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易

宴无咎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冻结、剥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带着杀意的情绪自他眼底深处骤然升起。

他失去记忆之事,是他深埋心底的秘密!除了他自己,这世间绝不该有第二人知晓!这个初次见面的地府判官,他又怎么会……知晓此事?

在他看来,这件事一是他自己知道,二则……只有伤害过他的人知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只要安自渡的回答有半分不如他意,他暗自积蓄的雷霆便会毫不犹豫地落下。

安自渡面对这股强劲的杀意,面色始终平静。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握着青竹伞,任由伞面边缘滴落的雨水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水洼。他的目光坦然地迎上宴无咎,深邃的眸子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淡然。

“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知道你背负枷锁,还知道……”他微微停顿,视线扫过宴无咎紧绷的手指,“你此刻想杀我灭口。”

宴无咎瞳孔微缩,对方的态度太过镇定,反而让他不敢太轻举妄动。这判官的实力深不可测,能一眼看穿他最深层的秘密,绝非易与之辈。

在他有记忆的漫长岁月里,便一直在极力寻找缺失的记忆,风流不羁,游戏人间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找到存在的意义,找回记忆,这无疑是他最深执念。

杀意稍稍收敛,但警惕丝毫未减。

宴无咎冷笑道:“地府判官,也学会蛊惑人心了?”

“并非蛊惑。”安自渡向前迈了一步,无视两人之间依旧紧张的氛围,“天道枷锁在身就会失去记忆,小狐狸,你难道不知道吗?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交易?”

安自渡应了一声,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淡淡的、由灵力构成的复杂纹路显现出来,与周围环境中残留的异常波动隐隐共鸣。

“此处青竹伞阵镇压的东西,与你身上的灵力有所关联。”

宴无咎眉头紧锁,看向那灵力纹路。

“所以,判官大人是怀疑是我自己布的阵?然后大半夜不睡觉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过来解阵?”

安自渡闻言,眼里漾起笑意:“是,或不是,查过便知。”

他顿了顿,看向宴无咎,“你的灵力至阳至刚,对阴邪之物有天然克制,正是修复此阵的最佳助力。况且,查明此事,或许能助你将天道枷锁卸下一道。”

宴无咎轻嗤一声:“这就是你所说的交易?”

简直就是**裸的阳谋!天道枷锁在身数万年,都未曾卸下分毫,如今补个破阵就能卸下一道?这不纯扯淡吗!

“同意吗?”

宴无咎看了他一眼,越看他奶奶的越喜欢,表面仍故作思考道:“我若帮你,大人要如何谢我?以身相许吗?”

安自渡;“……你要如何?”

宴无咎盯着安自渡看了半晌,眼底深处多了一丝算计与兴味。

“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必须跟在我身边,直到你说的天道枷锁卸下一道。”

安自渡笑了笑,道:“可以。但在此期间,你需听从我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成交。”宴无咎爽快答应,心里却自有盘算。

听话?那得看是什么事。

初步的“合作协议”达成,气氛虽仍微妙。

安自渡不再多言,转身面向那片墨竹灵阵残余的波动中心。他单手结印,青竹伞在他手中散发出柔和而威严的光芒,开始缓缓修补被破坏的阴阳节点。

宴无咎抱臂在一旁看着,没有插手,他能感受到其中的东西与他灵力相悖,贸然出手恐会适得其反。

他此刻反而乐得清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安自渡专注的侧脸上。

此刻雨已停歇,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洒落,勾勒着安自渡清俊的轮廓。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本职工作。宴无咎就这么楞楞地盯着他,那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口蔓延。

宴无咎在心里暗骂一声,移开目光,却掩不住那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与……恨意?

阵法的修复需要时间。期间,又有几股被吸引过来的阴灵在附近徘徊,试图冲击阵法。

宴无咎懒洋洋地出手了,他只随手摘了几片竹叶,灌注一丝灵力,信手弹出。竹叶如同蓝色的飞镖,精准地穿透那些虚影,将其打散。

动作行云流水且漫不经心。

安自渡虽未回头,但感知到这一切,手中法诀未停,开口:“手法不错。”

“判官大人过奖,对付这些,手到擒来。”宴无咎挑眉,语气带着点小得意,“说起来,大人之前说镇压的东西与我灵力有关联,具体是哪里有关联?”

