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音乐响起，有人开始低声说话。
那声音起初听不太真切，但随着屏幕上显示出“出租车”几个滴血的字体以后，它终于变得清晰了。
谢时钦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地敲打着，耳边听到沙哑低语，像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轻声诉说。
-“凌晨两点半，我和朋友小k从医院里出来准备打车回家。”
-“之所以会这个点从医院里出来，是因为跟朋友们喝酒的时候我一个手滑，被玻璃划破了手掌，因为只是小伤，所以我说让小k陪我来医院就行，现在我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因为一些原因，我准备打车回去继续喝酒。”
-“医院急诊周围总停着不少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他们通常胆大，不少都拉过死人，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拉过死人以后清理出租车——不管怎么说知道以后我都有点介意，但我知道他们通常停在医院急诊门口不远处的一排榕树下，只要过去说一声他们就会立刻出发。”
-“但这天晚上却有些不同，我一连敲了五个司机的车窗都没有人理我，等我走到中间一辆出租车旁边的时候已经有点不爽，正准备重重敲一下车窗，把这可能也在车里打瞌睡的司机叫醒的时候，这辆出租车的车窗却先一步摇了下来。”
-“‘你好。’因为这里光线不好，所以我看不清楚司机的面容，只是觉得他说话的方式有些生硬，但我没有在意，只是问他去不去xx路。”
-“他回答说的‘去xx路’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舒服，只觉得他说话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看了看后面的出租车，它们排成长长的一列，一眼望不到尽头，夜里路灯的光线昏暗，它们全都黑漆漆地停着，我往后走了几步，却忽然被小k拉住。”
-“小k就站在我旁边，他一直掐着自己的手臂，小声对我说，‘哥，我有点害怕……’。”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忽然也立刻觉得不舒服了起来，尤其现在是半夜，我在急诊包扎伤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病床上死了个人，那老人大张的嘴巴和惨白透紫的手指无一不让我觉得难受，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想回去继续跟朋友们喝酒压压惊。”
-“我好像听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我强作镇定地说，‘哪里有什么不好的？夜里起风很正常’。”
谢时钦一心二用地听着。
视频制作者很会加音效，那些伴随着讲述更换的音效让整个视频有了一种细思极恐的氛围，而谢时钦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一种难言的、细微的麻木感顺着他的颈部皮肤扩散，从他颈动脉开始蔓延，像是小剂量的电流在不断麻痹他的肌肤。
-“这样说着，出租车里的司机又说话了，那个司机重复了一遍，‘去xx路’。这一次他说话比刚才要流利不少，甚至像在催促我。”
-“后面那些出租车都是漆黑一片，想到要往后走，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害怕。”
-“我给自己壮胆，伸手去拉出租车的车门，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坐在副驾驶，所以我选择了后面的座位，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忽然听到小k的尖叫，我自己也寒毛直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出租车里暖黄色的灯光，我总觉得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我连忙甩上车门，拉着小k快步往回跑去，我们一直跑到急诊门口，那个死掉的老人躺在铁床上被推出急诊，正好与我们擦肩而过。”
-“我根本不敢出去了，小k更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护士说小k是过度通气导致的，休息一下就会缓解了。”
-“这样说着，护士好奇地问我，到底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我惊慌不已，磕磕绊绊地把遇到那个诡异的出租车司机的经历讲了出来，护士觉得奇怪，招呼保安出去看停在那里的出租车，不到三分钟他们就回来了，看我的表情有些无奈。”
-“你一定是酒喝多了，那边就停了四辆出租车，而且司机很容易叫醒，还有两个司机根本没睡，哪里来的第五辆、第六辆出租车呢？”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当时头晕的要命，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我恐惧无比地走到急诊门前，再多一步都不敢踏出去，站在那里我看见远处停着长长一列出租车，它们的队列很长，根本看不到尽头，这个医院急诊门口不可能停下那么多车，我感到无比恐慌，感觉自己真的会被吓死，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出租车按喇叭的声音，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司机。”
-“它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我按喇叭。”
-“是的，它，我很确信它不是人，它说话的方式很生硬，简直就像……才学会说话一样……”
