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ase Two - Chap4

炎炎夏日,在持续高温的加持下,好像时间也耐不住性子,跑的比平日里更勤快;不知不觉中,日子转眼就溜到了两周后。欧、向、罗、文的“自告奋勇”四人组终于在本就燥热不堪的天气进一步升级前,完成了每人至少40学时的“夏日限定”套餐;当欧仲霖将四人的学□□结报告和判定为全科“通过”的测试成绩放在杨局和刘局的桌面上时,终于长舒一口气,浑身轻松,感觉比破了一个大案还更有“成就感”,也更为身心疲惫。

因为持续高温,按照惯例,市局每年从七月开始到国庆这段时间,都有不少人员开始轮休年假,趁着六月底大家都还在粤港本地,以及考虑到队里目前为止还颇为富余的预算,大家决定好好地聚个餐,犒劳一下这个把月来无休无止的加班;再顺便庆祝毛威同学正式从粤港警察学校毕业。毛威同志在毕业后,继续以实习生的身份留用,并且由于他这段时间的实习表现良好,经欧仲霖和姚剑辛担保推荐,九月份转正在望,成为荣誉大家庭中的一员。

六月29日,周六傍晚7点许。队上多件喜事临门,且今天正好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加班或值班,欧仲霖带头点了一顿羊蝎子火锅外卖和各种配菜调料,趁着领导不在家,欧队长便自作主张征用了食堂的锅碗瓢盆和场地,直接在大厅堂里热热闹闹地里支起了火锅自助,摆起了瓶瓶罐罐,男男女女吹着空调风扇,一边喝着冰镇饮料,一边汗如雨下地大快朵颐。荣浩“小可怜”由于自家母上大人的严令,没法再用案子为借口继续推脱,只能精心打扮,把圆滚滚的身子挤进久违的西装,穿的人模狗样,垂头丧气地去相亲,错过了最爱的火锅自助;而文佳媛由于下周一早上的课程和为了预赛模拟做准备,也只能遗憾地缺席聚餐。一席六人(欧仲霖,向义昭,罗敏娟,姚剑辛,苗秋萌,毛威)围着圆桌坐着,大口大口啃着羊蝎子,在火锅里涮着各种主食配菜,喝着红罐子凉茶,一边谈天说地聊着天南地北的各式见闻和大案要案,期间偶尔还有其他队值班的人跑过来蹭吃蹭喝,人来人往,空旷的食堂里一时好不热闹。

钟摆刚刚走过八点一刻,正当大家吃喝地兴起,谈笑风生之际,欧仲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众人的笑闹,他一看来电是刘副局的电话,立马示意大家继续但小声点,起身到外面接听;欧仲霖刚离开饭桌,众人的手机都陆陆续续地响起系统消息提示,大家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都面色一沉,面面相觑,顿时鸦雀无声。不一会儿,欧仲霖接完电话回来,看大家的神情,明白众人都收到了通知,也敛起了刚才还满面红光的笑脸,恢复了一名人民警察应有的严肃和沉稳;他拿起餐桌上的湿纸巾擦干净满嘴和双手上的油腻,直接点名道【小昭,大姚,小毛,你们三个和我走一趟;萌萌,你去看看今天法医室和痕检组都是谁在值班,各叫上些人手和我们一起。娟姐,你和萌萌先在队里协调内外工作,明天再和大姚他们组换班;这次案发在西陵区,免不了大家来回跑,这么大热天的,还是得各组交换着去。】

大家得了欧仲霖分配的任务,都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人偶,纷纷离席忙活起来,罗敏娟和向义昭忙不迭的收拾清理好餐桌上的残羹剩菜,萌萌飞奔上楼去喊了各科室的值班人员,毛威冲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就下楼和欧、姚两人汇合;待向义昭匆匆赶来跳上车一把关上车门,毛威一脚油门,拉着警笛,顶着还未完全沉下来的天色,朝着西陵区的方向一骑绝尘,驱车离去,留下车辙后阵阵尘土飞扬,混着残阳如血的暮色,奔向城市边缘的案发地点。

