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众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闷的情绪，有的呆呆坐在原地，有些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他人。

许瑾望着宽阔的洞口，浑身心神紧绷，手里握紧了菜刀，喉咙不住上下滑动，看到有人靠近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干什么？！”他低声吼了一声，把靠近的来人吓了一跳。

许父疲惫的困意随着这一声抖了个激灵，散了个干净。

张氏和许玥也抬起头看过来。

两个孩子倒是睡着了，睡得正熟都没被吵醒。

来人黑漆漆的看不清脸长得什么样，但是明显不是什么容易好人。只见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脑袋歪向一旁的骡子，嬉皮笑脸的开口：“这骡子卖吗？”

许瑾警惕的瞧了他一眼。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不卖。”

那人也没有多过纠缠，知道他说不卖就走了，只是回过头之前眼睛在他身后转悠了一圈，明显在打什么主意。

“子修出去大半天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许父看了下外面的雪花，洞口的雪已经快有鞋底厚了。

“早知道让姐夫留下，我出去捡柴火了。”许瑾皱着眉头，这么大的雪，要是姐夫回来病了怎么办？

“咳……咱们这一家全是靠着子修才能走到现在。”许父咳嗽一声，对他们说，“日后你们一定要谨记。”

“嗯，我们一定会记得姐夫的恩情。”不论他是什么孤魂野鬼，还是什么神仙下凡。

其他人都点头。

一路上，林涯表现出来的所有，完全不是一个坏了手的普通书生该有的，这一点，他们心里有数。

光是，他并没有丢下他们自生自灭这一点，还带着他们一路上东奔西走，不管是赶车，守夜，还是对待两个孩子都如同一个真正的守护神一样。

这样就足够了。

几人一阵沉默。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嚯！好大的野猪！”有好奇跑出去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

“野猪？！这冬日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野猪？！”

“这是他们一同打到的吗？这么大！”

原本沉闷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其他人哪怕饿着肚子也来看起了热闹。

他们把野猪放在洞口，所有人身上都是白茫茫的，虽然手脚冻得发抖，发青，但是心里却极为火热。

林涯上前一步说到：“劳烦各位帮我抬这野猪下山，只是在座的可有会庖猪的？我可以付猪肉为报酬。”

“我！我会！我是屠夫！”人群里钻出来一个瘦弱高个头的中年人，他手里还带着一个包袱。

“那就劳烦了。”林涯点点头，示意其他人把猪解开放地上。

“姐夫，这是你猎的野猪？真厉害！”洞口外被围围的严严实实，许瑾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看着地上的野猪以及一旁的林涯面露喜色。但随即看了眼旁边眼冒绿光的其他人，眉头一皱。

“……姐夫？”语气十分不安。

林涯在一旁朝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早有安排，许瑾放下心来，在一旁安静观看。

而屠夫赵饱抹了一把眼泪后，把手里的包袱放在地上解开。然后露出了里面包裹严实的两把刀。

他手指颤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摸不了这两把刀了。粮食已经吃完了，如果这雪再多下两天，没有吃的，他会被饿死。

他握着刀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的气势变得有些雄赳赳，气昂昂。蹲下身逮着地上的猪干净利落的下刀，一炷香时间不到，地上的猪就被解的明明白白的。

“好厉害……”许瑾感叹一声。

“东家，这猪……还要怎么解？”赵饱抬起头询问。

“身上的五花肉那些切成条吧，尽量切多一点，另一扇肋排帮我切成一条一条，四条腿就不用分了。”林涯指示着他把自己想要的分好，其他的分成数块，等下好分。

“这猪头也帮忙切成小块吧。”

“好……好的。”

虽然猪毛都还没刮，但是想来也没有那么大的锅烧水，毕竟太奢侈了，索性切了之后让他们自己回去再收拾。

方才帮忙抬猪和捡柴的人围做一堆，赵饱在林涯的示意下挨个给他们分猪肉，好在他下手够准，分量大小都差不多。

分完十几块差不多还剩个四五十块还有一堆猪头肉以及排骨和内脏。

“咱们大家也算是有难同当，都是前往青州府避难，如今大雪封路，想必这几日大家都要聚在一起躲避风雪。既然如此，这些猪肉就一同分给大家，也算是同大家结个善缘……”林涯说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才已经领过肉的可以再领一次，不过这次是每个人都有，只限领一次，至于剩下的，今日便一起熬煮了吃吧。”

山洞里差不多有五十多人左右，这些肉虽然不算多，但是这几日最起码不会饿的狠了。

“多谢恩人啊！多谢！”

“好人啊——”

“来世定要给您当牛做马……”

“可否能知恩人名讳？日后定给您立长生牌——”

“谢谢！谢谢！”

林涯望着他们要跪下磕头的模样，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

“不必了，我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无愧于心罢了。”

“好了，多余的话大家不用多说，来排队领肉吧。”

