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腐臭、血腥的味道弥漫整个战场,玄丹甚至分不清是在幻境还是在现实中。他迈过焦黑的尸体,掰开挡在身前的一具野兽的巨大白骨,踩着粘腻的血肉,朝正在厮杀的地方走去。
玄丹一边走一边用手挥去灰黑色的迷雾,天地间被乌云压的缩小了空间,置身其中会有一种压迫感。他不敢大意,在唤出神之藤剑的同时,一群影人向他扑来,他本能地挥剑斩杀,可影人在他的剑下歪曲了片刻,便恢复了原状,继续向他扑杀,阻挡他前行。他皱着眉头,身形如箭矢般腾空飞起,越过了纠缠不休的影人,他看到白锦正挥舞着神鞭与密密麻麻的影人搏杀。
玄丹唇线紧绷,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气,因为眼前的白锦不再是幻境中的一袭白衣,而是她进入秘境时穿的那身衣服。被污血染红的白色T恤,蓝色的牛仔裤,至颈间的短发。她在厮杀中既要保护着莲峰派的弟子们,还要与影人抗衡,逐渐落了下风。
“这不是幻境!”玄丹情急之下飞到白锦身旁,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白锦一哂:“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打退了一波靠近他们的影人问:“他们打不死,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
“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来抵挡。”玄丹的剑气十分磅礴,瞬间令靠近的影人消散了三层,可就在几息之间,消散的影人再一次聚集。
“不,我们一起走。”白锦不容商量道。
玄丹觉得眼前有些魔幻,看着白锦,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他明明记得他正在与竹彦下棋,怎么就被带到了这里,他问:“我方才在做什么?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你在下棋啊!忘了?”白锦如实回答。
“这不是幻境。”玄丹心里想到。
“你还发什么呆啊!小心!”白锦将靠近玄丹的影人击退时,不小心被后面的影人一剑刺穿了肩胛骨。
玄丹来不及多想,他扶住白锦,摁住汩汩流血的伤口,想到白锦为了他放弃了仙体,最后落得个身死陨灭,在六道轮回中尝尽了苦楚,他的心就很痛,满腔的怒火瞬间烧红了双眼,他不再考虑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他不能让白锦再次受伤,他将灵力灌注在掌中,拂过白锦的肩胛,原本刺穿的血洞,顿时愈合了起来。
“你不要管我,留着力气对付影人。”白锦要起身继续战斗。
“这一世让我来守护你。”玄丹掷出光罩,将白锦保护其中。
“不用,我只要你活着。”白锦盯着玄丹的双眸:“只要你活着。”
“我不会死。”玄丹迎着密集的影人投出千万道剑气,瞬间影人们化成了一缕缕的黑气融入到浓雾中,接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从雾中显现,玄丹来不及多想,一箭刺穿,数不清的黑烟化作影人再一次将玄丹几人包围。玄丹眉头紧锁,这里的影人跟他了解的不一样,影人在受到攻击时,实力只会越来越弱,而这里的影人怎么会越来越强,还变得越来越多,这明显是杀不尽。
玄丹使出浑身解数,用了所有的法术和符咒,杀退了一批再来两批,杀退了两批再来四批。玄丹有些力不从心了,随着他的灵力在消耗,保护白锦和莲峰派弟子的防护罩也越来越黯淡了。
影人们见此,分出一部分人摆了个阵,冲着防护罩就是一顿猛攻,另一部分人则始终纠缠着玄丹,玄丹不敢使用杀招,因为这些影人越杀越多。
“怎么办?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了吗?”玄丹有些焦躁,就在这时,他听到防护罩裂开的巨响,白锦一声惨叫,一只胳膊被砍断,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不!”玄丹再也不敢多想,也不在乎影人越聚越多,他将体内的所有灵力聚在神之藤剑,一柄剑化作千万柄剑,刺向密密麻麻的影人,每一剑都刺穿了他们的魔丹。随着嗖嗖的剑声,影人们纷纷炸裂,黑色的血液如同倾倒下来的墨汁般注入焦黑的大地上,使得灰色的天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此时的白锦已经奄奄一息,她不仅是断臂之伤,她的身上,腹部,乃至心口之处,都有数不尽的血洞。莲峰派的弟子们也都以各种惨状死去,这一仗他们败得太过惨烈。