当警车达到现场外围停靠时,已经接近10点。一队人马齐齐站在黎越私立高中西陵分校区的侧门口,由负责现场调度的警员带领着,一路快步来到离侧门更近的一处案发现场 - 黎越高中的教职工宿舍楼;隔着人工湖,摇摇望着远处人影声音摇曳模糊,同样人员来往不绝的另一处案发现场 - 男生宿舍楼小区。

原本只有微弱路灯照明的校园内部,现在道路四周灯火通明,三五层叠地拉着明黄色的警戒线,站着三五个警员维持现场秩序,线内外西陵区的警务人员提着大包小包,迈着急冲冲的脚步,进出来往不绝。幸好暑假在即,留校的学生和教师数量并不多,加上西陵区的学园城周边也不是大型居民聚集区,所以没有大量闲散人员围观;最幸运的是,夜间这个时段也没有嗅着血腥味而来的“记者”和“媒体”。欧仲霖等人只看到教职工宿舍一楼入口的门廊里头,站着少数几个成年人,一看就是教师的模样,有的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状态,还穿着清凉的睡衣睡裤,分别被警员拉到一边配合问话;这都给刑警的侦查工作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在夏日的烦躁里,难得的一点省心省力。

欧仲霖带着一众下属赶路,拉长耳朵听着领路的警员简要地介绍尸体被发现的前因后果。原来,这黎越高中西陵分校区的校园内,竟然在一个晚上先后发现三具男性尸体,而且尸体还分布在距离相隔较远的两处宿舍楼内。据两名报案人口述,他们首先在更靠近教学楼和食堂的旧宿舍小区2栋-男生宿舍,二楼206室,发现了一具男性学生尸体;接着又在欧仲霖等人进入的校园东侧门附近,也是离人工湖也较近的教职工宿舍楼,三楼306室,发现了两具成年男性尸体。由于手上有两处案发现场,欧仲霖安排市局带来的两位法医和两位痕检员,分别去往两处查看,和西陵区分局的刑警队人员配合共同完成工作。

欧仲霖一边消化着大量信息,一边观察来路两侧的情况;身旁的警员语速飞快地复述着时间线,首先是男生宿舍高二已结业的一名学生,暑期留校没有回家,于今天傍晚临近七点半回宿舍时发现自己的室友竟然死在宿舍里,他急忙报告了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之后两人一同去找校园的保安处长,但却在教职工宿舍楼保安处长的房间,竟然同时发现了保安处长和另一名男体育老师的两具尸体,他们立马向警方报案,并且联系了校方领导。西陵区的街道派出所和分局刑警队接到报案,在辖区内的高中校园三起命案齐发,性质恶劣,社会影响巨大,判断为重大案情,便即刻向上汇报给市局。由此,市局领导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并派遣欧仲霖带队来查看现场状况。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站在了教职工宿舍楼下。这是一栋有五层高的旧式砖瓦楼房,占地面积不大也不小,每层有15个单间,一扇扇小小的窗户分别朝着南北两边,阳台外侧都挂着统一风格的空调机。一楼是粤港这边典型的门廊建筑风格,在一年四季丰沛的雨水天气下,为了人员出入留出一条干燥的通道并保持室内的采光和通风。这栋楼原本就是旧医院的医生护士宿舍楼,被黎越买下后顺理成章地改造成了教职工宿舍楼,做成统一风格的单人间,给留校老师临时休息使用。

欧仲霖看着这老旧的建筑外装,估摸了一下年代,看来至少是是大几十年前建造的,并且多次进行过内外部的改装。在刺眼的警用灯光下,仍可以依稀看到墙体外部剥落的油漆和底下的青红砖,还有和建筑拐角处和现代城市格格不入的支柱基石。据警员介绍,这个职工宿舍楼有前后两个进出口,一楼最里面的后门铁门是上锁的,常年无人进出;未放假时正门平时都有值班人员,但不用刷卡。现在他们处在正门前方,木制牌匾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教职工宿舍楼”几个楷书大字。

