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溪到家吃完饭后就回房间了,三天没回家,房间里的东西一切如旧,除了摆放在书架上的贝壳形状的硅胶玩具。
她缓缓关上房门,没上锁,脚步很轻,缓缓移动到书架旁。
上一次使用是忘了在什么时候,但她是一个喜欢乱扔东西的人,不可能会老老实实的摆放在架子上。
张玉进来过她的房间了,并且看到了这个东西。
刚刚在饭桌上,张玉还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能不能适应现在的学习节奏,正常的关心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也许她知道但选择不戳破,就算知道也没有什么事。
她的妈妈又趁她不在进她的房间了。
意识到这个,简云溪抓紧了手,不是担心秘密被发现的慌张,是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
中考前几次模拟她的成绩并不理想,张玉不想给她压力,但心里却偷偷起了疑心,觉得女儿是因为早恋导致的成绩下滑,于是就进她的房间翻她的东西,偷看她手机的聊天记录。
那会简云溪的压力也挺大,没达到预期的成绩本来就让她郁闷到了极点,一次放学回家发现朋友寄来的信被人打开看过,她当时生气极了,直接出客厅跟张玉大吵一架,那次吵过架之后,张玉就跟她保证说,再也不会不经过她的允许就进她的房间了。
因为这句话,简云溪从没给房间上过锁。
现在看来,张玉说出的话,也不能全信。
简云溪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难免会担心女儿的成长状况,做不到完全信任的让她独自生长,所以忍不住去窥探,可简云溪却很反感这种关心。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到这个年纪已经懂事了,不能直面狂风暴雨却也知道怎么躲避最为安全。
简云溪看了一眼贝壳玩具,神情自然且内心坦荡,有一些事她比同龄人启蒙的早,但只要不伤害别人不伤害自己,合理的疏解压力,一点问题都没有,不需要愧疚也不用感到羞耻,毕竟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解压方式。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充电重启之后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弹出来,简云溪从大量的垃圾短信中一眼锁定阮池盈发来的消息。
——不出意料的堵车了。
——有点晕车。
——好困。
消息发送于57分前,不知道她现在到越城没,简云溪回复了条消息。
——晕车可以吃橘子,这样会好受一点。
——现在怎么样了?
等了一会,阮池盈还没回消息,简云溪想也许她现在还在堵车,或者已经睡着了,她也没等多久,把手机放到一边,拿出平板搜网课看,准备再把之前欠下的知识再巩固加深一遍记忆。
简云溪的基础很好,十六七岁的少年,记什么东西都很快,看过的知识点大多都在脑海中有专门的储存库,但应试教育不是只考你背诵古诗词这么简单,想解决复杂多变的题型,更重要的是你理解吸收课本内容的基础上去发散思维,对简云溪来说,题海战术虽然看起来是走投无路的人才选择的办法,但它至少是真的,能让成绩显著提高的办法。
学校发的周测卷被她放在一边盖泡面了,刷完一套习题,简云溪终于舍得抬头,活动活动关节,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她很少有这样沉浸学习的时刻,以前大多在十一点前就停笔上床玩手机了。
金汤肥牛味的泡面仍然香飘十里,但是粉已经坨了,口感不是很好。
简云溪边吃边想,阮池盈也会像这样每天刷题刷到很晚吗?
很快她就在心里否决了,这三天她跟阮池盈日夜同行,知道阮池盈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上课偶尔睡觉,但只要醒着手里就一定会握笔,下课后绝对不会多给试卷一个眼神,堪称劳逸结合的典范。
真羡慕,羡慕她成绩那么好。
什么时候让我当个年级第一玩玩呢?
