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的切换几乎难以察觉,仅仅是刹那之间,谢时钦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明亮的空间内,这里只有一条狭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道,往前看时,两侧逼仄而迫人,且阴森恐怖,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阴暗处注视着他,往后则是越来越明亮的阳光,身后的通道也更加宽敞。
谢时钦听到了怪物们的嘲弄的、尖锐的笑声,这个地方过分潮湿,他正站在黑与白的交界线上,借着身后明亮的光,谢时钦看到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甬道,从头顶滴落下纯白色的液体,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些东西似乎让他大脑中繁复的痛苦得到了缓解,一种渴望促使他伸手,想要接住这些水然后饮用,但谢时钦没有这样做,他看见前方阴暗的道路越往深处越是狭小,最后几乎成为一个点——显然已经到了尽头,而一个只有三条腿的就在那尽头看着谢时钦。
它只有三条畸形的长腿,身躯被压缩在一起,让谢时钦联想到上解剖课时见过的,包裹着婴儿的胎盘,紫红色的人体组织在其内蠕动,那东西旋转着奔跑,高速朝着谢时钦奔来。
怪物发出的响动声越来越大,随着他逐渐靠近,那些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们也一个个变红,这里越来越冷了,恐怖与黑暗、与寒冷、与死寂之间似乎总有着无比强烈的情绪联结,有着无法割裂的关系。
在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恐惧中,谢时钦的理智彻底崩盘断掉,他朝着怪物,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艰难,甚至有心思惊叹怪物的灵活,这么狭小的地方,怪物却能在这其中弹跳自如,他听见了别的声音,来自人类,对方对他说,“别往那里去,来我这里。”
怪物的叫声越来越响亮,眼前也越来越黑,身后那属于人类的挽留的手也几次触摸到了谢时钦的肩膀,但他并没有任何留念,反而动作更快地往前去了。
不断地有声音在谢时钦脑海中响起。
“你不想回家吗?”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这里很危险,但你只要回头或者停下,你就能回家了。”
“爱你的人还在等你回家,想一想你的家人。”
我不想。
我不喜欢人类。
人类虚伪,狡诈,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包括我自己也是这样。
不要用虚情假意来挽留我,不要用虚伪的爱来蒙骗我,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爱,爱不过是神经递质与激素的产物,不过是基因的印刻,因为要有爱这种东西,人类的社会才得以稳固,才得以延续并且保证后代的成长,基因才能延续,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冰冷的生物学基础上的,爱是虚假的,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爱的存在,爱不过是有无数前提条件的交换物,不过是一种控制与被控制,它不纯粹,所以,我不想要任何人的爱,我也不想再和人类待在一起。
谢时钦几乎就要被身后的人留下了,但他还是近乎逃离什么地狱一般地,到达了尽头。谢时钦靠了上去,他忽然觉得奇怪。
那个怪物的声音已经在自己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
但他没有拥抱到怪物。
忽然的失重,接着,谢时钦栽倒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草地像是宠物的毛发,但偏偏又是嫩绿色的,天空一片深紫,蓝色的群山与蓝色的月光遍布世界。
谢时钦抬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发现那是一个宽阔的,近乎两层楼高的出口,坐落在一处突出的山崖上,出口周围由雕花大理石包裹装饰。
与其说是从中掉出来,不如说谢时钦刚才更像是被它吐了出来。
谢时钦从地上爬起来,这里很奇怪,整个世界有些失真,像是一张漂亮的油画,天空上的星星如同梵高的星月夜般缓缓流动,只不过配色不同罢了。
谢时钦尝试寻找迷失者日记,但他没有找到,远处有拿着渔网的人,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因为这里的氛围过于祥和美好,所以谢时钦甚至以为,那只是童话中的渔夫。
这里太美好了,谢时钦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沮丧、焦虑,愤世嫉俗都被抹平,就连自我厌弃也被扔在了一旁,他尝试寻找迷失者记录,但这里太大了,谢时钦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或许迷失者日记的出现有一定条件。
比如在超市的时候,他和杨敏阮悦在一起时怎么都找不到迷失者日记,但他刚逃离黑影的追逐,就莫名其妙地发现日记在一旁的糖堆里。
再比如刚才那个地方,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迷失者日记?