教职工宿舍楼前方入口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方便警方人员进出和尸体搬运。欧仲霖等人一边仔细听着情况概要,一边被警员领着,拾级而上来到三楼,过了楼梯口左拐走到顶,便来到位于楼层拐角处的层楼最东边,坐北朝南的306室;众人准备分头查看楼道内部布置,室内现场,和尸体的具体情况。这栋楼里今晚没有回家的其余数位教职工已经被请到楼下逐一问话;此时与外面此起彼伏的嘈杂人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静悄悄的宿舍楼内部,耳边听到的只有警员急匆匆上下楼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对话声,轻轻地回荡在长长的、空荡荡的、闪烁着顶灯的走道里。

欧仲霖一行人刚进入房间,就对这封闭、闷热、潮湿的室内环境感到浑身不适,浓烈的味道让他们气血上脑,后头几人连忙退出,只能让全服武装法医和痕检先行进入探测情况收集证物。欧仲霖站在入口处伸着头向内观察,这逼仄狭小的房间内,房门只能向内打开,挡住了大部分左侧的视线,直直看进去,只能见着紧靠房间右侧墙壁的书桌椅子,桌角下靠门的一侧摆放着一台mini冰箱,书桌斜上方壁挂着一架陈旧的空调;房间最里头一扇推拉门落地门窗连接着外部小阳台,此时窗门紧闭锁头紧扣,房间内空调大开,在如此闷热的夏季,却不断地呼呼向外吹着暖风。

随着习习暖风热浪一起漫延出的浓烈尸臭,混杂着发酸的油腻食物和酒精发酵的气味,迎头铺面而来,更是让欧仲霖捂着鼻子连连蹙眉。由于晚上的羊肉火锅没少吃,即使这么多年来身经百战,现在他的胃部也是极度不适,喉头直泛苦水,差点当场被直接送走;还好身为市局刑警队支队长的尊严和定力让他稳住心神,保持表面的矜持,坚守岗位。反观和他一起上楼此时正好堵在他身后的另外三人,正捂住口鼻挤眉弄眼,也没好到那里去;尤其是入职还未满三月的毛威小同志,首次在饱餐之后吸入如此刺激的案发现场第一手气味,已经捂着嘴跑楼梯口吐去了;这回与他两个多月前直击现场尸块的那次相比,并没有多大的进步;惹得三位老刑警连连摇头扶额叹气。

这方方正正的小空间里,照明灯光全开,一时间强光入眼,恍如白昼;里面挤满了法医,痕检,以及分局市局的刑侦人员,大家都在各自忙碌。地上、床上、桌椅上,到处摆着证物牌,痕检人员正拿着镊子刷子小心翼翼地采集指纹,毛发纤维,以及任何可疑痕迹;两队法医已经相互配合完成尸表检查和拍照,正埋头填着表,不时指着尸表探讨几句,就待欧仲霖等人看完现场,便可将尸体转移回刑警队进一步解剖和检验。

欧仲霖看这状况,先大致环顾了一下室内的布置;这是一间典型的单人宿舍,应该是特地改造成的简约公寓式。地上铺着浅色廉价的三合木板,向内打开的木门阻挡了大部分外部的视线。欧仲霖拐进了房间内部,才看到紧靠着房间左侧墙壁的床铺,和掩盖在门后的独立卫浴。那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刚好够一个成年男子翻身,床尾的地上放着两双不同款式和尺码的品牌运动鞋。床铺右侧隔着走道,是一张大约一米长的书桌,紧贴着房间右侧墙壁,配套的靠背椅被拉出挪到了落地窗的位置。房间的基本功能只够短暂的午休和晚上临时过夜。书桌脚旁边那毫不起眼的mini冰箱,应该是分配到这间宿舍的教职工自己购买来日常使用的。

欧仲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伸着脖子查看桌面上的物品;那张不宽阔的书桌上,七零八落地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文件,两盒发出阵阵馊味的盒饭和菜汤,几瓶横七竖八的罐装啤酒和漏得到处的酒渍,以及数个已经腐烂发霉的水果;桌面边缘还有一些贴身零用物件,比如手表、口香糖,薄荷糖、手机、钱夹、零钱等等,还有一大串挂着各式钥匙的钥匙圈,被随意地扔在mini冰箱上。痕检人员围着那张短短的书桌,各个角度进行拍摄,轻手轻脚地将物品一样一样放入证物袋,并做上标记。

