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

傍晚来临,榕树下的人也渐渐散了,归去的尽头是暮色下的袅袅炊烟。沈瑜转转悠悠地回到张家的小院,不出所料地发现厨房冷锅冷灶,没有丝毫开火迹象。

张氏依旧快活地缝缝补补,做着她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看见他回来了,迷茫了一瞬,猛地站起来:“儿回来啦,饿了吧,娘去给你做饭。”

说着,她就往厨房里钻,沈瑜没事可做,坐灶台前帮忙看火,他没添柴经验,整得烟熏火燎的,看着张氏东转西转,就是没拿出什么可以吃的——或许是单纯转着转着忘了自己要拿什么了,空着手又回来在锅前站岗,半晌又走了。

锅已经烧得冒烟了。沈瑜心想,也不知道今晚这个饭能吃上不。

暗色渐渐笼罩山村错落有致的屋舍,旧瓦上的青苔留不住白日的温度,烟囱苟延残喘的余温也慢慢消逝。张家的茅屋与左邻右舍隔着巨大的真空地带,特立独行地冒着炊烟。火小了些,沈瑜索性不添柴了,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脑中浮现出下午离开时妇人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外乡的,这里晚上可不太安生啊。

沈瑜心想,是山上的野兽晚上会来村子里骚扰吗?那确实是不太安全。

窗外,影影绰绰一行人路过院落,沈瑜一看——村长他们回来了。

“村长——”沈瑜出去打了个招呼。

越走近,越是一股扑鼻的汗味,几个汉子脸上尽显疲色。

沈瑜寒暄两句,问道:“路通了吗?”

村长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通了。”

这老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沈瑜一点都不在意,几乎有点喜笑颜开:“欸,通了就好,还是您辛苦啊,忙一天了,这几个大哥也是······”

太给力了——

村长打断他的马屁,看一眼厨房,问:“还没吃?”

沈瑜扭头看过去,刚想说快了,便听老头嘴里骂了两句,不容置喙道:“跟着来。”

沈瑜知道这是特许他蹭一顿大哥们的犒劳饭,心说,你这老头人还怪好的嘞。

他想了想:“我去告诉张婶儿一声。”说着,他跑回去,便看见张氏往锅里倒熟悉的黑糊糊。

他有些汗流浃背了,忙说道:“婶儿,别忙活了,我去村长家端点饭菜回来,咱俩吃。”

张氏愣住了,一瞬间她脑子里似乎转过很多东西,有些过载。沈瑜趁着她发懵,把锅盖给她盖上,哄她:“这个剩饭咱就别吃了,先温着,等晚上饿了再吃。”

说着,他从灶台上顺了个碗,就要出去。张氏反应过来,扯着沈瑜的袖子:“平儿,你去哪儿?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

沈瑜哄她松手,说:“婶儿,不去山里,我马上就回来。”

费了些功夫,沈瑜出门,村长脸上已经有不耐之色。见沈瑜拿着碗,大有一副连吃带拿的架势,黑着脸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沈瑜心想你现在后悔也没用,坦然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活脱脱一个打秋风的赖皮糖。

走出不远,他似有所感地往张家望了一眼——天色渐暗,茅屋像一个光线的绝缘体,越发没了人气,张氏站在柴门的阴影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越往前走,张氏的身影越模糊,最后融入阴影,彻底看不见了。

沈瑜沾着汉子们的光在村长家吃了一顿,厚着脸皮权当自己的饯行宴。村长心里清楚他明天就要走,沈瑜问他要个人带路时,他难得爽快地指了汉子给他。

其间,他顶着村长杀人一般的目光盛了些饭菜留给张氏。饭饱餐足后,他便识趣地溜了,终于是赶在天黑尽前回了张家。

张家依旧是不开灯,沈瑜刚进堂屋,差点被门槛绊倒。抬头看见张氏坐在正中的凳子上,一声也不出,又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脱手。

他跑回屋把之前那盏灯点上,将碗放桌上:“婶儿,给你带了些饭菜,趁还温着,赶快填填肚子。”

点了灯才发现,屋子里像是收拾过,意外的整洁。他想,张婶真是勤快,这么一会儿也闲不下来,要是不给他吃那些剩饭就更好了。

张氏的精神状态摆在那里,光是生活自理就很困难了,平日估计也是吃了上顿忘了下顿,现在还多了他这个累赘,更不容易了。沈瑜又想起她的过去,有些心酸。

“平儿回来了啊——娘还说去找你呢。”她絮絮叨叨念着,抓住沈瑜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晚上多危险哇,你别随便出门啊······”

“你吃饭了吗,娘给你留了饭,在锅里温着——”

沈瑜:婉拒了哈。

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但沈瑜很明显地觉得妇人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之前偶尔清醒,现在几乎时刻都错乱着,包括昨晚来敲他的门,行为越来越古怪——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明早就收拾收拾上县城去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和沈家人失散了,自身难保,怎么找回去还是个问题。

沈瑜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地说吃过了,他晚上哪儿都不去。妇人却急得用力拉他的袖子,扯得他生疼:“平儿啊,娘知道你不爱听,可是···”

张氏的话越来越含糊,最后完全听不清了,她的表情也慢慢从激愤变得空白,松开沈瑜的手,茫然一会儿,端起那碗满当当的饭菜进厨房了。

门外依旧是模糊的大山轮廓,剪影庄重冷寂,沧海桑田,不为所动,日复一日地对人间疾苦冷眼旁观——那曾是她赖以生存的支柱,也是残忍夺去她所有的元凶。

沈瑜叫她:“婶儿,我洗漱完睡咯——”

张氏没有回应。

在明天即将启程的喜悦中,沈瑜睡得很不错,只是睡到夜中,被一泡尿憋醒了。

屋里没有夜壶,犹豫了半天,迫于鼓胀的膀胱,沈瑜起身打算去茅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茅房是农村常见的旱厕,稍显简陋——由两块石板搭成,帘子一拉就隔人视线了,修在屋子背侧,与沈瑜的房间是个对角线。

他图省事儿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就往茅房摸了过去。

今天的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云雾半遮。沈瑜心想,看来明天得是一个大晴天。

山里夜晚留不住温度,穿的单薄点就会感觉到寒意。一阵水声过后,他通体舒畅,刚想掀帘子出去,就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

沈瑜顿了顿,没了动作。有山风荡过来,吹出了鸡皮疙瘩,云层被拢到了一起,遮住了圆盘子似的月亮,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

是野兽吗?

静下来,一时只有风声,吹过翁郁的山林枝丫,哗啦啦作响。

叩叩——

拍击院门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开始是试探的一声两声,最后越来越急。

叩叩叩——

“娘,开门,儿回来了——”

四面空旷,此处回响。院外陌生男音响起的那一刻,沈瑜同时出了一身白毛汗。

半夜偷偷玩单机,嘻嘻。

沈瑜同学是一个神经粗大得可以跑马的清澈男大,另为理工铁直,一般不会想到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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