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狐狸

破庙里供奉的神像徒留着残破的身躯,乌鸦在房梁上盘旋了几圈落在了案台之上。

大门年久失修被外力轻轻一推,砰的倒了下来,荡起满屋子的灰尘。

过了好一会烟雾散去,才见一女子缓缓走了进来,蓬头垢面的看不清长相,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她站在神像面前,静静打量了片刻,摸索着从储物玉佩里拿出几支檀香点燃。

“算您运气好,我这儿还剩些老山檀,如今也算稀罕玩意。”

寥寥几道青烟升起,女子笑了起来,牙齿在月色的掩映中格外洁白。

她倚在案台一侧坐下,抬头看着屋顶破着的洞喃喃自语。

“这三支香都够我吃一顿饱饭了,都说神明死光了,你若有灵,可得护我心想事成。”

话音还未落,轰的一声雷响落下,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里落下。

本就破败的庙宇在这场暴雨里更是摇摇欲坠,屋内的女子倒是显的从容。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背后的长剑取下,别看人脏兮兮的,她的剑倒是干净的很。

莹白的剑身又薄又亮,闪电亮起一瞬的光照上去,折射出骇人的锋利。

屋外马匹踩踏的泥泞声传来,而后又是搬动什么重物的声音。

“这荒郊野岭的,本以为碰不到活人了。”

先进来的大汉抖了抖一身的雨,憨笑着看向女子,目光又落在她擦剑的手上,带着几分善意抱了抱拳。

“王莽,麒麟阁猎奇手。”

“黎清雨。”

王莽停了几秒,见女子没有了下文,嘿嘿笑了笑。

“这世道能走到这儿的,姑娘身手很不一般。”

黎清雨摇了摇头,也不去看王莽,只是兀自摸出来一张白饼,含含糊糊得开口。

“我不算厉害,倒是听说过麒麟阁猎奇手,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

王莽憨厚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探究,只是此刻也不好再试探什么,还是先安顿下来为主。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出来帮忙,合着见了女人走不动道了!”

三个大汉抬着被黑布遮着的铁笼走了进来,那铁笼看起来不大,但三人显得极其吃力。

其中一人松手后喘着粗气,将上衣脱下拧了拧水,骂骂咧咧地开口。

“真倒霉,这阴雨带着法则之力,一会儿结界开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有意无意说给黎清雨听得。

铁笼里锁链哗啦啦响了两声,黎清雨眼神扫了一眼后,继续安安静静坐在原地擦拭着那柄剑。

该怎么说生不逢时呢,被暴雨困住的几人心里都很清楚。

仙法没落,妖魔当道,法则崩盘下,如今的世道如同飘在湖泊上的浮萍,随着法则之力摇摇晃晃。

那些崩坏的法则秩序散落得没有任何规则可言,除了不多的安全区域外,外面已然是没有净土。

轰——这雷声大的好像要把天都震开,一声巨响之后,屋外却是诡异得安静了下来。

破庙本就四处漏风,黎清雨抬眼就可以看到外面溅起的雨滴,如飞瀑般落下,可这些声音却是半点传不进耳朵里。

倒是那四名大汉已经动了起来,黑色的铁笼被他们挡在身后,王莽握着一柄开山斧站在最前方,笑吟吟地看着黎清雨。

“真是抱歉这雨来的不是时候,如今结界开了,看样子范围就是这小破庙,但幸运地,这里只有我们五人。”

王莽身后的男子耸了耸肩,掌心摊开,浮起五枚短小的匕首。

“莽子,你这话可说错了。”

“哪有五人,这不是只有她和我们?与其等着最后争那法则晶石,不如现在先解决干净。”

黎清雨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笑起来牙齿洁白。

“废话真多。”

人影冲过去的一瞬间,王莽还笑着嚣张,麒麟阁猎奇手长年在外专收法则晶石与稀罕玩意。

尽管明白这女子估摸着也有几分手段,但遇上他们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也算倒霉。

谁都清楚,结界里要想活下去,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杀个片甲不留。

斧头举起的那一瞬间,刚刚还在前面的女子却是诡异的消失在原地。

眼前白光闪过,王莽只觉得一片温热洒在脸上,再抬眼间,那柄滴着血的长剑已经悬在眉间。

黎清雨伸手抹了把脸,血迹冲开了脸上的泥泞,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笑着亲切又自在,声音也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惬意。

“别这样看我,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勾了勾唇,眼神落在王莽得脖颈处又移开,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得凌厉开了口。

“我问你答,少受些罪。”

倒下的三人早就没了生息,血迹顺着尸体晕开,又汇聚成一条血流经过脚底。

王莽经历过无数次命悬一线的较量,唯有这次却是一点生的希望得看不到了。

耳边的声音清脆又平静,宛如恶魔得低语,幽幽开口。

“沈枝意你知道吧?”