向义昭拉着门口一位正在记录温度湿度的法医,呼吸着浑浊恶臭的空气,抹着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喘着粗气说道【小曹,你这边记完了赶紧先把这热风空调给关了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胖乎乎的小曹法医,在这种环境中反而怡然自得,他两手一摊,表示室内还没有找到空调的遥控器;正当向义昭准备招呼一名痕检员踩上椅子将空调的插头拔掉时,另一名痕检员从外部小阳台挤进来,挥了挥手中的遥控器,表示在阳台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小宝贝。

差不多准备收工的法医和痕检员给欧仲霖等人让出一些位置,大家此时已经纷纷带起厚厚的口罩手套,但还是得憋着口气,忍着极度的恶心和浑身的不适,开始近距离观察起那两具已经开始崩解腐坏,流着脓水,并散发着恶臭的成年男性尸体。两具尸体都全身**,尸表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尸体已经开始略微膨胀,紫红的尸斑蔓延,颇为显眼。其中一具更为健硕敦实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中央,早已干涸的黑色血液浸染了几乎整个单人床;而另一具更为高挑匀称的,则被侧身躺在床铺与书桌之间那细长的过道上,那条原本应该在床上的空调毯被拖到地下,看来是用以吸收尸体流出的多余血液,但血液仍旧流淌了周围一地,飞溅在床脚和书桌角上,还顺着房间的细微坡度,部分流进了独立卫浴,沾染了那洁白的地砖;黑乎乎的血渍混着其他一些不明液体,可能是饭菜的汤汁,啤酒,腐烂水果的汁液等等,散在了书桌和迷你冰箱附近,颇为瘆人。

那两具尸体的死状都颇为怪异且极为相似,他们头部皆被整颗割下分开摆放。床上的那具尸体,头部被端正地放在枕头的位置上;而地上的那具尸体,其头部则被摆放在靠近床尾的地面上。两颗头颅的面部没有什么表情,双眼和嘴部紧闭,有些肿胀变形的面部还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可以说是平静且安详,感觉就像是在睡梦中被食梦貘夺取了性命;但他俩脖颈上那道将整个头颅切割下的崎岖刀口和模糊的血肉残渣,却述说着另一番惨烈的故事。可能作为凶器的物件没有被凶手带离现场,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被摆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那是一把崭新锋利的木柄宽刃菜刀,隔着这么段距离,欧仲霖都可以看到那染血的刀刃上泛着冷冷的银光。

在现场勘察得差不多了,数人先后从教职工楼上撤下来,回到人工湖边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此时黎越私立高中的几位校领导才打着饭嗝和酒嗝,掂着啤酒肚,姗姗来迟;他们满头大汗,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露出惊恐慌张的面色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一张张被肥肉都要挤得快看不见五官的脸上,被警用灯照得满面油光;只有那咕噜噜转着眼睛里,闪着些许诡异的光彩;待他们走进了再一看,原来那眼神里有的只是要怎样尽快推脱这“无妄之灾”的躲闪和满满算计。

欧仲霖带着一行人和那些肥头大耳的校领导匆匆打了个照面,礼节性第轻微寒暄后,便顺手抓了一名民警来给他们做笔录。接着他们还是由之前那名警员领路,绕过大片的人工湖和曲曲折折的校园小道,来到校区另一侧的学生宿舍区;前进的路上,那名警员又絮絮叨叨地给几人介绍起了学生宿舍的大致情况。

黎越私立高中西陵分校区的学生宿舍小区分为男生和女生宿舍两片,男女生两个宿舍小区相互呈中心对称分布,中间被一排近两人高的铁栏杠分隔开来。两栋宿舍楼分别坐落在小区内靠后的边缘,背对背若即若离地靠着,两个小区的出入口分别在南北两端,小区大门处则是宿管的值班室,小区内四周有间隔的绿化带小花坛和自行车棚。这两栋楼原本都是旧医院的住院部,后改造成学生宿舍;地上都是6层高的建筑,每层分别有13个六人间,而原住院部地下一层的防空洞和储物室,还保留着防空洞的原本功能,不过日常使用上则是改造成了学生休闲活动室。

