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神降下最后一场雨，滂沱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神如果涂炭生灵，则神形俱灭，不入轮回。

司雨也清楚地知道，只不过现在的他被恨意占据了头脑。

他恨这个不公的天道，恨贪婪的苍生，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自己已是必死的结局，为何不彻底反抗一下这个天道，为自己也为他。

很快，他的做法遭到了其他众神的围剿。

“雨神，住手。”有人劝道。

司雨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淡定地摇摇头，没有收手。

不过他们也没有直接动手阻止，看得出来，神界不少对这样的天道心生异议。

一声巨大的龙吟之后，是一句熟悉的司雨大人。

苍阑察觉司雨大人可能出了事，立马赶来了，当他看到司雨大人受着伤还被众神围着，血液都要凝固了，他顾不上那么多，冲了上去。

听到苍阑的声音，司雨眸光顿了一下，逐渐冷静下来，他抬起那双已经没有任何色彩的眼睛，对上苍阑的视线，失望地道，“你也是来阻止我的？”

苍阑被他的眼神刺痛，心疼地道，“不是。”

他一步步走近，“我不是神，没有爱世人的责任，苍生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

司雨微微一愣，苍阑走到他的面前，眨眼的功夫两人便消失在众神的眼前。

苍阑带着司雨来到一处仙境，可司雨快要撑不住了，他道，“苍阑，停下来吧。”

巨龙落地，苍阑变回人形，将司雨圈在怀里。

司雨睁开眼看着苍阑说道，“苍生对我不公，我已无心庇护他们，你对我很失望吧。”

“没有，您一直是我最敬仰的雨神大人，我追随的始终是您，您爱苍生我也爱，您恨那我也恨，是天道对不住您，我只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您。”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从苍阑的眼眶流出来。

“你，咳咳……”司雨咳出一口血，虚弱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会的，肯定有办法的，我们去找龙神凤君。”苍阑拼命地摇头，声音哽咽。

“没用的，我死之后你就回龙族，蓝因会保护你的。”

“不，我不要。”

“乖。”

司雨艰难地抬起手想去摸苍阑的龙角，这一次，苍阑配合地低下了头，全身哭得抽搐了。

摸完龙角，司雨右手往下滑过苍阑的额头，最后停在他的脸庞，苍阑拖住他颤抖的手贴紧自己的脸。

司雨深深地看着苍阑的眼睛，冷静下来的他想起什么，下一刻眼神变为柔和，充满了依恋和不舍，“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约定，对不起。”

“什么？”

司雨抬起苍阑的右手。

苍阑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红色的线，惊讶地张了张嘴，“难道是……”

“相伴这么多年，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只是我这一世位列雨神，以天下为己任，无心顾及旁事。”司雨缓了缓，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于是我向月老求了一根红线，盼我们来世再见，让我可以回应你的感情，只是恐怕要失约了。”

“司雨大人。”苍阑听完这段话，不知道说什么，可能还没反应过来。

“我心悦你。”

得到司雨大人的回应，苍阑哭得更大声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也心悦你，司雨大人。”

司雨示意苍阑低下头，接着环上他的脖子，凑近吻了上去。

苍阑一时之间脑子顿住了，很快他反应过来，紧紧抱着司雨，享受他们的最后一吻。

就在下一秒，司雨的身体消失不见，苍阑伸手向空中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

“不，司雨大人，你不能这样。”

太残忍了，你对我太残忍了，我才刚明白你的心意，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好多话。

苍阑崩溃地大喊，不知不觉哭晕了过去。

这事之后，苍阑整日卧在碧凌宫上，没日没夜地喝酒，凤言和凌衡来劝过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

“司雨大人最不喜欢冷清了，我要陪着他。”

苍阑抬头看着夜空，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来到星月轩，找到那个神秘的启明神君。

苍阑向他展示自己的红线，表明自己的来意，“司雨大人可否有轮回的办法？”

启明上下打量着苍阑，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道，“或许有，这得靠你。”

“你的意思是？”

“冥界掌管着轮回之术，可能会有答案，你是冥龙，自然可以去那里找寻方法。”

“多谢。”

“等等，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

“其实司雨之前找过我，他预感你命中有一劫，特意来询问我解法。”

