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洲高度警戒，手慢慢从喻初兰的肩膀上移开，压向自己腰间——那里挂着他的灵器。

一旦发生状况，他的灵器可在瞬间变换成一把银色长枪。

但那数十道非人的气息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凭空消失。

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喻初兰被他的举动搞得怪紧张的，好一阵才敢压低声音问：“李昊洲，你，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来了吗？”

李昊洲摇摇头，继而疑惑地收起了手。

不是吧，他练了十几年的听声辨位，就这么水吗？

难不成是幻听？

可左右看了看，确实也没人提出感到周围有异样。他只好对喻初兰安抚几句，自己将疑虑压在心头。

密林中原本有一处专门供人歇脚的茶舍，因着灵苍避世荒废了许久。

那负责登记身份信息的杨明也是聪明，下山时将那茶舍简单修缮了，正好可以作为试炼考生的一夜住所。

可即便如此，满打满算四五十人，小小茶舍显然是塞不下的。便有一些胆子大的、不怕吹风的考生，在外间支起了几丛篝火。

几波人将将围着焰息聊了起来，勉力支持着彼此熬过这漫漫长夜。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井然有序。

有人欢声笑语。

有人淡定烤火。

唯有队伍里某个不合群的“老人家”乖乖地合上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这群娃娃还是太安逸了些。

怕不是都以为试炼是在清晨开始的？

脑海中这般想着，纪殊微不可见地在心底叹气。

刚才那些气息绝不是碰巧路过那么简单。

真正的选拔，在子时过后便要开始了。

估摸着这天色，也差不多是时候。

似是要证明她的想法有多灵验，一考生从茶舍中推门而出，约莫是想要到附近的草丛方便的意思，却被远处的莹莹凶光吓破了胆!

那弟子惊呼道：“妖兽，好多妖兽！”

那些原先围着篝火而坐的考生，本是极暖和的，可听到这声惊喊，后背不约而同升起一股寒意。

茶舍内的考生纷纷被惊动，陆续跑出来。外沿的考生们则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夜色深笼，像无形的幕布，遮掩住了背后的危险。

一只，两只，五只，十只......

幕揭开，凶恶的妖兽陆续登场，悄然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数十丈外，上百只妖兽龇起獠牙，眼露凶光，如同捕杀猎物一般紧紧盯住他们。

“嗷——”

一声嘶鸣过后，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妖兽们蓄力冲刺，倾巢而出！

在密林的遮掩下，它们的行踪迅疾而诡秘。

如此训练有素，自然不是寻常的野兽能够相比的。

在场的半大少年们从前只在书本上听说过，今天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妖兽，吓得气都喘不匀。

“跑！快跑啊！”

血肉之躯，第一反应是落荒而逃。

离妖兽最近的那人也想跑，可当他憋着一口气从位置上站起，下一刻脚却没了力气，竟直愣愣地跪了下来。

而妖兽们还在继续冲刺。

一只长着老虎身子牛尾巴的彘，在数息之间已经跑到了他跟前！

“蠢货！”

宗妍反应很快，立马抽出腰间的银蛇灵鞭，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后一个旋身抽在那只彘的身上——

只可惜打空了。

“怎会？！”宗妍大惊，目睹那名考生被猛然叼走。

可她来不及做更多补救的措施，因为她自己也已经被包围！

宗妍自己是单水灵根，又有家族灵器加持，妖兽们暂且还奈何不了她。

而那些没有宝物的寒门子弟，则只能末路狂奔，或以双手抵抗。

声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密林，陆续有考生被妖兽贴脸杀一波带走。

和妖兽一个照面，本就一盘散沙的考生们更加溃不成军。

原本跟纪殊站一起的喻初兰还有李昊洲，为了躲避妖兽的冲撞不自觉地脱离了原地。

这一错身，纪殊就落了单。

但她靠着灵活的身法，愣是在妖兽的暴走中安全存活了下来。

只可惜安全只是一时的。

不远处两条狡诈的狼像是嗅到了血腥味般敏感，很快盯上了她。

纪殊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即将陷入危险中。

甚至还抱着手，极有闲心地观察起喻初兰的战斗方式。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软软和和的妹子挥舞着手上的双刃冲了上去，替一个女孩子挡下好几次攻击。

只见她嘴上说着最怂的话：“哇哇哇，你不要过来啊！”

下手却比谁都勇猛。

几只妖兽接连被小萌妹一顿砍了回去。

看着惊险，却从头到尾都奇异地处于不败之地，就好像有什么奇妙的眷顾之力叠加在她身上。

不过其他人就没喻初兰那么幸运了。

尽管考生们且战且退，甚至辗转到一处高地，借助地势勉强控制住了战局。

可在场被飞鸟钳住、被走兽叼走的足有半数，余下的人仅仅只能勉力支撑。

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大伙儿左右支拙的模样，纪殊十分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哎呀，还以为个个都训练有素，怎么这般狼狈呢？”

