闻硕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永无止境的睡眠，明明睡得多了想清醒，却又睁不开眼。过多的睡眠让头脑变得昏沉，以至于真的清醒的时候，反倒有些头脑酸胀。

阿比斯依旧怀抱着闻硕，见他眉间微蹙，一点都不惭愧地问道：“我的爱，很困？”

闻硕摇头：“不是，就是有些累。”他伸出手，只一晃神，纤细的五指长出了极为锋利的利爪，光线下，隐隐闪着寒光。他又忍不住去摸自己的牙齿，却忘记收回爪子，好在阿比斯及时抓住了他的手。

面对阿比斯颇不赞同的目光，闻硕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那个，睡糊涂了，不是故意的。”他默默地收回泛光的利爪，然后，摸上了自己的虎牙。

牙齿其实还是变得尖锐了些，不过并不明显：“您这是害怕我咬伤自己？”

“你想要更为锋利的牙齿？”

闻硕脑海中闪现的，是自己大快朵颐，然后不小心一嘴咬到自己，然后满口血的模样：“还是算了，够用就好。”

说话间，闻硕将一边的耳朵贴到了阿比斯的胸膛。对方本来寂静的胸腔，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极为贴心地响起了心跳声。

闻硕笑了：“阿比斯大人。”

“什么？”

“仪式完成了吧。”闻硕笑道。

阿比斯摸着他的头：“嗯，以后不会再难受了。”至于某种深吻，他可以在伴侣熟睡之后进行。

闻硕不得不承认，他松了口气——双重意义上的。

闻硕身体的变化看似不大，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比起之前人鱼的形态时，躯体更为有力。此刻的他，光自己一个，恐怕便能唤来一整个人鱼族群才能呼唤的风暴吧。

不过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种极为安谧的链接，在他脑海中存在着。

“这就是与您相连的感觉吗？”

其实并非是心跳相连，而是更为隐秘的血脉相连。就像两人之间牵上了看不见的红色丝线，只要靠着这个人，贴近这个人，就会知道，这个人是特别的。

他是他的肉中肉，血中血。当他愤怒，他也会生气；当他悲伤，他也会流泪。彼此□□分离，但精神却是融合的。

“喜欢这种感觉吗？”阿比斯问道。

闻硕大方地点头：“喜欢的。”他看着阿比斯身后蠢蠢欲动的触手们，又笑了：“也喜欢你们。”

眼见着自己的触手再次被迷得找不着北，阿比斯点了点闻硕的额头：“就这么喜欢捉弄它们？”

闻硕可不认：“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两人正在调笑，忽而，阿比斯将目光移向了上方。

“阿比斯大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又来了啊。”阿比斯有些不悦。他刚要起身，却被闻硕拉住了。

闻硕也是惊讶于自己的动作，不过拉着阿比斯的手，并没有收回：“咳咳，习惯动作，请您不要在意。”当初被迫分离的记忆，多少还是留下了痕迹。

“想一起去？”阿比斯问道。

“我都好了，和您一起去也没关系的吧？”闻硕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想离开您。”如果阿比斯再问，闻硕就准备说是之前的后遗症了。

看着自己的伴侣黏黏糊糊的可爱模样，阿比斯自然不会拒绝：“那就去看看吧。”本来，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这些“客人”，也的确是看在了闻硕的面子上。

当然，如果自己的月亮表现了对他们的一丝丝厌恶，他也是不介意从此让那些家伙沉入海底的。

所谓的“不速之客”，不是先前的朝贡者，而是孟非凡和江亭。也难为他们突破了重重难关，竟真的找到了这座海底城堡来。

城堡的落地窗外，是一艘巨大的潜艇，在黑暗之中，简直就是一个高科技要塞。

从人类现实世界，变成了魔幻世界，现在，这是要走高科技世界了？闻硕有些好笑。

万年不曾开启的海底城堡，因着它另一个主人，首次打开了它的大门。

透明的屏障隔绝了海水，故而当孟非凡与江亭踏入这城堡的大门后，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们停顿了片刻，之后，便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

巨大的珍珠如火把一般逐一亮起，为两人指明方向。

江亭看向孟非凡，却见他已将重型潜水服脱下了。

“面对深海之主这样高规格的礼遇，我们也最好恭敬点。”孟非凡道。

江亭咬紧嘴唇，最终也将笨重的潜水服脱了。在江亭看来，孟非凡在这一段时日，表现得极为矛盾。他热切地寻找闻硕，不管不顾，毫无理智，连家族都屏蔽在外，拼尽了所有力气，就像他与闻硕有过命的交情。但同时，他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敬畏着眼前的高山，一步都不肯踏错。孟非凡想救闻硕，但他到底准备怎么做？有一瞬间，江亭都怀疑他会去祈求那所谓“深海之主”的垂怜，祈求对方将闻硕还给他们。