“什么意思？”

“如今的天道不允许仍有冥龙存在，你作为最后一条冥龙必定会有一劫，而司雨替你挡下了此劫。”

话音刚落，苍阑直接愣住了，这件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那场雷劫？”苍阑颤抖地开口问道。

“不止。”启明神色复杂地看向苍阑手上的红线，缓缓说道，“还有永生永世不入轮回的惩罚，不过这个我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一字一句就像天雷劈在苍阑的心上，好痛，但他知道这没有司雨大人痛，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司雨大人那么不顾一切地想毁灭苍生也是因为自己吗？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活下来。

“还有吗？”苍阑道。

“没了。”沉默了一会，启明安慰道，“还是那句话，冥界很神秘，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

没有过多停留，苍阑离开了，他又找到凤言和凌衡，与他们告了别便踏上了去往冥界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苍阑抬眼看到一片彼岸花，疲惫的他立马打起了精神，穿过这里就能到达冥界入口了。

如传言所说，冥界到处充满着死亡气息，神秘诡异，要是没有冥龙带路只会迷失其中。

苍阑来到冥界中心，看到前方站了一个身影，他知道那便是冥尊。

“来者何人？”冥尊转过身看着苍阑。

那人戴着一个鬼面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

“冥龙苍阑。”

“所为何事？”

“求一魂入轮回。”

“何人？”

苍阑说出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冥尊沉默了一会，惋惜地说道，“他犯的错太大，我恐怕也无能无力。”

“他没有错，但如果这样的天道认为他有错的话，那我愿意替他承担罪恶。”苍阑捂着自己的心口，言语激动地说道。

冥尊看到他手上的红线，又看了看他那执着的神情，刚才苍阑说的也确实令他动容。

“罢了，我可以帮你。”

苍阑满怀希望地盯着冥尊。

冥尊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需要你的一切拿来交换，你的命，你的魂，你可愿意？”

“我愿意。”苍阑毫不犹疑地点头，生怕他反悔。

“我会留下你入轮回的那一魂，不过需要你在冥界做苦役，直到等到你的爱人。”

“多谢。”

苍阑满足地笑了笑，很快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诸神陨落，神力已经不能再滋养着神界万物，如今到处是一片破败景象，四季不分，没有昼夜。

没有神力支撑再加上好友的相继离去让凤言郁郁寡欢，身体越来越虚弱，有时甚至维持不了人形，凌衡想把他送回凤族，可凤言坚持要陪着凌衡。

凌衡知道身为凤凰的凤言生性向往自由，只是为了自己才甘愿留在神界，他想在最后的时间内陪着自己的爱人游戏于人间。

凌衡以兽身成神，自我毁去神格后不会像其他神一样瞬间泯灭。

凌衡带着凤言下界，一起看日升日落，赏月喝酒，一切都是那么自由自在。

一年的时间够了，凌衡紧紧抱着睡着的凤言想道。

五百年来，苍阑周而复始地在冥界做着苦力，引渡魂灵，如今终于等到了那个人的到来。

他激动地追了上去，赶忙开口喊住他，“司雨大人。”

那缕魂魄慢慢转过头，歪头冲他笑了笑。

这时冥尊出现在苍阑身边，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

“多谢。”苍阑感激地行了个礼。

“虽说你俩有红线，但你们的缘分断了几百年，下一世不会太早遇到。”冥尊提醒道。

“无妨，能遇到就行，再晚我都等。”

苍阑跑到司雨的身边，这次司雨主动地向他伸出了手，苍阑紧紧握住，两人的红线若隐若现，死死地将两人连在一起。

“当真痴情，希望你们彼此能早点遇见。”冥尊望着奈何桥上两人的背影说道。

又过了百年，万法归寂，世间已没有任何灵力，六界只剩下人界，天地的发展顺其自然。

岁月变迁，日新月异，再见已是千年之后。

九月开学的日子，阑海中学高三一班转来了一位新学生，他做完自我介绍，径直朝着最后一排的空位走了过去。

他笑着对同桌打招呼，“你好，我叫司懿。”

“苍昀。”

十八岁遇见，不算早也不算晚吧。

这一世没有天道规则，也没有责任使命，所以他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