整个男生宿舍区位置靠北边,建筑在校区地图上标为宿舍楼2号,小区剩下三面有一人半高的围栏,只有一个正门可供人员进出;宿舍楼只有一扇正门而没有后门,正门口一抬眼便可看见头顶正上方的监控。由宿舍楼正门进入,一楼出入口的墙壁上满是五颜六色学生公告。洗漱区,卫生间,洗衣烘干和浴室等公共功能统一放在每层楼的一侧,与宿舍区间隔着长长走廊和上下楼梯口。相对应的,女生小区建筑在校区地图上显示为宿舍楼1号,宿舍楼内分布和男生宿舍完全一致。

欧仲霖等人路过时,看见少数暑假未离校的学生都被集中在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正按宿舍为单位,单独接受警员的问话。那名警员领着欧仲霖一行人进入男生宿舍楼,上了二楼,来到楼梯拐角旁的206宿舍。警员一边将众人让进房间,一边解释道,这栋宿舍原本统一是六人间,但由于高三新宿舍楼已建成并于今年夏天开始投入使用,男生宿舍楼中的高二结业生(既高三学生),在暑假期间已经可以按分好配的宿舍号,分批自主搬迁到新宿舍楼入住。而现在这栋旧宿舍楼将在九月份开始,全部提供给新晋的高二学生使用,并由之前的六人间改为四人间。所以房间里的两架上床下桌套件在两名男生搬出后,已经被移动到其他房间。欧仲霖等人在门口只看见水泥地上留下的淡淡印记;而剩下的四架套件也被重新移动到房间的四角对称摆放。整体看来这是间很标准的旧式高中宿舍,只有床铺,书桌,和壁橱,以及摇摇欲坠的吸顶风扇,没有独立卫浴,连白色空调应该都是今年夏天新安装的。

此时室内窗户紧锁窗帘紧闭,窗户上方挂着的空调还在不断地向外送着冷风,吹的人汗毛直立,连打喷嚏;欧仲霖随手拿起遥控器一看,好家伙,温度设定在16摄氏度,风速还开到最大;而且天花板上的风扇,也以最大档在悠悠地地转着。室内四张床位,其中两处的东西已经搬空了,看来两名男生在暑假刚开始已经搬离旧宿舍;现在只剩下另外两个铺位还有正住着学生的痕迹,一处靠窗,一处靠门,行成对角线。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靠窗的铺位和书桌处,桌面上摆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外星人顶配游戏电脑,名牌外放音响,一大叠砖头般的高中课本、参考书、和各科试卷作业,都泛着崭新的油墨;还有一些寻常文具,护眼台灯,新款iPad Pro,新款iPhone,降噪耳机耳麦,和一些七七八八都开了袋吃了一半的零食、快吃完的大份盒饭、基本见底的饮料等;书桌下随意堆放着一对重量不小的健身哑铃,未清洗的运动挎包,球衣球裤,和沾满泥浆尘土的鞋袜;目光顺着扶梯向上看,那床铺扶手上整齐挂着几件还透着洗衣液清香的夏季衣物和薄毯;此时除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那具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男尸,这间男生宿舍整体看起来还算整洁。

欧仲霖走进宿舍的内部,避开正蹲着拍照的痕检员,检查尸表并测量湿/温度的法医,和收集证物的警员;他站在窗户边,瞄到窗外还晾晒着的数件衣物,在夜晚的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摆,楼下小区侧面的绿化带四周微弱的灯光照着衣物,反射着它们模糊的轮廓。

待法医和痕检人员走开后,欧仲霖低头近距离观察那地上的尸体;书桌配套的靠背椅被拖动到另一边已经空余的床位下方,那具身量修长且肌肉紧实健壮的年轻男尸正趴在书桌下方的水泥地上,几乎与窗户平行,脸侧着朝窗户的方向,四肢伸张,手臂垂放在身体两侧。尸体同样全身不着寸缕,一双塑料拖鞋被扔在椅子上。死去的男生双目紧闭眉头紧蹙,要不是那只露出的耳朵上还插着一根无比粗长的平头钢钉,他看起来好像只是在做着什么噩梦,随时上去轻轻一摇晃,他就能立即醒来,用迷蒙的双眼和你对话。不过刺眼的是那一股细细的血流印记,从耳朵下方流出,滑过他优越的下颌骨线,干涸的黑色液体在头颅下方的地上凝固汇聚成一小摊不规整的圆形。

