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她骑上小电驴,风风火火赶往警局。她很好奇许织这样一个井井有条的女性,真的会为了一个粗口而打破自己的原则?那个没有脸的男人拼图中男人是谁?为什么拼图没有继续完成?
一到警局,她就带上阿乔再次讯问许织。
早上的许织头发稍乱,脸部带点水肿,眼眶依旧发红。胡筝初微笑:“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就像与老友闲聊一般,随和。
“睡还行,就是床有点硬。”
“昨天我和张警官再次去你家看了看,我发现你是一个很规整的人。”
许织歪头:“规整?”
“你的房间井井有条,富有秩序,人看了都会觉得很赏心悦目。”
许织苦笑:“第一次见这么夸人的,但我不喜欢。”
“就像不喜欢婊|子一样。”胡筝初微露一点刀芒。
许织想了想,随后点头:“是的,一样不喜欢。”
“为什么?”
许织明显不想回答,转移话题:“胡警官,你不会一大早就是来和我讨论我喜欢什么词语修饰我?”
胡筝初依旧保持微笑,“那不是,认识吴认的人都对他的评价是——”
“老实、温和。”许织道。
还不待胡筝初恢复,许织就大喊:“他是装的!警官,她是装的!”
胡筝初挑眉:“为什么这么说?你眼中的吴认……是怎样的?”
“好色,小肚鸡肠。”
阿乔开口:“证据呢?”
“我就是证据。”许织继续:“他要是老实,怎么会和我在一起?我家里……我家里怎么会一团糟……”
胡筝初沉默地看着,点点头,认同许织的理由,但是却不会说出来,“那你能再回忆一下你们的打斗过程吗?”
许织无奈:“好吧,当时我和他正在餐桌上吃饭,他说她老婆好像发现了一点端倪,他准备这一段时间不再来了。我肯定不答应啊,他就开始骂我贱|人,然后就扇他一巴掌,他就开始打我,把我从餐桌打到客厅,我一直试图还手,但是警官你知道的,男的就是力气比女的大,我肯定打不赢啊,他边打我边骂我,最后就骂我婊|子了,然后我看到地上的烟灰缸,我就打过去了。”
“我哪知道……我那一打那么巧就打中了他的头。”
胡筝初询问:“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补了两下?”
许织停顿了一下,明显这是之前讯问没有的内容,她想了一下,抿了一下早已干裂的嘴唇说:“因为我看到他挣扎着站起来再打我,我会死的。”
“对了,昨天我们还进了最里面的杂物间……”胡筝初语速很慢,杂物间三个字她加重了语气,“我们看到了很多东西……一张照片、一枚奖牌……还有、一幅未完成、的拼图。”
许织听到拼图时,身子定住,眼神闪躲:“是吗……里面我很久没去过了。”
“我拍了照片,你看一下,熟悉吗……”胡筝初起身将照片放在许织面前。
“不用看了,就是一幅拼图而已!”
“你怎么没拼完?”
“不想拼了,警官,拼这个很累的……拼图和案件有什么联系吗!”
“那倒没有,单纯是我好奇。”
“那我也有权利不回答。”
她似乎踩中许织的逆鳞,许织十分不悦。
“警官,还有其他问题吗?”
胡筝初没有放过刚才许织的变化,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微笑:“你确认一下笔录,签个字,今天问话结束了。”
回到办公室,胡筝初接过依然抬过来的早餐。揭开盖子,冒着热气的面片汤,好香!
“谢了,依然。”
“随手的事!”