于是其他人只是感激的看着他，没有过多打扰，乖乖去排队。

等所有人领完，林涯给赵饱分了小块五花肉，以及一些内脏和猪头肉，冬日里这些都能放很久。

“多谢恩人……”赵饱感激的收下东西，和一旁等待的妻女回去了自己放行李的地方。

一说起剩下的东西大家伙一起煮来吃，于是各家的妇人们纷纷自荐。有人拿出了自家的铁锅，有人用石头架起了炉灶，也有人用自家的陶罐去外面挖了干净的雪放进铁锅里面煮。

防止他们私吞导致其他人不满，林涯还专门让张氏去帮忙看着。

他自己在洞外有遮挡的另一处烧火架起瓦罐炖起了排骨猪肝汤，放了盐，还放了几片生姜下去去腥。野猪肉有些腥，味道不算好，但是其他人都特别满足，甚至闻着肉汤的味道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让许玥在外面看着，林涯回山洞里从包袱里面掏出了仅剩的两张大饼，准备放在外面烤一烤到时候泡到汤里吃。

转身看到两个孩子睡得打呼噜，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淡笑。

“子修，你的衣服湿了，快脱下来躺着，我帮你烤干再穿。”许父碰了一下他的身上，被入手湿润的触感惊了一惊。这大寒天的，穿着湿衣服怎么行，方才出去那么久，要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林涯微微一愣，却也没拒绝，把大饼放了回去，乖乖脱了衣服后躺在任朝身边。好在衣服只是外面湿了一层里面的没湿，很快就能烤干，头发也用布擦干等会儿出去烤烤就没事了。

躺在还算舒适的床上，困意与疲惫一阵袭来，林涯难得的陷入了沉睡，外面的嘈杂声都未把他惊醒。

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睁开眼愣了一下，林涯很快回神，在黑夜中一切在他眼里都无所遁行。掀开被子穿好烤干的衣服，林涯推了推一旁坐靠着墙壁上睡着的许玥，示意她去床上睡。

许玥迷迷糊糊的往温暖的地方走去，躺下盖好被子。

许父和张氏躺在孩子的另一侧睡得正熟，没看见许瑾的身影，略微思索一番林涯朝洞口走去，一路上避开其他人因为寒冷靠在一起的身体。

终于在门口看见了许瑾。

只见他困倦的守在门口，一旁的瓦罐还冒着热气，底下炭火未熄，应该是一直保持着热乎的状态。

林涯走过去推了推他，里面的位置挤一挤还能睡。

“……姐夫，你醒啦。”许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从怀里掏出了大半张饼。

“怎么还剩这么多？”林涯用外面的雪把脸搓干净，回来看到他把饼撕开往瓦罐里丢，眼睛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我们都没怎么动弹，又吃了肉汤，已经很饱了。”许瑾想起晚上那些妇人煮的那肉汤，唇角动了动，那味道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再吃点吧。”林涯又回去把仅剩的腌菜掏了出来，那包袱里是真的不剩什么了，除了贴身放的银子和房契，小偷是啥也偷不着。

“不用了，姐夫你吃吧。”

林涯望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轻笑一声：“我一个人有点吃不下。”

“……姐夫，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吧？”许瑾有些怀疑的问道。

“没有，我是真的吃不了这么多。”罐子里还有一半的肉和一大半的汤，看得出来除了两个孩子，他们应该都是吃的公共那份肉汤。

不用想都知道，味道肯定不好。

“那好吧。”他从旁边拿出两幅碗筷，用木勺给他盛了一大堆肉和汤还有泡了的饼才递给他。

林涯抽了抽眉毛，端过碗认命的吃了起来。

接下来三天，大雪连绵下个不停，雪地一日比一日厚。

好在林涯之前让人打了许多柴，白天放在外面烧，他们在外边儿烤火，晚上把烧好的碳用石头码成圈，把碳放进里面，这样晚上睡觉也不会太冷。而且洞口十分宽阔，因此也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

眼看着人们一日比一日焦躁，之前分的肉也吃的差不多了，林涯的心缓缓沉了下来，若是这雪再不停，怕是再过两日就不好了。

好在天随人愿，大雪在第五日凌晨停了下来。

连续下了四五天地上的雪层已经差不多后到了小腿那么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往年就算有下雪一般也就下个一两天就停止了。

许多人看着那厚厚的雪层望而却步，走在雪地里久了的话只怕是两条腿都要冻坏了。

可若是不走粮食已经快吃光了，不走，留下来也是死。

林涯盯着这厚厚的雪层微微皱眉，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可以在雪地里行走的办法。

他召集其他人说道：“下这么大的雪，若是直接走出去的话，怕是不到半日腿就会没了知觉。”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在雪上行走，只是需要大家的帮忙。”

赵饱第一个响应：“任东家，还请您说说我们该如何做，都听您的！”

“若真有办法从这雪地上走出去，我们全家都给您立长生牌！”

“对！这几日多亏了您！要不然我早就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是啊！您说说吧！”

其他人还是比较信任他的，不仅是因为他给了肉吃，还因为他把那些柴火拿出来给大家一起用。有些人甚至还在背后猜测他是不是能掐会算，要不然怎么就知道囤积柴火呢？还刚好在这冰天雪地里打死了一只野猪。

因此对他的话，许多人都盲目听从。

当然，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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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古代干旱灾荒（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