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斐真的很震惊。

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变成人类的精神力抚慰，果然不是没有代价的，显而易见就是会把人类的脑子搞坏。

如果说第一次在星网的那个军官纯属不熟，就是因为性格比较奇怪，但这人类可是一直给小可怜脸色看，傲慢得不行的标准反派啊！

龙陷入对世界观的怀疑。

龙很心虚，龙很震惊，龙只能强行无视掉被他再次抛弃后，人类失落的眼神，没敢和人类多说两句话就溜走了。

陆闻久发现，自从他那天回来后，宝石就一直焉焉的，即使给好看的宝石吃，也只是卷到肚子下面一动不动，一副很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这让本来就很忙的陆闻久有些不安，他皱着眉头反复检查龙的身体，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到底做什么龙会好起来，更多的宝石吗？

但他现在在军校活动，一切检查都很严密，偷运这些蕴含着极高能量的宝石，又要不被任何人发现收件人是那个陆家的S级养子，已经让他废了不少办法。

看着人类焦虑的样子，林斐斐虚弱地咪啾了两声。

“想睡觉吗？”

陆闻久已经很精通龙的肢体语言，他的指腹触碰着龙的脊背，目光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温柔。

“那就休息吧，我会想办法的。睡醒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林斐斐闷闷地回应了一声，他躺在枕头边上，看到人类又躺了下来，安装上全息星网设备——

他的人类可真是一个重度网瘾青年。

龙晕乎乎地想。

【监测到宿主各项指标异常，是否提取紧急储备能量调整？】

系统也发现不对了。

龙迷瞪抬头。

[应该是，筑巢期……]

虽然作为深渊巨龙没有同伴，但他有传承记忆。

深渊巨龙有筑巢期，在这个阶段，龙会突然高热、犯困、精神力虚弱，只想和自己最喜欢的财宝们黏在一块。等度过这段时间，才标志着龙真正的成年。

但林斐斐真的太穷了，他的财宝很少，还都被自己吞掉了——

受生理激素的影响，龙现在真的很想哭，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忍住，委屈地啪啪掉眼泪。

但躺在他身边的人类已经进入了全息星网，没有发觉龙的动静。

[系统，我想去找小可怜……]

这次他一定能够找到人类！然后对他说自己真的好难受，超难受！整条龙都晕乎乎得难受！

系统沉默片刻。

然后宿主哭得更厉害了。

冰冷的系统妥协了。

【是，已为宿主链接星网。本次链接对象已指明：人类，[陆闻久]精神力。】

再次回到星网，变成人类，林斐斐有很多要做的。

等见到陆闻久，他要掐住人类的脖子，委屈巴巴地在他怀里哭，就好像平时龙躺在人类胸口里那样，要说他真的很难受，身体好热、好烫，要说想要更多的宝石，要抱怨不要老给他带金色的宝石了，人类到底有多喜欢和他眼睛颜色相近的宝石——

所以在系统在耳边冰冷地念出【已链接至人类[陆闻久]】，刚感应到自己重新站在实处后，头晕得厉害的林斐斐立刻环顾四周。

一个很黑的房间，但所有装饰看起来都很豪华，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点着烛火，坐着一个黑色头发的人类，气息和身形都和陆闻久很像。

龙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迅速朝着人类扑了过去。

在林斐斐出现在这个房间之前，人类一直坐在桌前，带着焦虑、烦躁地把玩着桌子上的各种东西，紧蹙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他过于全神贯注，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身后，身后突然有东西扑上来，立刻本能采取反击动作，身形灵活地将靠过来的人类狠狠贯在地上。

男人手紧紧攥着对方的脖子，冰冷戾气的目光投向来人，正待要扭断袭击者的脖颈，却突然顿住。

下一刻，他带着几分复杂，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林斐斐被掐得很不舒服，呜呜几声，男人下意识松了手，就看到少年猛地拿头撞他胸口，眼泪掉个不停：

“怎么又是你啊！你到底把小可怜藏到哪里去了！”

没能得到回答，反而被莫名倒打一耙的男人，头上青筋直冒。

即使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他仍然佩戴着一张面具，只有一双黑色眼睛冷漠傲慢，足以吞噬一切。

但不管他平时行事作风如何，又怎样让他那些在现实里个个都是大人物的下属们尊敬畏惧。

这个不知为何，总能闯进他设置的不可侵界域的少年，就像是永远读不懂他的气场一样，委屈巴巴地哭个不停，仿佛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男人紧皱着眉头，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少年抬起头，带着警惕怀疑地扫视着他的脸。

这张脸，现在在星网、甚至是帝国，可能都没几个人不认识。

“月亮。”

他重复着无数人给予少年的赞颂之词，包括那平日最为傲慢、如今也最为狂热的军部。

“要是他们看到现在的你会怎么想？”

塞酒星的视频里，少年看上去如此冰冷美丽，遥不可侵。

更何况现在的帝国有无数人在渴求着他，不管是他的美，还是传闻中甚至能够安抚异种的抚慰能力，甚至可能只是为了满足掌控欲——

但两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却完全没有视频里的高冷，总是可怜巴巴、痴情无比。

看，到现在还在提及那个“住在破烂房子里”“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小可怜”。

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笨蛋。

男人紧紧皱着眉头，烦躁地上下打量着，思考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他本来今天心情就很差，来到星网也是有重要的事情做。

