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ase Two - Chap30

俞佑熙的虚幻爱情故事:

江清玥一度把俞佑熙和段淳铭的相遇称为“一物降一物”的“孽缘”。那是高一还未正式开始上课前的暑假,俞佑熙独自一人无所事事地游荡在黎越高中江东老校区的操场周边,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熟悉这个她将要入住的校园环境,那也是她第一次遇见段淳铭。在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中,从她远远地望见段淳铭带球连过三人、来回传球、并最后一脚进球的矫健身姿的那一刻起,她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段淳铭,那个从表面上看阳光健康、勃勃生机、又如假包换的高富帅;他和俞佑熙这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娇娇白富美,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高一开学伊始,他俩又正巧地被分配在了同一个班;踏入班级教室的那一刻,目光相接的那一瞬,简直是□□般的一眼万年;身材都高挑的二人,被分配在了相隔不远的座位上。虽然最开始是俞佑熙破天荒的主动向一个陌生人示好,但段淳铭显然对俞佑熙也颇有好感,他俩起先似乎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常常顶着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火眼金睛,课上课下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后来不知怎么了,原本的双向奔赴,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俞佑熙对段淳铭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现在看应该是段淳铭对俞佑熙的PUA诱捕计划开始初见成效了。

年轻人总可以任意且奢侈地挥霍不那么宝贵的光阴,适应新环境的过程让日子流逝地更加飞快,时间转眼就来到那个金色满天的国庆节。那次合宿把八名女生接下来的人生底色都刷成了洗不尽污黑,并在最上面再覆上一层灰层之后,俞佑熙短暂性地爆发了一下,又沉淀于静默,觉得是自己色令智昏,才造成大家的不幸。本来她们宿舍几人应了俞佑熙的首次提议,欢欢喜喜地出门,却伤痕累累地归来,此后还得忍气吞声地继续被田广博和孔立武威胁摆布,出卖□□成为他们敛财献宝的工具。初次来到成年人肮脏的世界,一时间她们孤立无援,只能胆战心惊地度日如年。

国庆假期的欢愉过后,高中生们又投入了忙碌的学习,不论他们到底能在百分制的卷面上得到少得可怜的个位数还是两位数。毕竟是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重返课堂的第一天,她们不可避免地见到了神色如常的段淳铭和任祺,在校园内趾高气扬地巡逻着的田广博,当然还有一脸正气地给广大学生教授体育课的孔立武。期间俞佑熙还是忍不住想拉住段淳铭要个说法,但在指尖差点刺破手掌心的疼痛感下,她忍住了;不过没想到的是段淳铭竟然主动找上了她,被段淳铭连推带拉地“请”到了校园的僻静处,四下无人让俞佑熙心中大惊,刚要扭头逃脱,段淳铭却当面“扑通”跪下,一把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嚎啕大哭,声泪俱下地辩解了自己先前的毫不知情,控诉了田广博、孔立武和任祺三人的阴险歹毒,以及自己从头到尾的迫不得已。

根据段淳铭悔不当初的“自述”,他也是被田广博和孔立武威胁,加上被任祺欺骗,才参与了那次对女孩子们的迫害。那栋别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本就是田广博不知怎样搞来的,而他们一开始仅是要求自己乖乖配合,请俞佑熙以及她全宿舍的女生出来合宿,并表示只是假期出来玩玩放松一下,不会对她们怎么样;而到了那天晚饭,女孩子们被劝诱喝完酒后不正常地都昏倒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但为时已晚。

接下来那晚段淳铭又在田广博和孔立武的武力威胁下,参与了对俞佑熙等人的□□和□□,还被拍下了视频;而其被威胁的原因竟然更加荒唐,原来在高一还未开学时的暑期足球集训时,身为gay的孔立武就借职务之便,在一次赛后庆功宴后性侵了段淳铭,并拍摄了视频。至此,按段淳铭自己的话说,他算是被田广博等人死死地拿捏住了,身不由己地沦为他们的帮凶和工具;他们手上既有之前自己被孔立武性侵的视频,又有自己参与了□□和□□俞佑熙的把柄,无论哪一样被曝光抖露出去,自己都算被这个社会判了死刑。真是好一招移花接木,被段淳铭运用地炉火纯青;江清玥用在段淳铭身上的任何字眼,语气,态度,都带着满满的不屑和厌恶,仿佛是在形容一件让人作呕的不可回收垃圾。