白锦抬起沾满了血迹的手,抚摸着玄丹的脸颊说:“快走,好好活下去。”
玄丹摇着头说:“这不是真的,你不会死,这是幻境。”玄丹的心绪大乱,他想找出突破口,可任凭怎么努力,都是白锦要死了,这一世的他还是眼睁睁地看到白锦死去,他的心要碎了,如同一只铁手正无情地将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抓碎,粘碎。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急促到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他将脸贴在白锦的脸颊上低声说:“这一世我们死在一起吧。”玄丹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气息要停止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一声炸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再一次将他唤醒,他勉强睁开双眼,看到天际边有雷电划破长空,一座山和一片湖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远方。
“那不是我之前下棋的地方吗?”玄丹看了眼怀中没有气息的白锦,摸了摸她手中的神鞭,他眸光一闪,再一看,这片荒野中所有的尸体和密密麻麻的影人,有的闪着黑光,有的闪着白光,而白锦身上的光则是黑色的。
“原来如此!杀机重重的幻境!”玄丹保持不动,他发现只要他不动,所有的影人也都不会再动。他略微调整了下气息,凝神望着有光的棋子,风驰电掣间,他将一个白色光点移动了位置,顿时黑暗的天空被撕开,玄丹走进了凡界的别墅,客厅里来了很多人,有张妈妈、李老师、晓辉和桃桃,还有钱迭、钱泽、程云以及商老板,就连白锦以前的老邻居们也都在场,他们很开心,簇拥着坐在镜子前的白锦,说着祝福的话。甚至就连青羽和雪山也忙进忙出的。
玄丹拽住了青羽问:“你们在做什么?”
青羽开心道:“今天是白锦的大喜日子呀。”
玄丹疑惑:“大喜日子?她要嫁人了?”
“是啊,新郎一会就到。”青羽呵呵一笑,挣开玄丹,跑了出去。
“新郎会是谁?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玄丹有些慌乱,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住椅背,他从镜中看着笑意浓浓的白锦戴上了凤冠,穿上了嫁衣,冲他笑着问:“我好看吗?”
玄丹摇头,喃喃道:“你要嫁给谁?”他跌跌撞撞地扒开人群,拉住白锦的手喊道:“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嫁!”
白锦面露惊恐,甩开他的手喊道:“你疯了!”她四处张望喊着:“张强,张强你在哪?”
这时张强凭空出现在白锦身前,他搂住白锦的腰,狠狠地瞪着玄丹说:“她是我的。”
玄丹被气的不轻,顿时晕厥了过去。
“仙尊,你醒醒!你醒醒!”
“妖道!妖道!”
玄丹听到白锦的声音,有担忧,有恐惧,有关心。不对,这还是幻境,我还没有走出来,这是我的心魔,玄丹想睁开眼,可怎么努力,他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沉重的抬不起来,他想动动手指,手指就像是被捆住了,一丝一毫动弹不得。
“太累了,我想睡一会。”玄丹想要放弃挣扎时,倏然间被一股力量摇晃着,晃着他的骨架就要散了,在剧痛间,他勉强睁开了眼,看到白锦的脸颊上挂着泪痕,看到棋盘没入湖水中,极光消逝。
“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我了!”白锦紧紧地搂住玄丹,把头埋在玄丹的胸前不管不顾地大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哭。
“真的是幻境。”玄丹长吁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个迷阵太真实了。”不过再多的想法和杂乱无章的经过,他都没有时间去想,因为白锦的哭声太凄惨了。
玄丹怼了对白锦:“哎,我还没死呢,不用给我哭丧。”
“滚!”哭声停止,白锦两手抹掉泪痕:“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逞强,置自己于险地之中,我,我,我就……”白锦挠了挠耳朵想着该说点什么时,玄丹凑近问:“你就怎么样?”