正当众人在仔细勘察现场时,一名警员快步进入房间,低声告知欧仲霖,楼下的民警已经和校领导交谈过,并紧急联系了这名学生的班主任,学校的教务处和人事法务部,根据记录在档的资料,已经联系并通知了三位死者在粤港本地/外地的亲属或者紧急联系人,尽快前来警局认领尸体。

虽然在欧仲霖一行人到达西陵区之前,接警的警员和随即达到的西陵区分局刑警队已经分批给两名报案人和宿舍楼内其他人员,都做过简单的笔录了,但如此重大的案件,市局刚刚接手,谨防有什么疏漏,欧仲霖还是让姚剑辛带着毛威再去和报案人之一的宿管阿姨攀谈一番;他自己则带着向义昭又询问了另一名报案人,既在宿舍206室去世男学生的舍友 - 任祺。

看着面前刚吐了个干净,才微微闭眼喘息,满面愁容还惊魂未定的男生楼宿管阿姨,姚剑辛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耐心地询问事发前后的具体经过。这名看起来50多岁,满脸皱纹,市井气息浓重的女性,咂摸着嘴半晌,才用粤港附近乡下浓重的口音,手舞足蹈,啰啰嗦嗦地叙述道【警察同志啊,我也不清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我都这把年纪了,这个心脏哦,受不了喽。哎呀,我也是倒大霉喽,这个周末本来不是我值班,就是为了多赚这么几块钱补贴我儿子媳妇一家,才来代另一个姐妹的班;怎么就这么糟心,摊上这样的事啊!我这个脑袋现在乱的哟,你们让我缓缓啊。。。就是、晚上大概7点半不到,那个男孩子就急冲冲地跑来我值班室,他一冲进来就拉着我的胳膊,说出大事了,他的舍友死在宿舍里头了,让我赶紧去看看要怎么办。我当时也没多想啊,还认为是不是哪个学生恶作剧呢,又拉不过个头那么壮的男孩子,就被他拖着拉着,跟着去了206;进门就看见另一个男孩子躺那儿,浑身光溜溜的,啥都没穿,耳朵里插了那么粗一根钉子;我就上前试着推了他一下,浑身冷冰冰的,还试了一下鼻子,才发现人是真的没有了。】

毛威看那阿姨讲着讲着,状态渐渐平静下来,就接着询问道【那你们当时发现这个情况,第一时间报警了没有?后来怎么又跑去找什么保安处长了?】阿姨用她那仍旧十分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哎呀,小同志,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来这学校还一年不到,虽然之前在其他地方已经干了好几年宿管的活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哟。稍微清醒一下才想起来,我们入职培训有提过保安处负责处理一切紧急事件;刚好最近我们学校里头大改造,周末要全天施工,所以保安处长这几个周末基本都在学校住着。我当时心里那个乱的也没多想,就赶紧拉着那个男孩子去了教职工宿舍找人。本来已经走在半路上了,我才想起来,这种事情得先报警呀,但我们两个都匆匆忙忙的,都没带手机,半路再返回也耽误时间,就想等着如果半路上遇到什么人,或者等到了教职工楼,如果找到值班员或是保安处长,看到哪个老师,再拿电话报警也行。】

姚剑辛接过话问道【欸,那教职工楼也有值班员啊,我们来了怎么都没碰到?】宿管阿姨听着这问题,还以为警察在怀疑她,急忙挥着手解释道【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这楼里的值班员最近不常在这儿;现在暑假到了,本来住的人就少了,今天又碰上是周末,一般不会安排人全天值班,白天或傍晚,来个把小时搞搞卫生啥的,领几个钱就差不多了。再说了这教职工宿舍和我们那边学生宿舍又不一样,都是年纪一把的成年人了,没什么不安全的,就临时睡个觉,也没学生娃娃们那么多事儿。】