简云溪忍不住笑了,有时候人与人是有壁的,可能付出一样的努力,但取得的成绩不一定齐平,网上说左撇子的人都很聪明,刚好阮池盈就是左撇子,对了,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她那么聪明,原来是个左撇子,所以才考那么好。
……
“爹的。”
她趴在桌子扭曲了一会,突然就骂了一声,这是骂给自己的。
是的,简云溪现在很唾弃自己,宁愿相信天赋这一说,也不愿意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努力两个字,笔画加起来才九道,但是坚持起来真的好难。
阮池盈已经回消息了,就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
她发消息过来说到站了,叫她早点睡。
简云溪回了个好,画面停留在聊天框没有划出去,盯着阮池盈的头像看了很久,阮池盈的微信头像不是动漫人物也不是什么网红头像,这应该是她自己拍的,柔软的金黄色沙滩上摆了一些好看的贝壳海螺,还有乳白色的小鹅卵石,这些东西不是随机摆放的,它们是有弧度经过设计的,看着像一艘弯弯的月牙船,占据画面三分之一的,还有卷起白色浪花的蓝色大海。
阮池盈去过海边,她应该很喜欢大海,简云溪也很喜欢大海,但是她还没去过。
手机自动息屏了,黑色屏幕就像一面镜子,映出简云溪的脸来,她在发呆,眼睛向下看,不知道是因为怜悯还是委屈,嘴唇微微努起。
草了,真好看。
简云溪难得自恋一次,打开手机原相机找了好一会的角度,最终选了一张喝泡面汤的侧脸照发在社交平台上,并配文:谢谢你陪我一起熬夜,现在我要吃掉你了[哭泣]。
今晚真的是有点神戳戳的,简云溪的心情真的是很糟,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
现在很晚,没什么人在,作品发出去,才获得几个点赞,这时一条私信发了过来,有个人自称是编剧夏知青,有一部作品正在筹拍,觉得简云溪很符合她心中的一个角色,邀请她改天出来选一个合适的地点面谈一下。
简云溪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整蛊,就没理这个人。
她知道夏知青是谁,是国内一个很有名的编剧,手握几部获奖作品,普通人要是不做梦的话,根本就接触不到这样社会地位高的人。
自己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应该也没好看到,让名牌编剧自己下场挑人的程度,毕竟这不是在拍电影也不是在写小说,哪有这么大狗屎运。
但她还真就撞上了这么大的一个狗屎运,怎么躲都不行。
第二天,她手里拿着对方递来的名片,拄着拐杖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大脑还是懵圈的。
真的是试镜邀请,而且还是女一号。
夏知青说已经定好了第二天去越城的机票,她会带着她一起前往越城,简云溪不担心对方是骗子,只因为她跟某度资料上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穿着随意但不失优雅,很有书卷气息。
简云溪被突如其来的狗屎运砸的眼冒金星,她知道自己运气好,游戏抽奖随随便便就能出金,但这样难得的机遇给她碰上了,她难免会担心,这该不会是阳寿换的吧。
她有点不知所措,给阮池盈发了一条语音,她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阮池盈说:“很好看。”
听到对方温柔有力的声音,简云溪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这个烦躁的心情只持续了半天,到了晚上,简云溪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了,距离上次生理期过去了三十来天,算了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人是受激素控制的动物,每到生理期,对事物的感知会放大数倍,喜也好,怒也罢,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从外界找个窗口,调节中和。
刚好钟宁跟小妹在打台球,知道她晚上没有事干,就顺便把她喊过来。
简云溪的脚好的很快,医生跟她说的是一个月内都不能下地,但她自己单方面试过,只要不是长时间站立或者走动,小范围走动还是可以的。
准备出门前,老妈随口问了句:“又去哪?”
“打台球。”
张玉说:“这几年生意不景气,钱没有以前那样好挣了,你自己看着花,不能再大手大脚的了。”
“高一都快过去了,还是把心收回来好好学习,不要总以为高考离你还很远。”
简云溪沉默了一下,说:“知道了,今晚是同学叫我去的,我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
她更加坚定的想要去越城了,如果能通过试镜,拍完戏应该会有一笔可观的片酬吧。
打台球确实是很解压,简云溪到了地方,听到球杆击打目标球入袋的响声,渐渐变得放松下来。
秦思航给她搬来一张高脚椅方便她随时可以坐下,另外还可以充当拐杖。
简云溪随口提了一嘴第二天要去越城的事,不过她没说去那干嘛,说出来她们也不会信,因为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扯淡。
秦思航只当她是去旅游的,收下黑八后,把球杆递给钟宁,自己则坐到一旁休息去了。
秦思航:“你定好酒店了吗?”
简云溪想夏知青应该会安排好,但她还是对着秦思航摇头,说:“好烦,想去又不想去,明天再做打算吧。”
“为什么烦,你是要去那玩吗?”