-“我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我不得不抖着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看见医院急诊不远处的树下，零星停着几辆出租车，那些司机大多都醒着，有人正打开车门，泡一碗泡面吃。”
-“我真正被那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控制了，我一直傻傻地站在那里。”
-“也是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了那个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那是死人的味道，比那个死掉的老人发出的味道还要浓烈数百倍的味道……”
谢时钦感觉自己闻到了尸体腐烂的味道，他稍微停了一下动作，然后又继续写病历。
这种深夜里的故事总是骇人，白天或许没什么感觉，夜晚刷到以后却让人头皮发麻。
而视频开始放出钟表转动的声音，暗示着听众时间正在流逝，那个疲惫而又庆幸的男声再一次响起。
-“我们安全了，白天了，我想就算真的有什么鬼也不敢在白天出现……我一夜没睡，小k也是困得要命，我们决定打车回家里睡觉。”
-“运气真好，医院外面停了很多出租车，太阳也出来了，我还没走过去，就听见一个司机问我要不要去xx路。”
-“当然要去，我们顺便可以把喝了一晚上酒的朋友也带到宾馆休息，困死了，我先上车了，等醒过来以后再更新帖子，各位，再见。”
“诶呀黄晟！你放这种视频能不能别外放！大晚上的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今晚搭班的护士李晓菊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带着不想吵醒病人的怒意。
黄晟立刻调低了手机音量连连道歉，但还是没有戴上耳机——因为他认为长时间戴耳机会损害听力，所以一直外放视频，显然这极大地保护了他的耳朵，又极大的锻炼了他的道歉能力。
很难想象一名平素温和的儿科医生也会有如此猎奇心，在值班的晚上看恐怖视频，不但看，竟然还外放，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吓到祖国未来的花朵——你想，万一有小孩大晚上跑到医生办公室来玩，听到黄晟的外放被吓哭呢？
谢时钦抬起右手，虎口对着咽喉，握住了自己的脖子，轻轻地捏了捏。
其实那个视频不算多么出色的恐怖视频，最后的暗示也很明显，主人公们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上了那辆诡异危险的出租车，而帖子不再更新更是与故事的叙述配合的相当好……
只是谢时钦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有些不舒服了。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在医院，在其他人面前，他应该会用更大的力量紧握自己的脖子，用窒息的痛苦来抵消麻木感带来的不适。
但现在他只是轻轻地揉着，像是因为办公太久导致的颈椎不适。
他这样做的时候，黄晟倒是转过头跟他搭话。
“吓到她们女生了，”黄晟嘿嘿一笑，“你平时看这些吗?最近网上好多这种视频，都是把比较火的帖子或者音频转成视频做的，别说有些脑洞还挺大，看的人真有点儿毛骨悚然，又忍不住想继续看。”
“我也会看这些，”不，其实没有，谢时钦并不太关注这些，“看着蛮刺激，毕竟人天生就有好奇心嘛，而且这种虚拟的恐惧感也可以释放压力。”
“你还真会说，不过看完以后还真觉得有点儿刺激，”黄晟也揉了揉脖子，“诶，我也累了，这个视频居然是三个月之前的，老了，刷视频都刷不到新鲜的了。”
说完，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谢时钦，用暗示的语气说，“不然我们先睡？这都十一点了，有事的话晓菊会叫我们的。”
“好。”
谢时钦点了点头，将病程的最后几个字补上。
这个时候，那种麻木感终于扩散到了下唇，像是有细微的电流麻痹了神经，他有点痛了，那种疼痛顺着神经扩散，钻入每一根骨缝，把每一寸肌肤都弄得像是过敏，谢时钦按部就班地关机，跟黄晟一起回值班室睡觉。
他其实已经呼吸困难，头晕乏力，但又何必表现出来呢？因为你明知道除了添麻烦和收到异样的眼光以外，痛苦不会有任何环节，何况你也明知道这并非器质性病变，这种痛苦和大脑中暴风雨般的想法共同折磨着他。
在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充满着愤怒与不甘，猛烈地拷问他自己——“我倒底为什么要继续活着呢？”
谢时钦咬住了舌尖，暂停了这个想法。
——同时暂停了心底另一种更深的想法。
他看见自己遇到了那辆出租车，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只是这样想象，一种不可遏制的快感就沿着心脏丝丝缕缕的扩散，他看到自己被截肢，内脏和砍下的头颅堆积在车内，他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心脏，用力的攥紧，指尖插入血管中，那泵血的脉管收缩着咬住了他，鲜血却不断涌出，把一切都弄得**的。
痛苦好像在这一刻减轻了，这饮酒止渴般的想象被他用最后的意志力下压，舌尖传来的轻微刺痛努力提醒他抽离这种想象。
那些断裂的缺口涌出他的生命，他只要滑入深渊，就能逃离孕育他的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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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改动以后的效果好像仍然不好，T T，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我个人能力太差了。
原版的v前章节内容我会搬到举棋不定的代价里面的，如果大家需要可以去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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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诡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