段淳铭这一通下跪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操作行云流水,他微微抬头,可怜巴巴地摇着俞佑熙已经站不稳的双腿,拉着俞佑熙的纤细的手腕,口口声声让她“救救他”、“帮帮他”,恳求道【小熙,小熙,你、你听我说,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头脑不清才犯了错;算我求求你行行好吧,现在、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也只有你了啊!小熙,你知道的,我真是爱你的,你也还是喜欢我的吧;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就、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余光见俞佑熙的表情动作都有所动摇,段淳铭再接再厉,哭喊得更大声了【小熙,小熙,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的,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我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了,受不得刺激;我妈去XX省再婚那么多年了都没管过我死活;我爸天天就想着和那女人结婚,给他们生的小杂种安个名分,好彻底摆脱我!要是这些事儿真的被田广博和孔立武捅出去,我、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看着段淳铭一个身高八尺的健硕男生,缩成小小的一团,近乎卑微地哭倒在自己脚下,他口中那些和自己相似的身世等字眼一字一句地刺激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和内心。就在那一刻,俞佑熙的圣母心彻底爆发了,从小父母关爱的缺失,亲戚邻里的冷眼讽刺,同学老师的疏离嘲笑,她近乎干涸的内心急需另一种名为“被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所需要”的情感来填补空虚和荒芜。已经不期待谁能身披铠甲骑着白马来拯救孤立无援的自己,但现在她有机会可以“拯救”眼前这个痛哭流涕、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还“需要自己”,又“离不开自己”的男人;也就在那一刻,俞佑熙,从性侵未成年案件中的受害者,彻头彻尾地“蜕变”成了为“爱人”能抗下一切的“救世主”。而这件事,除了受不了江清玥的一再追问才堪堪吐露几个字,俞佑熙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时间,加上刻意的遗忘;习惯,以及心智的麻木,总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从“明秀园”死里逃生回来后,八名女生一致决定从记忆里完完全全抹去那个模糊不清的噩梦,从此对那天的经历闭口不谈,讳莫如深;她们抹干眼泪约定好,把一切烂在肚子里,吞进血泪中,带进棺材去。之后每当被田广博和孔立武强迫出去接待客人,就当是闭眼再做一场噩梦,做完了,梦醒了,就忘掉。本以为自欺欺人可以掩盖一切伤痛和,但不久之后俞佑熙便发现,国庆假期合宿被□□后,自己竟然怀孕了;当然她只告诉了江清玥,两人商量后决定必须不知不觉地找个保密性好的私人医院堕胎。但在她们有任何行动之前,此事不知何时被田广博他们先知晓了,俞佑熙就被田广博硬拖着,去了港南区和下湾特别区交界处一个地下小作坊掩人耳目地堕了胎。

冬去春来,大家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又熬过了几个月;终于高一结束的暑假时,俞佑熙宿舍其中两名女生,因为种种原因从黎越高中转学离开,算是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那些人渣的泥沼;但洗得净是□□,而洗不净的是灵魂和每每午夜梦回的痛楚。人生中宝贵的高中时光,近两年的时间也就这么匆匆走过了,拿着用自己的□□换来的钱财,她们表面上也过的有滋有味,开始在迷茫和清醒之间摇摆,渐渐在痛苦和遗忘中徘徊沉沦。审讯室亮眼的灯光下,一切罪恶似乎都无可遁形,但中间坐着的那名女孩却周身包裹着看不见的黑暗和阴郁;在江清玥轻描淡写的回忆中,那语气和神态只给人以刺骨的冰凉,她举手投足如此平静,仿佛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背叛和伤痛,回首都还是高一那个金秋初见时,笑得开怀甜蜜又青涩懵懂的少女。

然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多月前,就是五月的最后一周。俞佑熙他无意间得知了一个事实,一个她宁愿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永远不想听到的真相。回忆的进度条播放到这里被她按下暂停键,江清玥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高昂的声调在室内震荡,她冷笑着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记得那天下午下课后,小熙回来梳洗打扮完,就被田广博派来的车接走了;他们安排了一个专职司机,田广博和孔立武只在接待“重要客”户时会亲自送人过去,其他时间都那个司机接送。她出门时还没什么,本来那天晚上她要回宿舍的,但我等到凌晨两点多她还没回,打手机也不接,后来我实在撑不住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她出现在宿舍门口时就跟失了魂似的,之后蒙头睡了一整天,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最后被我问得急了,才哭着告诉我。】