“沈......”

被黑布遮着得铁笼发出一声锁链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话刚起了头,被这动静打断,似是想起什么,王莽眼神浮起一丝困惑。

仅是回头的瞬间,脖间一凉,王莽发出嗬嗬得两声后,咚得倒了下去。

“啧,你这人,怎么自己往上撞呢!”

清润的声线,带着几分惋惜,撇了眼那尊神像,浮起难得的慈悲,挥剑干脆利落得插进他胸膛。

直到脚边的人没了动静,黎清雨有些发愁得看着庙宇外密集的雨滴。

人是都死光了,结界还在,这巴掌大的庙宇里安静地只剩自己的呼吸。

也不知这次的法则之力多久能散。

黎清雨叹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掏出那张白饼干巴巴得嚼着。

打打杀杀这些事没什么难度,就看谁强谁弱了,但动脑子这种事总归是差点意思。

法则之力落下会形成一定的规则和古怪的结界,落下之时被困在这里的人就要想办法活下去。

嗯,原先是拼命的要活下去,后来就不一样了。

留到最后的人破开了结界,得到了法则之力的晶石。

晶石带着法则的力量,这种力量光是想想就能让人趋之若鹜。

人们从一开始的惶恐到了后来争夺,衍生出各种门派和组织开始收集这份力量。

这让本就是混乱的世道,火上浇油,更是乱得不可开交。

哪怕她压根没有去争的心思,这一路走来,也免不了参与其中。

活是活下来了,可每次活下来之后也是烦躁的很。

黎清雨没脑子,这件事她自己也认。

这便导致在一个个仅剩她的结界里,要与法则之力展开异常巨大的拉扯战。

熬,无休无止的熬。

熬到法则之力耗尽维持不住结界之时,一剑劈过去,这才能脱困。

至于剩下得那颗黯淡无光的晶石,全当熬了这么久一点安慰奖吧。

黎清雨撇撇嘴,翻出一张画像。

画上的女子,站在桃树下轻抚耳后的碎发,丹青水墨流转间好似活过来一般。

眸含春水清波流转,笑靥艳比花娇,光是在画上就有种勾人心魄的妖艳。

黎清雨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将画小心翼翼地卷起,塞进储物空间。

行程一定是耽搁了,也不是头一次。

只是每次只剩自己时,竟是连个念想都没有。

记得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吧.....

尘满面,鬓如霜,一入无生,孤坟寒,无生营出来的刺客,目标不解决是不会回去得。

当时接手的任务是刺杀妖族魔头沈枝意,那会儿法则之力才刚刚冒出崩坏的苗头。

如今一晃十年都过去了....妖族没去成,沈枝意也没见到,光是在这路上就耗尽了心神。

黎清雨慢吞吞地吃完手里的白饼,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

怎么说也是花季少女,脏成这样,多少有点不修边幅了.....

上一次法则落在墓地,着实是辛苦了些,墓里爬出来得死尸一个接一个,整整杀了十多天。

刚跑出来没两日,想说找个破庙休息一番,这不又赶上了。

好在这次法则结界没那么古怪,危险更大的向来是结界里的得同类。

不过总不至于什么都不发生,就是把人困着吧。

黎清雨围着结界转了一圈,觉得也想不出什么,索性又回了案台一侧,从储物玉佩里掏出一张软榻。

眼神落在破破烂烂得被褥上面,落下一声叹息。

“没事,白老头可是说过的,杀了沈枝意,我就是营主,福报都在后面呢。”

黎清雨自顾自得笑了起来,突然听到叮当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这才想起,庙宇里还有个东西——那个被黑布遮住的铁笼。

黎清雨没去过安全区,她这人死脑筋,路线也是直线,就是奔着妖族地界走的。

也只是听说麒麟阁好似是如今最大的交易中心,死去得四人又是专门收集法则之力与稀罕物件的。

想必那铁笼里定不是寻常之物。

总之闲着也是闲着,黎清雨一个翻身坐起来,先将四人身上得储物玉佩揪下来收好。

这才一把将笼子上遮掩的黑布拉下。

好家伙,真是鸿运当头!