但林斐斐已经难受得不行了。

筑巢期的影响让他身体发烫，龙需要更加喜欢的、漂亮的、好看的东西包裹着，就像是传承记忆里祖先们被宝藏环绕一样。

于是，还在思索到底要怎么处置少年的男人，突然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触碰到他眼角。

“黑曜石……”少年摸着他的眼角，呢喃着说，“和他的颜色不一样，但怎么这么像，都这么漂亮……”

男人又是额头冒青筋。

明明平时他极少有情绪波动，但在少年面前总是按耐不住情绪，那双熔金般的美丽眼睛呆呆地与他对视，但倒映在其中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还没等男人冷声发火，身体就骤然僵住。

少年趁着男人把他压在地上的极近距离，靠了过来，吻上了他的眼尾。

贴近上来的身体烫得吓人，这个浅淡的吻也仿佛火一样把男人的一切思绪给烧断了。

下一刻，少年蹭在他脖颈边，身体不停地在他怀里蹭，呜咽着说：“抱抱我……”

筑巢期的龙，需要被环抱，需要被用渴望的东西填满。不管是财宝，还是丰富的精神力、异能量。

然后，男人闻到了异香。

在察觉到空气中的异香的瞬间，他就立刻试图屏住呼吸，但已经中了招，那奇妙的香味毫无甜腻之感，冷冽、清新，却偏偏迅速让人的头脑一片昏沉，从上到下，烧到喉咙处的炙热。

深渊巨龙是一种强大的种族。

每当进入筑巢期时，他们已经拥有了很多同族赠予的财宝。

稀薄的传承记忆没法让年幼的最后一头小龙知道，没能在筑巢期获得满足的龙，就会散发出异香，引诱周围所有生物，献上能够满足龙需求的一切。

而现在，龙想要温暖的，能够满足他的东西。

男人见过很多种渴望，他的身份很敏感，游走于帝国的边缘，让他亲眼见过太多的肮脏、渴求、痴乱，虽然他从来不屑于参与其中，但此时，这种异香蛊惑了他的心智，迅速勾起了联想。

他紧皱着眉头，却按耐不住冲动，将少年摁在地上，亲吻他的额头。

龙化成的少年感觉到很不舒服，下意识伸出手挡住，于是人类便亲吻他的手背。

人类一边为自己的失控心生厌恶，一边却忍不住对着少年那烧成薄红的脸一看再看，心里充满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怜爱。

在迷乱之时，少年在怀中发出哭泣一样的声音，熔金似的眼睛布满了水雾。

与那双眼睛对视，陷入混乱的人类却突然想起来，其实他从来没讨厌过对方的出现和靠近。

十分钟后。

人类被耳边的系统提示音惊醒，他勉强撑起身子，划开星网的提示。

然后脸一下子就黑了。

明明只是亲吻——只是失控的亲吻而已！

男人咬紧了牙。

星网的这片区域，叫做约定之厅，是他找到并获得所有权的特殊地域，只有他和他允许的人能够进入，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特性——

“我们绝不对彼此说谎”。

在约定之厅里，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不能说出谎言，男人用这里来观察那些与他建立约定的下属们。

但约定之厅还有一种他过去从来没在乎过的特质，那就是这里本来的名字也叫婚姻之厅。

在其中，双方构建平等互助的关系，互相诚挚不说谎言，并且自愿表现出亲密后，就会缔结婚姻契约。

也就是说，从星网的角度，男人和少年现在成了未婚伴侣。

这让他既惊愕又觉得震惊。

我自愿吗？我看起来是自愿的吗？

他荒谬地看自己的属性界面，上面写着“订婚”，对象写着【不明】。

很好，真不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星网上拥有了伴侣，对象还是一个不知道名字、因为脸和精神抚慰力未来必定血雨腥风，

最重要的是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可怜”一往情深的恋爱脑——

男人要被气笑了。

林斐斐被亲得晕乎乎的，他感觉到温暖而且可靠，这个人类的身上有一种又熟悉、又很甜的气息，让龙身体软乎乎的。

所以龙迷迷蒙蒙地撑起身子，又靠了过去，想要黏在对方身上，却被清醒过来的人类咬牙切齿地拉开。

林斐斐很不高兴，鼓起了嘴巴瞪着他。

男人被盯得心情复杂，仿佛自己莫名奇妙变成了个什么负心汉似的，他觉得荒谬，又觉得生气，回望着那双漂亮的熔金眼睛，要出口的话却莫名其妙变成了：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反倒是他先愣了一下。

这话显得他好像很纯情地想要找一夜情对象负责似的——

“林斐斐。”

龙呆呆地回答。

然后，他猛地撞向人类的胸口，带着委屈地抱怨：“你是不是把他吃了，你好香，和他好像，再亲亲我……”

人类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向撞向自己胸口后就不安分地在怀里磨磨蹭蹭的人。

他也有熟悉的，每次生气的时候就会撞他胸口撒娇抱怨的对象。

人类突然伸出手，摸到了少年的屁股，少年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

男人确定自己确实从少年屁股上面的空气里摸到了什么，虽然下一瞬间就惊吓地从他手里挣脱了。

“尾巴。”

他确定地说。

“——你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