简云溪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钟宁:“越城很好玩的,我要跟你说一下,他们那里口味偏重,你去那里可能菊花会受不了。”
简云溪无所谓的说:“吃屎得了,能活就行。”
这话把两人逗的笑出声了,小妹说:“你可以去找池盈,叫她带你玩。”
“她家在越城住别墅呢,大别墅,有好几套房。”
简云溪挑眉,象征性的鼓掌,说:“有钱。”
越城是南部地区经济发展最好的城市,相比之下,南城就是一个三四线城市,房价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是好烦。”她说。
秦思航:“别烦了,打球吧。”
她还没见过简云溪打台球,有些好奇简云溪球打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隔壁桌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站在简云溪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简云溪看着他,觉得这么问有些冒犯,所以没回话。
那男的没在意,直接表明来意:“你叫啥,要不要上钟?”
哦,这是把我当台球助教了。
简云溪懂了,她环顾一周,很多球桌是一男一女的组合,这是一个商业球房,助教陪玩是现在许多球房的营业特色。
她说:“我不是助教,你可以去前台问问有没有。”
“哦,行吧。”那男的尴尬的笑了,解释道:“你长的挺好看,我还以为你是助教呢。”
那男的走后,秦思航说:“有人找你上钟的话,你也可以跟他打啊,跟前台说一声菜菜上钟就行了。”
“菜菜是谁?”
钟宁:“菜菜就是小妹,她在这挂有账户。”
简云溪意外的看向秦思航:“你还做助教呢?”
秦思航一脸麻木:“曾经过这么一个理想,但是这个计划还没启航就夭折了,我爸不让我干。”
“以后有人找你打球的话,你可以上钟的,高级助教算你一百一个钟,赚点生活费呗,你明天不是要去越城吗。”
钟宁也说:“别为了点面子连钱也不要了,这样吧,我去帮你把那男的叫回来要不要?”
简云溪摇摇头:“算了,不想跟男的打。”
简云溪跟钟宁水平差不多,两人你赢一局我赢一局的,有时候简云溪运气好,就会单方面碾压她。
今晚简云溪情绪不太对,打了一会又不想打了。
“不打了,我的球都好烂。”
钟宁顿了顿:“你咋了,不开心吗?”
“是因为我老是防你才不开心吗?”
钟宁开始在自身上面找原因,她跟秦思航打久了,慢慢的学到了一点秦思航的打法,喜欢防守给对手做斯诺克,只有手感好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猛冲。
简云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恹恹的,说:“不是,我的问题,我技术不行。”
秦思航平时是一个迟钝的人,但她也看出来简云溪的不对来了,她真以为简云溪是因为打球打得不好才心情不好的,于是站起来想给她指导一下:“你技术挺好的啊,一点障碍球而已,你可以扎杆解球,你要不要学?这个很简单的,又能耍帅,只是看着难而已。”
简云溪终于提起一点兴趣来了,她之前有想过学扎杆的,但这个力度把握不好容易把台泥戳破,所以一直没敢上手尝试。
想起在家时张玉说的话。简云溪好不容易复燃的心很快又枯萎了。
她很不想做扫兴的人,虽然很不想,但还是做了,她回绝道:“还是算了吧,戳烂了没钱赔。”
秦思航:“没事,戳烂了算我的,你打吧。”
简云溪有些伤心:“不行的。”
“真没事。”
“反正这台泥用久了也准备换了,你打呗,没事的。”
简云溪更加伤心了,趴在球桌旁,说:“那更不值了,白白赔钱给人家换新台泥,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钟宁看不下去了,说:“这球厅是小妹她爸开的,真搞坏东西了,前台姐姐都夸你年轻有劲,不会让你赔的。”
……
简云溪沉默一下,缓缓开口:“我跟你们拼了。”
秦思航忍不住追问:“咋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为啥心情不好吗?你今晚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没笑过一次。”
无奈之下,简云溪只好坦白:“朝廷把我的赈灾粮给断了。”
钟宁一拍桌子,她也有过为钱烦恼的时候,所以她很理解简云溪的心情,说:“这个啊,我去帮你找人上钟,听我的,别跟钱过不去。”
简云溪没开口,这个是真过不去,“我可以体面的,不劳动就把所有人的钱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吗?”
“这个嘛?这个不行,容易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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