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侍人宗七

巨斧的黑影以悬在黎清雨头顶,跃起的少女迎了上去,手中的匕首带着寒芒掷出。

还没有结束,也不能结束。

只要打下去就还有生机的,自己死了便是死了,那小狐狸呢?

轰——

一道鲜血绘成的符咒自沈枝意掌心挥出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将王氏笼罩其中,强大的束缚力将她定格。

“黎清雨,撬开她嘴!”

铃铛轻响,一团晶莹的蓝光掷出顺着匕首刺入的方向,先行滑入王氏嘴里。

“不自量力。”

王氏轻蔑的笑了起来,脚尖轻轻一塌,一道裂纹出现在光柱之上,而后迅速如蜘蛛网状般散开。

“何必以螳当车呢。”

她手指屈起一弹,巨大的金色光柱瞬间消散,王氏慢悠悠地看向沈枝意。

“你给我吃了什么?”

“罢了,这肉身早就腐朽,毒了便毒了,再换一个便是。”

王氏手掌一抓捏碎了袭来的匕首,提着黎清雨脖子砸在沈枝意脚边。

“难得有些打斗的乐子,戏耍够了,你们便留下来吧,好好替代仙人守着坟冢。”

那柄巨斧再次举起,黎清雨动了动,却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枝意站在自己身前,试图迎下那一击。

轰——

虚空阵颤,一道闪电突兀地劈向王氏,王氏躲闪不及,被迫收斧格挡。

电闪后又是几道雷鸣响彻半空,滚滚黑云快速涌动着压下,一股可怕的力量自空中笼罩方圆数百丈。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数以万计的闪电在雷云里流转,来势汹汹地砸在王氏身上。

“该死的狐狸!!!”

王氏发了狂,猩红的双眼如野兽般,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她猛地提斧,任凭闪电落下,直直地冲向沈枝意。

大地似是在晃动,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炽热的火焰间一株藤蔓破土而出,迎面刺进王氏胸膛。

王氏焦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详的灰色,整个人肉身迅速塌陷下去。

她挣扎着蠕动着,却是半点声音发不出,灵力以惊人的速度蒸发着,一道虚影逸出体外,来不及叫嚣又被藤蔓缠住掠入上空。

又是一声巨响,荒草尽头,一片血色弥漫开来,神树破土而出,矗立在骨山之上,泥土内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一具具仙神的骸骨在枝干晃动。

沈枝意噙着血笑了起来,伸手将黎清雨抱起,这才发觉黎清雨当真瘦的很,背脊的骨骼好似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结束了?”

“嗯。”

“怎么有雷劫?”

“我把剩余的晶石喂给了她。”

怀里的少女愣了愣,皱起了眉,轻轻一咳,一片猩红溢出。

“少说些话。”

沈枝意叹了口气,摸出颗丹药塞进黎清雨嘴里,伸手轻轻揉开她眉心。

“王氏是被天道剥了名,不允的存在,因为修为未到仙神之列,所以困在此处,未入坟冢。

第一次见她,满脸腐肉,蛆虫蠕动,那是灵力停滞,不敢修行,堪堪维持住人形。

第二次见她,白骨露出,腐肉坠落,身形佝偻,那是因为妄图斩树,受了些伤。

再到我们踏入荒草之后,她开始吸食这里地底的血脉之气,所以脉络恢复长出血肉。

结界晶石给了她一场造化,她以为胜券在握,只需卡在突破的临界点上便能完成计划。

而我帮了她一把,将咱们剩余的晶石一颗不少的全部喂了进去,她本就是强行压制的修为在法则力量的牵引下,顺理成章得突破,引来雷劫。

那棵树是天道落下的树,是绝不允许侍人宗出现活着的仙神,即便我不知前一夜她究竟有没有被斩断。

不过我判断,神树不会伤人的,她是活物,便是有灵智,如若不然,我早在前一夜探查时,就被绞杀。

本以为落了王氏的算计,可谁又能算过天呢,那是天道落下的种子啊。”

黎清雨含着丹药,呲着牙笑了起来,眉眼间总算放松了下来带着沉沉地疲倦,喃喃说着。

“阿狸,可真是聪明。”

沈枝意勾了勾手,将地底落下的巨斧捡起,灵力渡出,一颗晶莹泛着蓝光的晶石从斧身飘出。

“我就说嘛,那王氏突然间从哪来得底气竟是要斩仙梯。”

她将晶石握在手中,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巨树挥了挥手。

那颗树延展出的枝蔓在沈枝意不远处晃动着枝叶,似乎有些懊恼。

沈枝意眼尾一挑,唇边肆意地绽出了笑意。

“怎么帮了你这么大忙,人都快死了,不说给些奖励,还在那扭扭捏捏。”

藤蔓又延展出一大片,树叶聚拢竟是演起戏来,哗哗啦啦动着控诉了半响。

“你是说昨夜你本就要送我出去,结果被我血咒击中,也不是故意要等着我与王氏斗,就是昨天被这斧子砍的难受一时间动不了?”

沈枝意怒极反笑,好一个记仇的神树,步步算计不说,到头来还怪到自己身上。

“所以呢,我现在受了伤,黎清雨又晕了过去,结界马上坍塌,很快就出不去了。”

树叶动了动,形成一件房屋的模样,哗啦啦响着,似是极其愉悦。

“留下来陪你?”