“我就……”白锦的脸庞微微上扬,轻柔的唇轻轻触碰到玄丹的唇上。
玄丹:“……罢了,没白遭此罪。”
众弟子见此,就像有人喊着口号般,齐齐转身,心中默念静心咒。
只可惜天道不做成人之美的事,如此和谐的画面没有维持一分钟,白锦的第五重雷劫伴随着如惊涛骇浪般的乌云而来。
白锦骂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约个会,碍着你屁事了。”
玄丹把白锦拽回来,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他附在白锦的耳边温声说:“等度过这重雷劫,你就恢复仙体了,我很期待。”
“你就不担心恢复仙体的我会忘记现在的我?”白锦抓住玄丹的手问。
玄丹:“我会记得。”
白锦“”“你的身体行吗?你刚刚差点就……”
“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我就不会死。”玄丹说着双臂拢住了白锦柔软的身体。
雷声滚滚,第五重雷劫比前四重雷劫还要凶狠,同时有五条银龙般的闪电撕开乌黑的云层,落了下来,玄丹只感觉身上别打下了五个柱钉,穿透了身体,他的背部在塌陷,撑在地面上的手腕闪了一下,木环爆发出血管状的根系,渗出绿色的汁液,流向玄丹的经脉中。
玄丹垂眸看白锦紧闭双眸,像是睡着了一般,他放下了心,上一世他愿意为白锦抗下天雷,这一世他依然愿意。
白锦并没有睡着,如此恐怖的天雷下,她倒是宁愿像前几次那样晕厥过去,可这一次她不但没有晕厥,意识很是清醒,她的神识受到了撕裂般的重创,一个白色幽灵站在她的对面对她说:“不要挣扎,我是你的仙体,让我归位。”
“不,我的身体是我的,为什么给你!”白锦倔强地驱赶着要进入她体内的白色幽灵。
“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前世,听话,让我回到你的身体里,你的记忆就会恢复,你难道不想知道前世的你与玄丹是什么关系吗?”
“不想,我知道现在是什么关系就好。”白锦摒弃所有杂念,强行在识海中树立了一道障碍,生生把幽灵挡了回去,她始终谨记玄丹的话,不要让人随意侵占识海禁区。
白色幽灵有些焦躁,她阴狠地说:“你再固执下去,玄丹就会死。”
“我不信你的鬼话。”白锦抗拒道。
“你既然知道他的体力不支,还要让他生生地为你抗下第五重雷劫,你要知道这九道雷劫都是要穿透身体的,只有让我尽快进入到你的身体中,完成仙体归位,才能帮到玄丹抵御雷劫。”
白锦眉头微蹙,幽灵的话有些道理,就在她犹豫间,幽灵把握住时机,冲破障碍,就在她要进入识海中时,白锦听到了一个声音:“不要相信她,不要让她占有你的身体,把她赶出去!”
这时玄丹恰好将一股灵力送到了白锦的丹田中,他想着这样做会让她舒服一点。正是因为这股来自于神之藤纯正的灵力,白锦忽然记起了一道口诀,她心中默念,一道强有力的气体将迈进识海中的幽灵推了出去,幽灵散成雾状,转瞬间又恢复了人形,她耐着性子对白锦说:“你不要被其他声音左右,如果那个声音是你的仙体,她为什么不出来,而是由我站在你的面前。”
另一个声音在白锦的脑海中响起:“不要听她的,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旦让她占了你的身体,你就会变成她的傀儡,听她的指挥,服从她的命令,而她让你杀的第一个人就是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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