原来那天晚上俞佑熙接待的那位“贵客”尽兴离开后,她累得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睡着了,但是并没有睡熟,迷迷糊糊之间,她被外面传来的粗放笑声和下作的谈话声吵醒了。俞佑熙披着外套光着脚偷偷地走出房间,在昏黄的灯光中,猫着腰摸索到二楼的小客厅外边,就见着田广博和孔立武二人喝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葡萄酒,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鄙夷着和俞佑熙她们一样可怜又可悲的、身不由己之人,任祺。

孔立武仰头饮尽杯底最后一口,再给自己的杯中到了半满,装模做样地摇晃着酒杯,目光无法聚焦地看着灯光下半透明的酒水,他那健康的小麦色面庞上已经浮现出醉态的猩红;他带着点大舌头,挥舞着另一只手,口齿不清地向着田广博抱怨道【博哥,你说任祺这个小崽子留着有啥用?他不像小段那样啊,好样的,会来事儿又积极;一开始就和、和我们志同道合地一块儿搞事业,赚money,是不是?能一个个地骗来小姑娘,还把几个臭丫头哄得服服帖帖的,打几下给颗糖,深得老哥你的真传啊。那任祺闷得三脚踹不出一个屁,他除了干点杂活,**用没有;欸,我们还得给他“发工资”呢。。。小、小段那“分红”领得是劳动所得,我愿意给;任祺他。。嗯嗯嗯,No。】孔立武打着酒嗝摇着手,说道最后,只剩一脸的不耐烦和嗤笑。

田广博今天应该是生理**已经被充分地满足过了,身心舒畅,精神甚好;他看孔立武醉得开始说废话了,竟也不打断,还笑着附和道【嘿,小武,你这话可就说得无情了啊;一开始留着他不是因为你中意那滋味么;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那几个男孩子里面,就这个任祺搞起来最爽最得劲嘛。。。哈哈哈。。。】孔立武现在醉的有点睁不开眼了,脑袋半靠着胳膊,整个身子赖在沙发里,有气无力还不服气地回道【博哥,一开始是、是你说得那样,没错,搞得爽啊;不过最近这小崽子有点不安分啊,老子愿意睡他,是看得起他!啥时候轮到他来蹬鼻子上脸了,啊?多搞他几次,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真是的,我就说、说前两天那保荐生名额的事儿啊,就给了小段了,他能怎样啊?还有他那土不拉几的乡巴佬爹妈,抠抠搜搜地送点礼,包点红包,哦,我就得乖乖给他们家办事儿啦?呸,想得倒挺美。。。】

前前后后红的白的下肚,田广博也喝高上头了,他又灌了两口红酒,听了也不住地点头,嚣张地一起嘲笑起任祺那个倒霉蛋,道【小武,你说的有道理,这种不知好歹的小王八羔子,就白睡了他,怎样?欸,他不能怎样。你别管他闹,还能闹出天去?只要他那些视频照片在我们手上攥着,他就翻不出这五指山。你想睡想搞都随便,等啥子时候玩腻了搞坏了,就换个新的听话的。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下回儿找跟班儿啊,还得小段那样儿的,家里条件好,没人管教也不差钱,胆子还忒大,就想找点刺激的乐子玩玩打发时间;带出来做事还机灵,容易上道儿,不怕他嘴巴不牢靠,我们管起来也轻松。。。】

一字一句的对话如硕大的拳头径直砸向俞佑熙的头脑和神经,每一下都让她更加清醒也愈加迷糊,手脚更加冰凉,一时间她不知自己是否已经灵魂出窍,只留一介肉身在这堆腐烂的砖石中。俞佑熙纤细的身子缩在小客厅外边拐角的阴影下,她咬着下唇,紧张又激愤地握着双拳,死死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僵直且冰凉的身体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慢慢地挪动麻木的腿脚,一点一点地贴着地面离开走廊,退回房间,将自己全身蜷缩着,深深埋进那散发着雄性恶臭的被褥里,在临近盛夏的凉爽空调房里,瑟瑟发抖,欲哭无泪。房间外面的田广博和孔立武又嘻嘻哈哈地说起了不堪入耳的颜色笑话,继续捧杯对饮,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个悄悄地来,又静静地离开的背影。

