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到京城第三天就是除夕，因为梓潼县和蓥州雪患严重，宫里头为做表率取消了宫宴，不过送到各府的赏赐还是早早由内务府太监送到。

李霁不在，去接旨的就是老太监德桂，塞了几张银票进内务府太监手里，得了好处，那些太监才乐呵呵地说：“陛下赏给靖王爷的都是新鲜的水果，冬日可是稀罕货。”

老太监德桂老脸笑成菊花，毕恭毕敬地把人送走。门一关笑当即就消了，大过年的，王爷还派在外办事受冷受冻，这些放不了的东西算什么赏赐。

“公公，那这些？”赵忠问道。

德桂抬头看着漫天飞雪：“送去水云居。”

“都送?”赵忠有些迟疑，虽然这些吃食算不上实质的好处，但的确是稀罕，好好收着说不定等王爷回来还能尝上鲜。

德桂拄着拐杖：“都送去。”左右留着，回头王爷也会都送过去。

只是赵忠刚带着这些赏赐到水云居就见云微往外走，看样子是要出门：“云公子要出去？”

“嗯，京城有几个好友，约好今年除夕一道过。”云微道。

赵忠想想也是王爷不在，云公子一个人在王府也是孤单，遂也不在多言，只道：“这些是宫里的赏赐，有些新鲜水果特意给公子送来。”

云微错愕间，赵忠已经命人把东西送进去：“今晚京城不宵禁，很热闹，公子可以去看看。”

云微颔首：“正有此意。”

到江淮州他们住的地方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几人都换了一身利落短打在厨房忙碌，江淮州切菜，田乐远蹲在屋檐下拔鸡毛，杨遄则守在灶前烧火，锅里也不知道炖着什么白烟蒸腾，至于书童观砚则里里外外洒扫清洁。

云微让宋南宋北也去帮观砚的忙，自己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去：“我来晚了。”

“云微。”江淮州抬起头，脸上俱是笑意：“不晚，刚刚好，你看这些菜都还在切，一会看你手艺了。”

几人厨艺都不算好，只有爱好吃食的田乐远勉强能做些饭菜出来，因而这些日子几人都瘦了不少。只是年夜饭特殊，他们可不想将就，本想着到时去外头酒楼奢侈一把，没想到云微提前来了，几人便一致决定在小院过节。

“没问题。”云微乐得欣然答应。

“云微。”准备拿去酒楼订餐的银钱买菜绰绰有余，一大桌子菜江淮州切了好久也没有切完，云微也只好来帮忙。

“来。”

云微停下刀看过去是江淮州偷偷拿了一块切好的肉过来，云微偷瞄了一眼没有注意这边的两人。眼疾手快塞进嘴里，脸上扬起一抹孩童般得逞的笑，压低声音说：“好吃。”

“这是乐远一大早去朱家铺子买的，他们家卤货冠绝京城。”

云微回味许久：“确实不错！”

“再来一块。”江淮州道。

云微摇摇头，心虚的往杨遄和田乐远处看去：“不了。”

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夜空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雪，寒风呜咽，不仅小院，每家每户都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愿我们明年，每一年除夕都能一起过。”田乐远吃得嘴角流油，大声喊道。

杨遄白他一眼：“谁跟你过，两只鸡腿全你吃了。”

“哎哟，就吃俩鸡腿嘛，淮州云微都没有意见。猪肘子给你，来。”田乐远上手就抓。

杨遄急了：“你手上还有口水，拿远点！拿远点！”

云微看着他们两个闹，面前就突然多了一杯水，不，是酒！云微看向江淮州，不解。

后者眼里尽是云微发懵的模样，轻声道：“你还未弱冠，但今天是除夕，可以喝一杯尝尝味道。”

“真的？”云微连忙端起杯子，江淮州和杨遄比自己年长几岁，就连田乐远也是去岁弱冠，只有自己年纪最小。看着他们喝酒，云微心里羡慕极了。

江淮州轻轻嗯了一声：“试试看。”

酒水入口，一股苦涩顷刻间席卷口腔，江淮州见势不对连忙说：“吐了。”

不用说，云微也当机立断地吐了出来，接着嘴里就被塞进来一颗糖，甜丝丝，一下子冲淡了酒的苦涩。

“怎么了?”那边杨遄也发现了不对，任田乐远往他碗里抓了几块猪蹄肉。

田乐远也擦擦手凑过来：“怎么了?”