当来到这城堡附近时，江亭似乎明白了孟非凡为何那样热切又谨慎。那种恐惧的感觉，既想要膜拜，又想要逃离。闭上眼，眼前似乎有火焰在疯狂扭动；睁开眼，无边的黑暗隐藏着无尽的恐惧。

那究竟是神明，还是怪物？江亭不知道，他是一个还算成功的人类，面对这未知的存在，亦或者说，面对足够让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的阿比斯，他没有转身逃跑，没有心生畏惧，已是许多人做不到的了。

江亭是不甘的，但离开了孟非凡，他更是什么都做不到。人力、物力、财力，他如果想要再见到闻硕，只能依附对方。

城堡的走廊是一条无尽的通道，哪怕有夜明珠指路，厚重而冰冷的潮湿感，依旧如实质一般压在两人身上。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不仅是身体，连灵魂都像是被压抑和束缚了。

孟非凡都有些脸色难看，更不用说只是人类的江亭了。

不过城堡的主人可不想让这两人昏厥在此处，让自己的伴侣担忧，故而在廊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大厅的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光芒投入走廊的那一刻，阴冷的气息如风一般被吹散了。温暖的、干净的，一如春天让柳枝发芽的温暖，让鸟儿高飞的风息，将两人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门的那一头，一高一瘦两道身影站在一处，正等着他们。

其中一人，几乎白到透亮的肌肤，眼睛、鼻子、嘴唇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精美，绝不是人类的蓝色头发，如梦似幻。那是……先前的怪物？那个可怖的漆黑的怪物？两人神色不定。而另一人，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容，像是被精致打磨过后的模样，正在微笑。只是看到他们后，那微笑，反倒是淡了。

闻硕看着神色变得激动的江亭，再见欲言又止的孟非凡，心中涌上了极为复杂的念头。早已形同陌路，甚至不如陌生人的他们，现在被告知是被人欺骗，所有伤害都源自于误会。他们，能否重归于好呢？又或者说，他自己是否真的想要重修旧好？

记忆中的恶言相向，恶意中伤，甚至于落井下石，每一个都是将身为人类的他推向无望深渊的基石。但如今，他们来到了此处，加上先前模糊的游轮上的记忆，不得不说，他们已经尽到了朋友的情分。

江亭欲语还休，闻硕状态看着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不仅能站着，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样懵懂天真。他想问他是不是恢复了，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辰阳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么多年，终究是让一些东西一去不返了。

孟非凡也是同样，但他双眼，只是看着闻硕与阿比斯牵着的手。由闻硕拉着阿比斯，再辅以深海之主沉静的模样，就像两人的关系是闻硕主导的一样。而方才的微笑……和梦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微笑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那个绝非人类的魅惑人形。

孟非凡握紧拳头，也许，只是他弄错了。

无言的四人，让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是避而不谈也不是闻硕的性格，他最终，终归是先开了口：“总归是远道而来。我们坐下谈谈？”

江亭与孟非凡自然同意。游动的透明水母之下，大厅正中的圆桌，摆放着四张椅子，两人走过去坐下，却见闻硕拉着阿比斯坐下后，极为习惯地便往对方怀中一缩。

闻硕坐得习惯，阿比斯也是抱得习惯。

“你们？”江亭讶异道。

闻硕眨眨眼：“怎么了？”他习惯性地想抱一根触手在怀里，然后，在看到江亭和孟非凡极为震惊的表情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模样，似乎不太合人类的礼数——哪有大男人坐在别人怀里会客的？

“那个，不好意思。”闻硕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又离开了阿比斯的大腿。他想要坐到空着的位置上，但……怀中本来抱着的触手，立刻变得软塌塌的，水一样。显然，这不是幸福得变形，而是，伤心了。

闻硕下意识去看阿比斯，那人此刻是人形，绝美的容颜，即使面无表情，也能让人目眩神迷。他为自己打开了城堡的大门，又为自己选择了人类最能接受的模样，也，默然接受自己为了所谓世俗的眼光，而离开他的怀抱……

闻硕抿了抿唇，跨出去的脚步一转，重新又整个儿回到了阿比斯怀抱中。这一次，他不仅将触手抱了回去，连带着阿比斯的一只手，也被他重新握住。

面对江亭与孟非凡极为复杂的目光，闻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那个啥，阿比斯大人离不开我，你们习惯就好。”

因为三次元时间有限，隔日更是最大的努力了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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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