“阿乔,走,走访一下受害家属。”胡筝初刚把碗里最后一点面汤喝完,就拿起外套走了,阿乔赶紧放下手中的大辣片跟上。
“队长,怎么还啊。”阿乔哀嚎。
“一会就知道了。”胡筝初骑着小电驴载着阿乔咻地跑出去了。胡筝初叮嘱:“你小子给我戴好帽子,上次就是你没扣带子害我扣了200块钱。”
阿乔不好意思:“那是意外,真忘了。”
小电炉停在车位上,胡筝初按照地址找到了吴认家,,一打开门是一个身材有点微胖的年轻女性,脸上带点愁容,胡筝初出示证件:“你好,我是清平市公安局地警察胡筝初,这是我同事阿乔,我们想再了解了解情况。”
吴认老婆点头,将他们引到沙发上,为两位警官倒了两杯茶:“警官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全力配合,只要严惩凶手就好。”
胡筝初点头:“吴认与许织的感情你了解吗?”
吴认老婆有点尴尬,她感受到面前这位警官眼睛有点犀利,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一点,我发现他可能有外遇大概是在一个星期前,那天我刚从医院回来,我就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笑着发微信,我就问了他在和谁发消息,他说没和谁,就一客户。”
吴认老婆喝了口水继续:“当时我也没在意,第二天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在衣服口袋里有个耳堵。”
阿乔疑惑:“耳堵?那是什么东西。”
胡筝初:“耳环的配件。”顺便看了一眼吴认老婆的耳垂。
“我没有耳洞,这东西肯定不是我的,从此我就多了心眼,发现他经常看手机,我想偷偷看一眼时,他就会起身去卫生间躲着,而且还老是应酬,不着家。”吴认老婆声音哽咽。
胡筝初赶紧抽纸巾递给她,“那你没有做点什么吗?”
吴认老婆接过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平静了一会开口:“我当时脑海里想到离婚,我感觉到了背叛,十分的背叛……我已经准备给他打电话说我们离婚吧的时候,我听到孩子……孩子的哭声,我赶紧挂了电话,先去照顾孩子。”
见吴认老婆情绪又要激动,胡筝初递过事先准备好的纸巾,握住女人冰凉的手,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深呼吸……来,跟我做……”
吴认老婆情绪慢慢控制住了,她继续说道:“孩子好不容易睡了以后,我冷静下来了……大学一毕业我、我就和吴认结婚,没工作、没钱,去招聘网一看我连个工作经验都没有……更何况我还要照顾孩子呢?我不想离开孩子,但是带着她一起生活,我就没法工作……我没有选择……”
“后来我加了一个群,里面都是老公出轨的女人。”
“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她们都建议我先别离婚,让他好好挣钱,然后我死劲给自己和孩子花……她们还让我找个时间敲打一下老公,不用太刻意,就随口说一下,显得我已经掌握你的动向,让他收敛点。所以我、我在前天早上他穿衣服时候就点了他。”
胡筝初追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衣服里的女性物品我给你放回原位了,家里必须干干净净。”吴认老婆眼睛通红,情绪激动:“警官你知道吗,吴认真的不是个东西,我大好年华嫁给他,结婚生子,我才出月子期,就知道他出轨……我怀孕期间他就不着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努力赚奶粉钱,结果他给我在外面找小三!我生孩子身材走样,整宿整宿睡不着,我连尿都憋不住,现在还得去医院修护盆底肌,警官,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胡筝初叹口气,做基层工作,难免遇到这种场面,她已经习惯了。伸手抱住女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往后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个有点壮硕的年轻妇女听到这话,一下哭出了声,她倒在胡筝初怀里泪如雨下,胡筝初摩挲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低头就能看见那些白发,心里百感交集。
她递给女人几张纸,女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咧嘴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抽泣着说:“谢谢你,警官。”
胡筝初展现出一个温和笑容:“那你现在能说说你对你丈夫的真实评价吗?”