姚剑辛点点头,又回到之前的话题,问道【那你们两个人到了教职工楼后,又是如何发现两个人的尸体?】宿管阿姨稍微停顿了一下,好像之前那股恶心的画面和气味又重新涌上心头,她按按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跟你们说啊,这一路上真是邪门了,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我俩到了教职工楼下,见着值班室里头没人,又着急,只好直接上楼找人;还没走到那306正门口呢,就有很难闻的味道传来,然后我们喊人和敲门半天都没人应。我本来就慌慌张张的,心里头一紧觉得不对劲啊,也来不及多想了,手伸过去一拧把手,发现那门根本没锁啊!我们进去开灯一瞧,就到处都是血啊!俩死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啥都没穿,他们的头、头都被砍下来啦。】

阿姨大口喘着气,越来越激动,唾沫横飞地说道【我根本不细敢看那两个头谁是谁呀,就刚进去的时候瞄了一眼,觉得一个应该是我们保安处长,另一个可能是哪个留校的老师;当时我都吓得不会说话,还脚软差点就坐地上了;加上那个味道又大,弄得我头昏呀忍不住要吐,还好后面那个男孩子从后面扶着我,拉着我赶紧退出房间。我回头一看哦,那个男孩子也吓得脸都白了还一直发抖,我心想着自己至少是个学校职工,不能这么不顶事啊,就让那男孩子在楼梯过道口看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啥都别碰;然后我自己跑下楼,就在二楼拐角遇到一个女老师,连忙向她拿了电话一边报警,一边让她赶紧喊人来,那个老师还不信呢,一定要跟着我上了三楼确认一下,她看到那个场景,直接都吓哭了;后面的事啊,你们就都知道了。】

姚剑辛看着毛威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提出自己的疑问道【大姐,既然你们一靠近306,就闻到那么大味道,这楼里头住着的其他人怎么会没闻到,也没去查看一下?】宿管阿姨被问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摇着那一头这个年纪最喜爱的卷烫发,说道【哎哟,警察同志啊,我给你说这具体情况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本来也不住这儿,又不管这栋楼,你们说是吧;这个校内的情况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一到暑假,要是没由头留校,老师能走的早都回去啦。我们来的路上,和上楼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人;三楼的灯都没开,一层静悄悄的,好像整层人都走光啦。是有些个老师暑假留校,但楼上楼下隔着这么远,夏天又这么热,老楼本来就通风条件不好;换我要是住这里,路过了闻到什么味道,也认为是谁吃的东西馊了,要不然就是忘倒垃圾了,走还来不及呢,正常人谁没事会老往那方面去想啊。】

毛威小作一番安慰,又抛出一个问题作为结尾,说道【阿姨,您和这保安处长熟悉吗?还有房间里另一位死者,是位体育老师,您印象里平时见过吗?】宿管阿姨遇上这回事儿,除了回家,哪里还想着值班;被警方拉着没完没了的、一轮又一轮地问话,都捉急地想跺脚了,她草草说道【哎呀,认得认得;那保安处长我认得,我们宿管每学期开学都要求参加安全教育培训会啥的,就是他组织的嘛;再说他有时候在学校里头巡逻,小区门口遇上了,我们也打个招呼;熟倒是不熟,我就知道有他这号人,认得这张脸。】她又回想了一下,答道【里头另一个人啊,我之前也没敢多看呀;如果你说他是个体育老师,那我之前有可能和他打过照面;你说我一个宿管,认识的老师本来就不多,人家做老师的,没事也不会来学生宿舍里头瞎转悠啊。不过我们那男生宿舍离教学楼和食堂近嘛,老师平时上课下课也会路过,应该就是看着眼熟,但肯定不认得。】

那宿管阿姨已经半个身子向着外侧想要走了,姚剑辛看再问也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来,给毛威使了个眼色,二人礼貌地谢过宿管阿姨,并让警员登记了她的联系方式后送她离开,便赶去和欧仲霖等人汇合,交换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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