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冲刷着滨海市公安局的玻璃幕墙,将深夜的刑侦大楼衬得像一座孤立的礁石。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无影灯亮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血腥味的混合气息。沈砚青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解剖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划开尸体的胸腹部。
这是本周第三具无名男尸,死状惨烈,肢体被精准切割后重新拼接,心脏不翼而飞。前两具尸体的检验报告毫无突破性进展,只在死者皮下组织中发现了微量的特殊生物碱,来源不明。
“沈老师,胸腔打开了。”助手小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连续三起诡异的碎尸案,让整个法医中心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里,而沈砚青作为临时被调回来的技术骨干,始终保持着近乎冷漠的专注。
沈砚青“嗯”了一声,目光专注地落在尸体的胸腔内部。肌肉组织被整齐分离,骨骼完好无损,凶手的解剖手法专业得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带着一种变态的艺术感。他用镊子仔细探查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更多线索,突然,他的动作一顿,视线被肋骨下方的一个微小反光点吸引。
他示意小林关掉部分无影灯,借着微弱的侧光,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组织,一枚小巧的银质尾戒缓缓显露出来。戒指的款式有些老旧,表面被血液浸染,却依然能看清内侧刻着的那个小小的“砚”字。
“哐当——”镊子从沈砚青手中滑落,掉在金属托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林吓了一跳:“沈老师,您怎么了?”
沈砚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瞳孔剧烈收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枚戒指……是他亲手给陆执戴上的。三年前,陆执作为卧底潜入“幽灵”贩毒集团,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相拥,他把这枚定制的尾戒套在陆执的无名指上,笑着说:“等你回来,就用它换婚戒。”
可陆执再也没有回来。
警方的通报是“卧底身份暴露,不幸牺牲,尸体无法找回”,但沈砚青一直不信。他翻遍了所有案宗,甚至不惜冒险篡改了一份可能影响案件定性的证据——那份显示陆执可能与贩毒集团有勾结的毛发检测报告,结果被人举报,从刑侦一队的王牌法医贬到了基层,三年来只能处理一些普通的民事案件,直到这次连环碎尸案发生,因为死者死状特殊,需要专业的解剖技术,他才被临时召回。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陆执,梦见他浑身是血地向自己求救,梦见那枚尾戒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而现在,这枚戒指竟然出现在一具无名男尸的胸腔里。
难道……这具尸体就是陆执?
沈砚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拿起那枚戒指,指尖还未触及,解剖室的门突然被猛地踹开。
“不许动!”
冰冷的呵斥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十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一拥而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解剖台旁的沈砚青。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冲锋衣,眉眼深邃,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滨海市刑侦支队的新任队长,顾晏辰。
顾晏辰的目光落在沈砚青染血的手套上,又扫过解剖台上的尸体,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沈砚青,涉嫌故意杀人,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有杀人。”沈砚青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尸检,我是法医。”
“法医?”顾晏辰冷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更半夜独自进行尸检,拒绝通知重案组,现在死者体内还发现了与你有关的物品,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枚尾戒上,显然已经知道了戒指的存在。
沈砚青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现在百口莫辩。他确实因为发现戒指太过震惊,忘记了通知重案组,而这枚戒指,无疑是将他推向深渊的关键证据。
“这枚戒指不是我的,是……”沈砚青顿了顿,他不能说出陆执的名字,陆执是卧底,他的身份虽然已经暴露,但涉及到当年的缉毒案,很多细节依然需要保密,“是我一个失踪的朋友的。”
“朋友?”顾晏辰挑眉,眼神中的怀疑更深,“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具尸体的身份已经初步确认,名叫赵坤,是三年前‘幽灵’贩毒集团的骨干成员,也是当年举报你篡改证据的人。”
赵坤?
沈砚青瞳孔一缩。他当然记得赵坤,就是这个人的举报,让他身败名裂,也让他失去了为陆执洗刷“勾结贩毒集团”嫌疑的机会。可赵坤怎么会被杀?又怎么会带着陆执的戒指?
“我没有杀他。”沈砚青的语气坚定,“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
“是不是你杀的,不是你说了算。”顾晏辰挥了挥手,“带走。”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想要铐住沈砚青。沈砚青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目光死死地盯着顾晏辰:“顾队长,我是法医,我有权完成尸检,这具尸体上还有很多线索,可能和连环碎尸案有关。”
“线索?”顾晏辰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现在你就是最大的线索。”
就在这时,小林突然开口:“顾队长,沈老师确实是在进行正常尸检,我们接到通知后就一直在这儿,只是刚才沈老师发现了那枚戒指,情绪有些激动,才忘了联系你们。”
“你是他的助手,你的证词无效。”顾晏辰语气强硬,没有丝毫退让。
沈砚青看着顾晏辰冰冷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个男人的眼神,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负责陆执卧底案的神秘负责人,同样的锐利,同样的不容置疑。
“顾队长,”沈砚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到法医中心?为什么要留下这枚戒指作为证据?这不符合逻辑。”
顾晏辰沉默了几秒,似乎被他问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有没有逻辑,到了审讯室自然会查清。带走。”
警察再次上前,这一次,沈砚青没有反抗。他知道,现在反抗毫无意义,只有跟他们走,才能有机会查清真相,查清这枚戒指的来历,查清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陆执,查清赵坤的死和三年前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被带出解剖室的那一刻,沈砚青回头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枚静静躺在托盘里的尾戒,心中暗下决心:陆执,不管你是生是死,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揭开所有的真相。
而顾晏辰站在解剖室门口,看着沈砚青被带走的背影,眼神复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的合影,笑得灿烂,其中一个是沈砚青,另一个……竟然和解剖台上的尸体有几分相似。
顾晏辰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低声呢喃:“陆执,三年了,你到底在哪里?”
暴雨还在继续,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与秘密。而沈砚青和顾晏辰的命运,也在这个雨夜,被重新交织在一起,驶向未知的深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