宗妍不想承认自己对纪殊过分关注，可她一听到这女子烦人的嗓音就想怼上一怼。

“净在那里说风凉话，我看你一会儿...”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她后半句没说完，声音便是一顿。

在她的视线里，两只狼妖压低身子，四肢匍匐贴地，正一左一右步步紧逼，逐渐将纪殊合围在一个死角。

面前是狼，身后是粗壮的树干。

除非她能飞天遁地，不然在劫难逃——

诶？？

在宗妍惊异的目光中，两头体型最强壮的狼双双发起进攻！

它们速度很快，但纪殊更快！

她的腰肢宛若无骨一般向后仰倒，双手反按在树干上，腰腹猛地发力整个人便夸张地倒立、贴在了树干上。

双狼的突然袭击像个笑话。

宗妍的嘲讽也像个笑话。

星夜下，青衣女子如同蛇一般鬼魅灵活。衣袂翩然飘起，那身影瞬间从一棵树，转移到了另一棵树。

几番缠斗，狼妖见奈何不了她，呲了呲牙转向另一个冤大头。

居高临下，纪殊很快看清现场的形势。

妖兽的数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但是凭借着速度优势，以及夜色的遮掩，它们的杀伤力比白天要强多了。

真奇怪，她才死了三百年，初阶妖兽们的战力就进化了这么多吗？

不仅速度提上来了，还懂得群体作战？

她略略琢磨，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往日无非考的是灵力高低和弟子心性，这次第一关直接来了个魔鬼难度。

恐怕是灵苍里头哪个大聪明长老想出来的臭点子，想以此逼出这些弟子各方面的潜能。

她顺势靠在树干上，自言自语一般道：“完了，这才第一关就淘汰掉那么多人，后面还有两关吧？不会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了吧？”

那她灵苍岂不是后继无人？

没有人知道，纪殊根本是在操心灵苍的前途，只觉那阴阳怪气的口吻着实气人。

宗妍听到下手都重了一些，一鞭子下去，鞭得对面的犬妖嗷嗷叫。

不过她没错过对方话里的重点。

“第一关？你的意思是，这些妖兽是试炼？”

纪殊：“不然呢，你以为真到天亮才考试啊？”

她单手撑脸，遥遥与宗大小姐对视。

“真正的遴选，早就开始了。”

“你从何处得知？”

规矩是我定的，我能不知道？

不过纪殊当然不会这么说。

“很难看出来吗？你见过哪家宗门的山头，妖兽横行都没人出来管管的？更何况，这个数量的初阶妖兽，若下死手，便是一个村寨的人都能直接屠尽了。你不会真以为咱们这些虾兵蟹将能和它们周旋这么久吧？”

话糙理不糙，几句话就将当前的局面判定得清清楚楚，众人对纪殊的印象也发生了变化。

但他们无暇顾及太多。

竞争者锐减，剩下的考生喜忧参半，更多是担心自己能否顺利通过。

“试炼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

“灵苍的遴选竟然恐怖如斯，安排妖兽袭击，我们可都是未入门的弟子！”

“怎么办？难道今天我们都要折在这儿了吗？”

讨论声不断，纪殊见时机差不多，适时开口：“其实吧，这妖兽也没有那么难解决。我们原先都是各自为战，自然不敌。接下来大家通力合作，应当不难。”

宗妍看她在树上看得来气：“话说得轻巧，怎不见你下地面与大家一同御敌？”

“宗大小姐，你应该还记得我没有灵根吧？我不躲着，我傻呀？”纪殊手放脑后，懒散地靠在树干上：“况且，一会儿我真下去了，你又该喷我拖大家后腿了。”

两人一高一低隔空喊话，周围的人一句不落地听完了全程。

尤其李昊洲和喻初兰，半路和纪殊交了个朋友，心里对她莫名有种信任感。

“小殊，那你说说我们该如何做？”

“敌人在暗我在明，天色又暗，我们太吃亏。既然要扭转局势，那只能放大我们的优势。并且，诱导对手出现重大的失误。”

“我们的优势？我们才十来人，能有什么优势？”

纪殊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纪殊不知道负责出考题的长老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给这群尚未练气的初生牛犊出这么一道难题。但她知道，如果这一关她不帮忙，恐怕以他们的能耐很难过得去。

宗妍耳朵竖得高高的，嘴巴也忙得很：“你是能替我们杀妖兽，还是能替我们挡下攻击？还优势？”

纪殊没理她的冷嘲热讽。

她继续分析：“他们派出这么多只妖兽，不杀完最后一只，是不算通关的。这不是个人战，是团体战。脱战的那些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十有**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这一团战，难点在于以少胜多。”

她抬头看了看夜色：“天也快亮了，到时候我们在视野上的劣势会减少。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呢。”

不亏是老祖宗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超脱于时代的懒惰（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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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