吴认老婆顿了,随后眼眸低垂,苦笑:“他外强内干,油嘴滑舌。对外人倒是随和得很,大家都觉得他是老好人。我当初和他恋爱,就是图他细致贴心,警官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连鞋带都不用自己系,购物车里的东西,节日的时候给我全买了,我生病了他还会放下工作跑回来照顾我。结婚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哪里让他不满意,就会对我又打又骂,我生病了,就没再关心过……对领导倒是笑脸相迎,对客户倒是有求必应……警官,他真的是一个超级自私的人,他只要有利可图,就算是让他跪下,他也不带忧郁的!他太可怕了……”
阿乔气愤:“咋不选择离开呢当时。”
吴认老婆啜泣:“我当时已经说出要离婚了,结果没过几天我就怀孕了,我想估计生了孩子,他就会对我好吧,没想到更是灾难。”
“吴认这种人就算死了,我也不意外,我其实很多次想过杀了他,但是我不敢,有了孩子后更不敢了,我不想我的孩子有案底,我得照顾好我的孩子。”语气里带着恨意,也有一丝松懈。
胡筝初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很坚强,加油!谢谢你的配合。”
二人离开吴认家,回去路上,阿乔叹气:“这种人还能找到老婆,也是蛮意外的。”
胡筝初见怪不怪:“善于伪装的人更容易获得机会。”
“胡队,那你说为啥他老婆一开始不说实话啊。”
“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眼光的差,你愿意吗?”胡筝初拿起录音笔从车上下来。
走进警局,她就感受到同事们齐刷刷看过来,眼神不太对。
好像在等着看戏……
她半天摸不着头脑地走进办公室,身子僵硬,很想撤回一个自己。
“王局,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阿乔听到胡队叫王局,拐了一个弯进了打印室,装作要打印文件的样子。
“小胡,许织故意伤害案证据链都完整,怎么还不移送检察院?”
胡筝初心想原来是来催进度了,“王局,快了,只是有些地方需要再问问,这不怕遗漏什么关键证据嘛。”
“那你说说你又查到什么新线索。”
胡筝初站在王局面前,活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我和阿乔在许织家的杂物间里发现了一幅……只缺脸的拼图。”
“只缺脸?”
“是的,这一点我还想对许织再次审问。”
“那你快点,别耽搁太久。”
“王局慢走……”她松一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打开笔记本,整理自己的思绪。
看到王局离开办公室,他才乐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笑嘻嘻地从桌子下的掏出一包薯片吃起来。
阿乔才刚吃几口零食,看到胡筝初拿着笔记本和资料站起来,朝他挑眉示意。
“咋了,胡队?”他想装傻。
“先别吃了,干正事……再审讯一次。”她带头走出办公室,阿乔一脸委屈。
俩人再次来到审讯室,看守所同事已经将人带到,二人进去将门关上。
“又见面了。”胡筝初先开口,语气和善。
许织挑眉:“下午好,警官。”如同胡筝初早上的开头。
胡筝初瞬间明白,这是在模仿她,她毫不介意,微笑道:“你故意让吴认老婆知道,就为和吴让……结婚。”
她看向许织,眼神如鹰一般。
许织很淡定,点头:“是,我就是想让他娶我。”
胡筝初想不通的地儿就在这,她很清楚许织知道吴认是什么样的人,许织很聪明……既然如此,但还是想和吴认结婚,不符合人类趋利避害的常理。
“为什么你会想嫁给他,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许织低头,肩膀内扣,整个人颓了下来,就像一朵鲜艳的花突然就枯萎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嫁给他,可能我的人生就挺烂的,配他正好吧。”
胡筝初叹气,“我看了你的经历,你是重点大学高材生,怎么毕业突然转行?”
“还能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专业而已……没人规定学习好就一定要读书吧。”
许织满身是刺、表情扭曲,胡筝初却感受到她的悲伤,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胡警官,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胡筝初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正常。
她摇头:“没事,结束的挺及时的,我对这个案子想不明白的地儿都查的差不多了,可以移交了。”
胡筝初头疼,不停地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样儿,引起了同事的注意,同事就赶紧把她催回家,让她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洗完澡,吃了一颗褪黑素的她终于睡着。可在梦里她一直反复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下满身是血,眼睛却在哭,嘴里不停地骂自己是jianren。她想跑过去抱住女孩,却怎么也动不了。
女孩一直哭……
等到她醒来时,头发衣服已经汗湿了,脸上挂着泪珠,枕头也已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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