你瞧瞧烧香拜佛还是管用的,神明就算死了也还带着余温呢。

正是发愁如何去妖族地界的黎清雨,看着面前这只漂亮得九尾狐,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

九尾白狐的小幼崽,毛发柔顺又光亮,窝在笼子里看着就乖巧,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惊恐,反而上下打量着她。

干净得眸子似是琥珀,清澈而单纯又偏生带着狐狸特有的妩媚。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狐狸隐隐藏着几分说不清的威压。

不过也正常,放在妖族里,九尾白狐也算是少有,这品种带着傲气也是难免得。

黎清雨将铁笼破开,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指间穿过她头顶得毛发,软得像是绸缎,又像是羽毛,不轻不重得划过掌间。

只是这动作倒是惹恼了狐狸,爪子一勾,就将她手背抓出三道血痕。

黎清雨也不气,揪着狐狸后脖颈将她举起凑在脸前。

一人一狐互相打量着,少女先笑了起来。

“你脾气倒是不小,都这情况了还敢伤人,会说话不?”

瘦瘦小小得狐狸眼神里透出几分恼怒,爪子动了动,牵扯得锁链叮当响。

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哼哧哼哧喘着气。

“伤得不轻啊。”

黎清雨将小幼崽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蹙着眉思索了半响。

难得遇到妖族,要找那魔头沈枝意,这线索还真不能让她死了。

即是如此,这小狐狸高低得养着,还得养好,最好是能一劳永逸,帮自己杀到那沈枝意老巢去。

手掌之下毛发温热而柔顺,牵扯心底生出几分柔软。

似乎养只妖宠也不是什么坏事.....

黎清雨打定了心思,一剑劈开了爪子上得锁链,而后指腹顺着剑身狠狠一划。

不等小狐狸反应冒着血珠得手指就塞进了她嘴里。

这小狐狸也不客气,舌尖抵在伤口处拼命得吮吸,几颗尖牙不轻不重得摩挲着手指,将血珠挤压出来。

疼的还是疼得,不过真心换真心嘛——趁着孩子小,要把感情基础先打好。

就是放点血和平时受伤也没什么区别,算不得大事。

仅是半个时辰不到,黎清雨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可能最近没吃饱,这身体到底是虚了。

算不得什么大事.....谁还没有点献血经历啊!

一个时辰后,黎清雨强行收回了手,脸白没白看不出来,嘴唇倒是没有半点血色了。

颤抖得手哆哆嗦嗦又摸出一张白饼,咬了上了去。

不装了,摊牌了,扛不住了。

本是明日的伙食,现在不吃也不行了。

这哪是狐狸,这是饕鬄吧?!

怀里的小狐狸眯着眼用额头蹭着黎清雨,有些不满得哼哼唧唧。

“不准哼唧,你还撒上娇了,再吃下去,我人都要没了。”

那狐狸像是听懂了黎清雨得话,睁开眼定定得看着少女,而后像是冷哼一声,又窝了回去。

气急败坏黎清雨忍住了要将她丢出去的冲动,咽下最后一口白饼,也不顾结界不结界了,颤颤巍巍得躺回了软榻之上,一闷头睡了过去。

像是被吸干血肉的干尸,黎清雨愈发觉得自己就剩一口气了。

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伤口又被什么湿润得舌尖缠上,却是动弹不得。

身子冷的可怕,像是置身于冰川的水面被人拖着往下拉,就连呼吸都被锁着越来越紧。

连挣扎都不曾有,意识浑浑噩噩地就放弃了抵抗。

往日里走马观花得一幕幕浮起,好似也没什么遗憾,除了.....

“沈枝意。”

少女濒死得最后一刻,喊出的竟是拼尽全力也未曾谋面的宿敌。

是执念,又好似救命得浮木。

脱口而出得瞬间将人一把捞起。

丢失得空气扑面灌了进来,冰冷的温度撤去后变得暖和了起来。

疲倦得大脑也分不清刚才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只是无比疲累,耗尽心神与气血后,眼皮都没有半点力气,在昏昏沉沉间睡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外面的雨势不见小,庙宇里仅剩丁点月色,算不得亮,但勉强能视物。

九尾白狐安静地坐在少女身侧,看了半响,有些贪恋得将嘴边得血迹舔舐干净。

像是有了些精神,四处打量了庙宇,目光落在了那尊破败得神像之上。

好久不见,新的故事,希望你们喜欢[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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