沈枝意故作诧异的愣了愣,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肮脏的东西一般,慢慢勾起唇角。

“陪你也不是不行,若我没记错,你杀不了我。”

她提起巨斧,向前走了两步,漆黑的眼眸带着些恶趣味,声音变得粘稠甜蜜起来。

“倒是我手里握着晶石与巨斧,若是放在一起,斩个仙梯也不算难事。”

哗——一堆藤蔓迅速冲着沈枝意聚拢而来,顷刻间将两人托起,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从深谷出来依旧是荒山,沈枝意将黎清雨轻柔地放在树下,这才摊开手看向手中短小的一截树枝。

敢算计她沈枝意,那就别怪她收些利息,神树的脉络,养不养的活是她的事,该劈还是得劈一斧。

若不是看在天道的面子上,她还当真就要做留下来砍树的勾当,不然自己这人形宠物受的委屈,谁来讨回。

沈枝意随意捧了把土,摸出黎清雨送的酒壶,将树枝插了进去,弯着眼笑了。

“若是能长出,那便将你送给这心软的小刺客,百年后势成,要让我这小刺客第一个登上去瞧瞧九玄天是何等光景。”

结界碎裂,侍人宗也跟着消失的一干二净,雷劫残留的力量凝成密集的乌云未散,落了好几日雨。

黎清雨是被一阵雨声吵醒的,入眼便是漫天的雨雾被隔绝在浅浅的结界外,身上披着的是那件熟悉的狐裘。

她动了动,这才发觉身上的伤势好转了不少,伤口被细致的处理过,丹药磨成粉用纱布裹紧,外伤修复得很快,除了后背那道伤过于严重,其余地细碎伤口倒是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

“醒了?”

黎清雨抬眼看向沈枝意,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半个侧脸,乌黑的长发垂散下来,映衬着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

她眼角的媚意收敛了不少,温顺地坐在一侧,生了火熬煮着些药草,一半的身影被火光勾勒出柔和的光影。

黎清雨眼神停顿了好半响,慢慢开口喊了一声“阿狸。”

她声线很不稳,像是空气中刻画下斑驳笔触,轻柔的羽毛落下,带着一阵恍惚。

“醒了就赶紧吃药,晶石我吸收了,不然你我一起晕在这里,便宜了山头的野狼。”

沈枝意将锅中黑乎乎的一团倒出,耳尖悄悄冒了些红,端着走近黎清雨身边,伸手摸了摸她额间。

“烧了两日,你储物空间里疗伤的丹药都用完了还是不见好,倒是山中凡人吃的草药起了效。”

温热的玉碗轻轻碰了碰她唇边,黎清雨张嘴一股脑喝了进去,随即皱起了眉。

“苦。”

沈枝意唇边带着笑,伸手捏了捏黎清雨脸颊,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苦才对,凡人吃的草药,苦的都是治病的。”

黎清雨噙着发白的唇角跟着笑了笑,眼神烁烁盯着沈枝意不说话。

“看我作甚?”

少女咳了声,眼睛却被笑意浸染地格外明亮。

“赢了,我们赢了。”

沈枝意蓦然一愣,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伸手摸了摸黎清雨发顶。

“是啊,赢了。”

清风裹挟着雨水,滴答落在透明的结界上,凝成一股水路缓缓向下。

黎清雨起身稍稍活动了活动筋骨,又盘腿打坐了半响,有些意外得发现,原本卡在准半仙的修为瓶颈,竟是在这一次悄无声息的跨过。

修法末日中,半仙已经是极其少有的存在了。

自己误打误撞将十年的瓶颈期冲了过去,也算因祸得福,内力没有受损反而更加磅礴。

只是这一次消耗超过了自己的预算,余留的晶石,攻击的符箓,疗伤的丹药,包括趁手的兵器,几乎是全军覆没。

而她们才刚刚出发,离着太行山边境还有十多个山头要翻,期间落下的法则结界谁也无法预料会有多少。

黎清雨默默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向沈枝意用的那口铁锅,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边是想着,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一旁的女子身上。

自己这妖宠还真是一点苦不吃,受伤的人裹着狐裘背靠大树就那么病恹恹地放着。

她倒好,也不知用什么手段竟是能打开自己的储物玉佩,将那张唯一的软榻搬了出来,披上了薄毯,舒舒服服躺在那里。

眼看黎清雨醒了,身上的重担立马卸下,眼睛一眯就这么歇下了。

到底是小狐狸,嗜睡懒惰才是常态。

至于说为何能挡下王氏一击,又为何对于仙途之事了解那么多,黎清雨也不愿深究。

九尾的狐狸不是一般的妖兽,身上藏一些秘密不愿讲出,又何必多问。

总归不可能是沈枝意吧......

黎清雨低头无声笑了起来,自己竟是跟着狐狸的思维开始乱想了。

若真是沈枝意,她那通天的本领怎么会沦落太行山,又岂会这般拼了性命的救自己。

也是真敢想,无论是何种原因,沈枝意也不可能跑到人族,潜伏在一个要杀自己的小刺客身边做一个妖宠。

黎清雨起身悄悄走近些,伸手替她将薄毯盖好,目光留在那张脸上停顿了许久,靠着软榻,盘腿修行了起来。

结界外夜色深浓,雨势从淅淅沥沥变成零星的水滴,水珠打在树叶上盘旋半响又滴在结界上滑下。

火堆燃尽了柴火,徒留着一缕青烟,软榻上的人悄悄睁了睁眼,轻轻扯了薄毯覆在一旁打坐的少女身上,这才翻了个身扯着另一角,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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