“没事。”云微摆摆手。

“我给云微尝了点酒。”江淮州懊恼不已，早知道就给云微倒点糖水。

云微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摇头：“我真没事。对了淮州，你给我吃的糖是什么，还挺甜的。”

“诶，淮州有人背后骂你，你耳朵好红。”杨遄眼尖，看到这一幕稀奇地叫唤出声。

云微忙道：“不是我，我没有。”

江淮州一时耳朵更红了，嘴里更是磕磕绊绊：“我知道，我是白天吹了风。”藏在袖中的手缩了缩，“你好些了吗？”

云微点点头：“好多了。”然后望向杨遄他们，“这酒这么难喝，你们怎么还喝得那么起劲?”

这话一出，杨遄和田乐远登时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云微道：“小娃娃，果然是小娃娃。叫我哥，我教你喝酒。”

“行了，云微别理他们。”江淮州把酒壶放到一边，“饮酒也无多好处，云微不喝也罢。”

对此云微深以为然。

年夜饭准备的是丰盛，但几个人都是男子，尤其是宋南宋北两人更是一个顶俩，满满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

“今晚没有宵禁，听说还有烟花，不如出去逛逛。”田乐远提议。

江淮州喝了酒，脸上略有些薄红：“今年各地都有大小雪患，烟花宫里不让放。”

“嗐！”杨遄摆摆手，“看不了烟花，但其他的热闹还是可以凑的。”

除夕夜这天，隋朝百姓会整夜狂欢以迎接明日朝霞，民间还有自发组织的祈福游街活动。虽宫里勒令不放烟花，但丝毫不影响入夜后沸腾起来的京城。大街小巷都是出来游玩的百姓，打算趁今晚上大赚一笔的商贩应景地在摊子前点起红色灯笼，无数条长街犹如洒落的红色银河。

换好了衣裳，云微一行人也准备出门游玩，只是刚一开门云微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看过去是一条黝黑的巷道，瞧不真切那里有什么。

“怎么了?”江淮州问道。

云微抿抿唇，自己应是感觉错了，刚刚就不该听杨遄讲鬼故事：“没事。”

谁料走了几步，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云微再次看向那处，这次他看得更真切了些，是一个人，有些眼熟。

可这会他应该在梓潼那边，许是自己眼花了吧。

“快点，快点，过了今晚就得等到十五元宵才那么热闹呢。”杨遄在前面招呼着。

“走吧。”江淮州帮云微掖掖披风，生怕冷风吹到他。

云微正欲转身，那暗处的人影突然动了动，云微顿时睁大眼睛。

“云微?”江淮州拧眉朝云微看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人，难道云微认识？

云微张张嘴又似想到什么：“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江淮州嚅嚅嘴刚想说什么，云微就朝着那暗处走过去。近了，云微也将李霁的脸看得更清楚，胡子拉碴，风尘仆仆一看就是才回来：“行安，你不是在梓潼吗？”

李霁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望着这边的江淮州：“说好陪你一道过年，不能食言。”

“可?”云微忍不住担忧，“你这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皇帝本就不喜行安，如今好不容易安排些事给他做，要是办砸了被责罚事小就怕有心人利用。

李霁摇摇头：“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唉，淮州云微你们快点，磨磨蹭蹭。”杨遄他们发现两人还没跟上来，催促道。

云微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行安重诺，而且看样子许久没有休息，梓潼到京城少说百里，这大冷天的：“淮州，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江淮州这会也猜到来人应是靖王李霁，如今在京城，有些风声但凡上点心就能打听到：“好。”

“我们先回王府，行安可是才回来？”

李霁听到云微口中的回王府，嘴角抬了抬，只是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下颌绷得紧紧地：“回了一趟王府，给你带了些梓潼特产，结果听赵忠说你在这就过来找你。”

云微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低头看到李霁鞋面的灰尘：“先回去吧。”

“云微了？”杨遄和田乐远又折返回来，朝四处张望：“人呢？有东西落下了吗？”

江淮州这会脸上哪里还有过年的喜气，满是颓然：“云微有急事不去了，回他住处去了。”

“可……”杨遄砸吧砸吧嘴，宋南宋北还在呢。

下一秒，宋南宋北一拱手：“几位公子，我们也先走了。”

“诶……”

“你们去吧，我吹了风头疼。”江淮州揉揉眉心就往院子里走，顺手还关上了门。

就这样被关在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杨遄愣愣问：“观砚，你家公子?”

“小的也不知道。”

“那还去吗？”田乐远问。

杨遄一摊手：“人都散了还去啥，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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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