俞佑熙回去之后,把自己关在宿舍整整两天,最后像行尸走肉般被江清玥从床上拖出来,终于她还是在隔天的晚自习后于男生宿舍小区门口拦住了段淳铭,和他爆发了“那件事”后一年多来的第一次争吵。段淳铭见自己的谎言败露,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便一脸无所谓地和俞佑熙摊牌了,顺便附带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末了重重地推开俞佑熙大步流星地回宿舍去了;交错的背影中,俞佑熙直直愣愣地站在夏天的晚风里,周身仿佛掉入三九寒冬,鼻腔中本应该满是细叶紫薇淡淡的花香和清朗的草木味,但她此刻能感觉到的只有满心酸楚;随着段淳铭甩开俞佑熙的手转身离去,她一厢情愿的“拯救吾爱”,也到此为止了。

至此,俞佑熙将这些都原原本本地哭诉给了江清玥,江清玥知道其余四人现在只想熬完高三最后一年,然后远远地离开这个城市,且她们对俞佑熙本来就有怨言,所以俞佑熙和江清玥两人最终决定,一定要想方设法抓住田广博和孔立武的罪证,并以此作为交换去获取他们手上握着的几个女孩子的色情视频和照片,从而解救和她们一样受胁迫而不得不成为卖肉工具的同宿舍姐妹。

俞佑熙和江清玥首先私下联系了和她们有着类似遭遇的任祺,在他常去的那家黄焖鸡米饭碰头;任祺在担任“跟班儿”的过程中,多少还是接触并知道了一点田广博他们的运营方式,江清玥从任祺口中意外得知,田广博孔立武他们除了合宿那次拍了她们被性侵的视频之外,后来每次强迫她们接客时,在那些她们被嫖客压在身下的房间里,都有针孔摄像头在不间断地运作,偷偷地拍摄她们在床上的一举一动;视频被田广博和孔立武打码处理后,挂在暗网的色情网站上售卖给世界各地的匿名买家。被蒙在鼓里的俞佑熙和江清玥得知了这另外的敛财手段后,更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揭发他们的肮脏勾当,并接受了任祺提出的方案,必须想办法找到那些原始视频,以及孔立武先前几次醉酒时,口中无意间提到的“账本”。

由于女孩子们每次被带入别墅之前都要被没收手机以及其他任何电子产品,所以俞佑熙先购买了一台自己的同款手机,充满电并托付给任祺,让他在俞佑熙被安排去招待某嫖客的前一天,借着跟随孔立武进入别墅收拾打扫的时机,将手机偷偷带入其中一个房间藏好。而第二天俞佑熙被带入别墅后,主动进入任祺事前藏匿手机的房间,趁着替换衣服洗漱的时机,避开针孔摄像头的视线范围,将手机放在房间桌面上的一些装饰物后面架好,调整好角度,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那晚的一切都如他们所预想的那样进行着,俞佑熙架设的手机顺利地拍下了俞佑熙和嫖客的活动过程;可惜的是由于拍摄角度和高度的问题,俞佑熙设置的手机并没有录到嫖客的正脸而是只有背面和侧影,但所幸录到了田广博进来接送客人的侧脸和部分对话,这已足以证明他们的罪行。

他们后来的计划是俞佑熙拿着手中偷录视频,直接找田广博对峙,并要回她们宿舍几个女生和任祺被拍下的视频和照片。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三人的预料,江清玥怎样都没想到,田广博和孔立武竟然有胆量动手杀害俞佑熙,还把尸体带回到黎越高中西陵校区内来抛尸。俞佑熙,这位有着点个人浪漫英雄主义情结的女孩子,总觉得凭自己就能抵御和对抗这个世界附加在她身上的一切不幸与伤害。但大人的世界又教了她一则重要的游戏规则,既绝对不要和恶人讨价还价;只不过这次的学费,是她的生命而已。

田广博和孔立武,以及段淳铭一连串的行为让萌萌只觉得后背发凉,而江清玥越说越激动,她的额头上渐渐冒出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两边缓缓滚下,好似那一行清泪只为斯人而流;江清玥深吸一口气,痛饮几口手边已经寒凉的温水,滋润刺痛的喉咙,十分艰难地描述了她是如何得知俞佑熙的死讯,低声道【小熙出事前的那周,周二早上,任祺通知我们周四孔立武和田广博在学校都没事,以及他们早约了周四下午去别墅区的温泉会所消遣,然后晚上还要请什么重要客人吃饭。所以我们当机立断决定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小熙算好了时间,提前去了别墅那儿等他们回去。】江清玥稍稍平静一点后,又哽咽着回忆道【周四下午那个时段小熙本来有游泳课的,她借口不舒服请了假;我本来是想翘课陪她一起去的,但她觉得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应付其他可能的突发情况,就让我正常去上课不要有任何异常表现。她出门前,先给孔立武打了个电话,借口说要谈游泳赛的事情,试探孔立武是否真如任祺所说,不在学校且和田广博在一起,还把录制的视频先传到了她原本的那台手机上,塞到了我枕头底下;然后她自己拿着新手机去找田广博他们谈判,其实那新手机上面只有几个短片段和录音,就是为了确保我们拿到原版视频之前,不能暴露底牌。】