所以现在也找不到日记是正常的。
谢时钦有些饿了,他并没有来得及从超市里拿走什么物资,他现在饥肠辘辘,很想吃点东西,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谢时钦有些不甘心地,被迫睡着了。
·
如果不是有“猫眼”辅助,弋迟容很难相信谢时钦选择了直接奔向黑暗的那一端,他尝试用唐刀切割,但除了流出更多的白色液体以外,这个举动没有任何别的用处了。
他没有立刻选择方向,而是看向了脚下的迷失者日记。
上一份日记暂不确定来自于谁,他只是追踪着谢时钦来到这里,但这里竟然又有一份迷失者日记,且是他一进入就出现了,如果每个层级都能有日记留下,那么规则Sr-1077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弋迟容快速地察看日记内容。
【进入这里以后,我只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快跑,朝着黑暗的尽头一刻不停地奔跑。】
【这里分为黑白两极,进入时我站在其中的灰色里。】
【出于个人原因,我没有选择白色的那一端,我迎向了怪物,通往逼仄狭小的尽头,身后有人多次挽留我,许多声音诱哄我奔向光明,但我拒绝了。】
【因为我拒绝了,所以我在离开之后才发现,在这个空间里,黑白是颠倒的,黑色就是白色,白色就是黑色,滴落的白色液体并不是什么甘甜的好东西,而是散发着恶臭的鲜血。】
虽然谢时钦受san值影响会更容易吸引到深渊的注意,且在这里更容易进入危险的地方,但好在他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弋迟容有些宽慰的想,如果谢时钦进入这里以后没有看到迷失者日记,转头奔向光明的话,恐怕已经死了。
他没有再停留,以比谢时钦更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他携带者唐刀,明显感觉到越往前空间越狭窄,一切都在告诉他往前只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看过日记,弋迟容绝不可能这样坚定地往前走。
十分钟以后,弋迟容轻轻落在草坪上,脚下的草地有些凌乱,还有一些拖动的痕迹,而追踪显示的,属于谢时钦的行径路线,指向远处的一个村庄,那是一个渔村,村子外围还晾晒着渔网。
弋迟容的手指下意识搭在刀柄上,快速靠近了渔村。
这不对劲,根据草坪的痕迹来看,谢时钦是被拖走的。
他更觉得惊异的,是超市之下的楼层里,竟然会有这样夸张的地方,踩着蓬松柔软的草坪往前走时,时不时就能看见红色的玫瑰花,它们有着蓝色的枝干与叶子,也包括尖锐的蓝色的刺。
一支又一支,零零散散地开在草地上,却诡异地与这里不搭,因为它们红的太过火了,漂亮的像是珠宝。
弋迟容安静地隐藏在了房屋之间,循着人声,靠近了正热闹的村子中央。
这些人似乎在举行什么庆祝活动,他们看起来和现实世界中的正常人别无二致,动作也不见僵硬,弋迟容看不到被他们围起来的东西,只能找机会翻上屋顶,从上往下看。
·
哗——
谢时钦缓缓地眨了眨眼,冰凉的湖水浇在了他身上,让他从疲倦和困顿中醒来。
他的视野内一切都还有些恍惚,好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今的情况。
周围的人说着他本该听不懂的语句,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但是在这些话传入耳中的一瞬间,他听懂了。
“他真漂亮。”
“我不舍得把他蒸熟了吃了,会变得不好看的,我们换成吃生鱼片吧?”
“很久没有吃肉了,真的好饿,好想吃。”
谢时钦觉得有些头晕吗,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但很快又摔倒下去,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同沾染到的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鲜血都被一并清理掉了,而之所以头晕,是因为他的双手手腕血管都被隔开了。
这些人割的太浅,只是隔开了静脉,但一直流个不停的鲜血还是让他感到了不适,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蒙。
算了。
就死在这里吧。
就在谢时钦放弃的一瞬间,房顶上的弋迟容将刀柄上的绑带解开,覆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记下了那些村民的站位,多年的特训让他可以听声辨位,但他之所以蒙住双眼,是因为谢时钦是**的。
长刀抽出,刀身微微颤抖,似在发出嗡鸣。弋迟容从房顶跃下,然后出刀,白刃划过,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每一次出击都需要全神贯注,每一点儿声音都不能放过,斜后方是斧头破空的声音,正前方有人拿着菜刀砍了过来,弋迟容从容不迫,手腕反转,唐刀刺穿身后之人的腰腹,身子往下一蹲,长腿横扫,便成功逼退了身边的人。
这个场面相当血腥,也异常的惊心动魄。
谢时钦注视着弋迟容的一举一动,直到对方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抱起,然后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弋队。”
弋迟容的双眼被绷带缠绕,谢时钦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和双唇,冷漠,而又强大。
像是专程来救他的神明。
“告诉我,你给阮悦和杨敏留下了什么记号?”
神明单手解开了缠住眼睛的绷带,在听到回答后点了点头。
弋迟容伸手握住谢时钦的腰,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笔,“别动。”
笔尖在谢时钦的腰侧轻轻滑动。
“我需要给你做一个记号,以免之后我无法判断你是不是真的。”
弋迟容并不知道谢时钦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办。
他没有带第二条裤子,就算脱下外套给谢时钦披上,但眼前的一切也都会实况转播回去。
他那握住谢时钦腰身的手,便立刻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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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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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无尽密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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