安自渡动作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张口就来:“哦,是一种抽取阴灵记忆的法门痕迹,你的灵力核心,与此法门气息微同。”

抽取魂力与记忆?

宴无咎道:“哦?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判官大人该不会以为是我练了这邪功,然后走火入魔把自己搞失忆了吧?”

“并非没有此种可能。”安自渡转回头,声音平稳传来。

谈话间,节点修复接近尾声。安自渡最后打出一道灵光,整个区域的异常波动彻底平复,那阴冷的气息也消散大半。

“此处阵法已稳定。”安自渡收起青竹伞,看向宴无咎,“据感应,最近的一处强烈怨气聚集点,在东南方向,约三里外。”

“那就走吧,判官大人。”宴无咎懒洋洋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的车就在外面。总不能让您这地府高官,跟着我用两条腿丈量人间吧?”

安自渡道:“有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古宅废墟。宴无咎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吉普停在雨后的空地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宴无咎熟练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安自渡则站在副驾驶门外,打量了一下这钢铁造物,才从容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内弥漫着宴无咎身上淡淡的、如同雪后松木般的冷冽香气,混杂着一丝极淡的文物修复常用的矿物与植物材料的气息。

宴无咎猛然凑过去,鼻尖瞬间缠绕着让人莫名心安的冷香。

“你做什么?”

“要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安全带必须系上。”宴无咎说着,边系,边故意凑的极近,语气中带着调侃,“话说,我这辆宝贝车,还没坐过这么美的美人呢,大人若是女子,我定然会拜倒在你石榴裙之下。”

他边说边发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醒目。

他瞥了一眼身旁正襟危坐的安自渡,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猛地一踩油门。

吉普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将人紧紧压在座椅上。

然而,安自渡依旧坐得稳如泰山,连呼吸都未曾乱一分,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仿佛这凡间的极速于他而言,与腾云驾雾并无不同。

宴无咎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稍微放缓了车速。“大人定力不错嘛。”

安自渡笑道:“是吗?我倒不觉得。”

“哦?”宴无咎手指轻敲方向盘,“那大人觉得,我这般沉溺红尘万象的凡人,定性如何?”

安自渡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语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你并非凡人,你只是……暂时迷路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过宴无咎心头最痒的地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吼和窗外掠过的风声。

按照安自渡指引的方向,吉普最终停在了郊外废弃的工厂外。这里怨气冲天,远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比之前的古宅更甚。

两人下车,望着那被浓郁黑气笼罩的工厂厂房。

“看来是个大家伙,或者……不止一个。”宴无咎眯起眼,“你们地府的治安管理确实该加强了。”

“回去我说他们。”安自渡笑道,张开掌心,青竹伞再次出现,伞尖指向工厂:“此处怨气已凝结成网,我以青竹伞布下结界,防止逃窜扩散,你……”

他看向宴无咎,“你灵根属火,吸引其主要注意力便好,瓦解其怨气核心。我从旁辅助,净化与拘魂。”

分工明确,俨然将宴无咎当成了最强的矛。

宴无咎笑道:“大人放心,拆东西这活儿,我擅长。”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如一道淡蓝色的闪电,径直冲入了那浓稠的怨气黑雾之中!下一刻,工厂内部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凄厉无比的惨嚎,狐火与黑气剧烈碰撞,整个厂房都仿佛在震动。

安自渡立于原地,手中青竹伞飞旋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罩,将整个工厂区域笼罩。

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中心那若隐若现的,灵动而暴烈的身影,指尖悄然掐动法诀,一道道纯净的灵力精准的避开宴无咎的攻击轨迹,切入怨气最浓郁的关键节点。

两人的配合,竟在第一次联手中,显露出一种惊人的、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默契。

一个霸道张扬,如烈日焚天;一个精准节制,如清泉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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