江清玥双手绞得死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咬着牙吐出最后几句话,如同耗尽了她全部的精神一般【我下课回宿舍大概就五点不到,之后就一直在等小熙的消息;那天晚上很迟了她都没有回来,我心里隐隐就觉得不对,但当时打电话给任祺他也不接,我又不敢随意打小熙手中的那台电话,就这么一直熬着迷迷糊糊的,都没怎么睡;到了第二天上午9点多,任祺突然回我电话,莫名其妙地约我去小吃街一家店买早餐,路上他偷偷告诉我俞佑熙出事儿了,我才知道她人,真的是没了。】欧仲霖使了个眼色,萌萌立马给江清玥换上一杯温水,看着她低头死死捂住水杯,似乎希望从那浅浅的纸杯里,再汲取最后一点温暖;欧仲霖若有所思,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温和地问道【阿玥,有几个问题你能仔细说说吗?第一,俞佑熙她进出别墅区这么容易,难道都不用身份登记的嘛?还有,俞佑熙是死在别墅区内的,那她的尸体又为何会出现在你们学校的人工湖里呢?】

江清玥的眼神又恢复了漠然,她冷笑着说道【哼,我怎么懂得其中的门道,你们警方难道不该去问问别墅区的安保,他们是谁的人,平时是怎么做工作的么。反正我是知道有个别门卫小哥都认得我们几个的脸,田广博应该是交待打点过的,我们这些女孩子出入都不用登记,就说是来亲戚家玩就行了。】一涉及到“抛尸”的问题,江清玥又换了种态度,把头一扭,一脸厌恶地说道【小熙她走了的事,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前因后果你们就得去问任祺。我只知道的他本就不愿意助纣为虐,也是和我们一样,把柄握在田广博手上,才被迫给他们跑腿办事儿。被小熙和我质问的时候,他就倒向我们一边了,不然也不会帮小熙偷偷放置手机;再说了,他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情,到头来他唯一想要的保荐生名额还被抢了,肯定也不甘心,就同意了我们的计划。至于其他细节,你们自己去问任祺吧,他愿不愿意说是他的事。那天他不肯和我多透露,只是说周四晚上六点左右他突然被招去别墅,虽然看到小熙的尸体时被吓呆了,但不得不听命行事,被迫跟着孔立武一起抛尸。】

舔了舔嘴唇,江清玥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欧仲霖和萌萌二人,幽幽地说道【其实小熙提出要交换与任祺有关的视频的时候,田广博肯定就知道了这里头任祺也有份;据说那天晚上田广博照样去接待客人,孔立武和任祺留下来处理了小熙的尸体。所以任祺被逼着去抛尸,说白了其实就是那两个人渣要给他个教训,拉他下水,好让任祺今后都老老实实地闭嘴。我虽然不懂,但隐瞒不报、协助抛尸,大小也算是罪名吧?】

在隔壁监控室旁听的刘菁,向义昭,还有罗敏娟和文佳媛等,也顺着案情发展和江清玥不断透露出的细节,反复讨论着是否与警方手中现有的证据相吻合或相左;文佳媛分析道【江清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首先田广博和孔立武当时应该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尸体并清理现场,所以才会让任祺去参与,同时也能让任祺身上再带上从犯和知情不报的把柄;还有可能他们当时已经准备找个替罪羊了,之后要是事情暴露,好嫁祸给任祺。不过,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选择在别墅区附近的山陵地带抛尸或掩埋难道不是更好么?不,不对,要是搞不好尸体被发现了,这种高档别墅区附近突然出了人命,肯定会引来警方去别墅区里头走访调查,那些惜命的有钱人可是对警方来来往往一点都不感冒。所以,田广博和孔立武也考虑到就近处理尸体可能会对他们的生意不利,最后还是决定回到熟悉的地盘,也就是他们的心理安全区,来抛尸,能把目光从别墅区上移开。欸,我记得欧队说过田广博控制欲很强,那尸体在自己的眼皮地下看着,他才觉得最保险。】

就在欧仲霖和萌萌背过身去低声交流,顺便听着耳机中传来他人的一些想法;江清玥就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白开水,好似在品尝什么绝品佳酿,本来已经缄口不言的她,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二人,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阴冷地说道【其实啊,小熙的尸体能那么快被发现,还多亏了任祺抛尸时动的手脚。他告诉我,在往小熙脚上绑石头的时候,故意把绳子放松了,所以第二天(周五)不管有没有作业船去清理人工湖,她脚上的绳子都会松动,尸体就会脱离石头的重量,浮上水面。本来田广博和孔立武的计划是让小熙的尸体烂在湖底,变成白骨,造成她彻底失踪的的假象。他们就是觉得小熙的父母都不管她,除了养她的叔婶,也没有人会继续追究到底了。】

欧仲霖盯着江清玥,不太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和临时“主动加更”的内容,摩梭着下巴不说话,他刚要提出下一个问题推进审讯的进度,就被江清玥微微一抬手打断了;只见她脸上又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身子轻轻地往后一靠,用一种大小姐似的、命令中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道【可以了,我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精力跟不上,口干舌燥的,肚子也饿了;不然先吃饭吧,要是我吃得舒服了,我们再继续。】欧仲霖一看时间,确实也到饭点了;虽觉得江清玥的情绪起伏反复十分古怪,但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一直饿着肚子,这可不是粤港市人民警察的待客之道;他隔着监视器给另一端旁听的文佳媛打了个手势,让她去食堂打饭,并让从昨晚开始连续忙碌了十多个小时的其他组员也稍作休息,等饭后再继续审讯。

欧仲霖和向义昭等人简短交谈后,随即也三三两两地去食堂快速地觅食;在文佳媛帮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安排午饭的同时,欧仲霖觉得根据江清玥所交代的内容,眼下时机也差不多了,就让罗敏娟饭后带着文佳媛,直接去审问任祺,看他这次是否愿意主动开口,并借机核对一下两边所叙述的时间线和各项细节证据是否一致。而另一边,江清玥皱着眉头瞟了眼在她看来难以下咽的、市局食堂最为标准(简陋)的四菜一汤,撇撇嘴推到一边,摆摆手,执意让文佳媛给她重新点一份套餐,指名要的是环屿南区最负盛名的百年老字号“粤名食记”的必点五件套,既四神猪肚汤,豉汁清蒸石斑,杂菇烩玉子豆腐,番茄牛腩煲,和夏日特供的甜品冰皮榴莲。

正当文佳媛要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孩子一个教训,义正言辞地反驳“你一个人怎么吃得下这么多”,还有“所有受审人员统一都是吃食堂,你也别搞特殊”,以及“我们没那么多预算”时,欧仲霖刚好开门进来,就看到使劲作妖的江清玥一脸得逞,和气鼓鼓的文佳媛寸步不让,二人剑拔弩张;他先抬手止住了文佳媛,朝江清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然后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文佳媛让她点餐,盯着江清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指示道,只要是江清玥的需要就尽力满足,超出预算的由他自己掏腰包。文佳媛虽有不满,但队长都不介意,她自然也不好继续争辩什么。不一会儿,江清玥便心满意足地坐在审讯桌前,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餐盒,优雅地挑挑拣拣,用在警方看来近乎是挑衅的速度,慢悠悠地数着米粒,享受自己与这审讯室格格不入的午餐;只见江清玥用勺子一下下戳着那碗里红彤彤的番茄,又恨恨地啃着软糯但仍富有弹性的牛腩,好似在撕咬田广博等三人的血肉。

众人都离开后,现在只留下啃了两口荣浩的肉夹馍就跑回来的萌萌,在审讯室近距离观看江清玥的表演。食物的香味和热气盘旋在审讯室的上方,萌萌一边整理修改刚才记录的对话,一边味同嚼蜡地咽下食堂干涩的蛋炒饭,心里想着这两天案子终于有了个阶段性的进展,等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得好好拉着男友去吃一顿。江清玥吃着吃着突然就呆着不动了,她抬头歪着脑袋,看着对面匆匆扒了几口饭又集中注意力到电脑屏幕上的萌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萌萌姐,我这饭吃得好无聊哦;不如,我们来说点下饭的事吧;其实,你们最想知道的是我如何计划安排她们几个去杀人的,对吧?】江清玥的态度180度大拐弯,打了萌萌一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她把双眼从屏幕上移开,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江清玥便自顾自地说起了先前剩余的故事;萌萌被她的举止吓了一跳,马上发群消息让大家赶紧回来参加审讯,手上还忙着打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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