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话没能持续很久,沈瑜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不知道的就摇头说失忆了,装傻充愣。
江怀瑾倒是善解人意,貌似是信了他失忆的说辞,还安慰他说人受了大刺激后失忆是有过先例的,可能后续会想起来也说不定,想不起来也好,毕竟逝者已逝,浮生偷闲,少一点痛苦也好。
沈瑜觉得,这一刻的江小帅哥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天使光芒。
江怀瑾倒不怀疑他的身份。沈氏是永安的大氏族,沈家的名头在城中也有分量,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主家的那个独苗纨绔少爷的丰功伟绩——当然这些卷宗上可没有,全是实地调查时由群众口口相传而来,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江怀瑾目光隐晦地打量了面前的公子哥——面容俊俏,眉尾懒懒却富有生气,唇色和眸色都偏淡,看上去有些脆弱,气质如水般谦和,很难看出纨绔子弟的影子。
传言和真人两相混杂,真相变得玩味。所幸抛开这个人不谈,沈瑜所说确实与他们先前了解的大差不差,有些细节还能做些补充,江怀瑾便略过了那些稍显怪异的违和感,无视了那些虚虚实实的传言。
“穆渊是什么时候到顾家的?”沈瑜抓心挠肺地好奇这件事,终于问出了口。
“我与大师兄到此地界时,穆渊便在顾家了,但应该也才到不久。受邀来顾家歇息是临时起意,我们也算是误打误撞地碰上。”
沈瑜一算日子,好家伙,刚好是他来这边的第二天,穆渊应该是醒后就把他给踹了,自己一个人下山徒步到了顾家。
山路和官路加起来几十里,穆渊大病初愈就开始分秒必争地长途跋涉,说是个狼人一点也不为过。
“沈公子和穆公子关系好像很不错,你这样关心他,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
“呵呵,”沈瑜从牙缝里憋出来一句,“我俩的宿怨长着呢。”
他没说结了什么怨,也没提寺庙里的那件事儿。江怀瑾就有些尴尬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安慰沈瑜别多想,活着最重要,便拿着个玉牌状的法器给他大师兄传话去了。坐在后面一直没吭声的卫鸿远此时看他师兄走到了一边儿,才偷摸摸的抬起头来。
沈瑜定睛一看,八尺男儿此时两眼发红,满脸动容,在他没反应过来时给沈瑜抱了个满怀——
“什么都别说了,沈兄。我卫某也无父无母,虽无血海深仇,也懂得孤苦无依的难处,若不是进入师门遇到了各位师兄弟,不知要在这人间踽踽独行地荒废多少年……”
“沈兄你几经生死,我和师兄遇上你时你也性命攸关,命途多舛,还如此乐观,唔——”
卫鸿远越说越感动,他抱着沈瑜拍了两下他的肩,旋即分开,看着这位又是逃亡又是失忆的可怜人:“沈兄,你若是有难处,一定要跟我和师兄说,我俩能帮一定帮。”
沈瑜被这位壮硕的体修给拍得生疼,不过还是勉强笑着应下了他的好意。卫鸿远虽头脑简单但高义薄云,是个性情中人;他的师兄则心思缜密,通情达理,是个接人待物都让人如沐春风的君子,两人身上看不到一丝仙门人的倨傲——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晚上顾小少爷就要出殡了,卫鸿远说他们决定等小少爷下葬后就再去山上看看,或者先去沈瑜待过的那个小村子里调查有无蹊跷。白日里江怀瑾已经把山的另一面搜查完了,没有发现妖物和巢穴——大山风平浪静,若无其事一般的温柔祥和。
小天使这效率,简直是劳模。
沈瑜说他想跟着一起去。
原因无他,他一个人呆在府里很是不自在,跟着去还能提供些见解。
卫鸿远不会多想,江怀瑾想的就要多得多了。没费什么周折,两人商量了下,同意了。
“你还记得密匙吗?就是你之前设定的口令。”
江卫俩人临走之际,问了储物袋的事情——沈瑜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咋打开。毕竟拉开一看,这就是个朴实无华的空钱袋,卫鸿远却说这袋子里有储物空间。
“忘了。”
沈瑜确实不知道,他连这袋子的来历都不清楚,江怀瑾知道他的情况,有些头疼:“我无法强行打开它。有主的储物袋上一般留有主人的灵识,若其主是修士,注入灵力就可以自行取物;沈公子既是未修行的普通人,那一般设有密匙,在心中默念便可打开。”
沈瑜想,那就相当于要猜沈少爷的银行卡密码了。
江怀瑾看沈瑜闭上眼睛,估计是在尝试打开。他刚想摇头,便看到沈瑜从袋子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
卫鸿远眼睛都瞪大了:“哇塞,你不是忘了吗?怎么把它打开的?”
江怀瑾也有些诧异——密匙一般比较长,这么短时间里能试出来,看来沈少爷的密匙很有一段故事,失忆了也能猜出来……
沈瑜一脸高深莫测——笑话,他不了解其他人,还能不了解沈少爷那个臭屁狂吗?这个密匙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好伐!
他继续往里边摸索,除了乱七八糟的衣物和银票,竟然鲜有其他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这是什么?”
沈瑜掏出来一块发光的石头,入手莹润,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生机,以承托的手掌为中心发散到全身,让他恍若浸泡在暖流之中。
江怀瑾接过去:“是灵石,修士用来增长修为之物,比较常见。”
“沈公子,你确定你或你的家人没有接触过仙门吗?”
沈瑜保守道:
“我记忆里确实是没有过的。”
江怀瑾颇觉棘手,也没有再问,只是把灵石还给了他。沈瑜继续翻找,又掏出来一个像弹珠一样的琉璃珠子,里边似有颇多杂质,颜色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沈瑜觉得自己就像哆啦A梦。
“其余都是寻常之物,只有这东西我没见过……”
江怀瑾也没见过这玩意儿,往里边注入灵力,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奇怪的是,当他用手轻触珠子,体内的灵力竟会有种拉扯躁动感,似乎要挣脱他的掌控,争先恐后涌入这颗不起眼的小珠。
他猜测这可能是某种不知名的法器,看到沈瑜拿着它毫无反应的样子,有些奇异:“沈公子,你有觉得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吗?”
“啊?”沈瑜将珠子放了回去,摸了摸下巴,“你说哪方面的?细细感受的话,我觉得确实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刚没吃饱的缘故,胃里略有些空荡。”
江怀瑾:……
沈瑜从江小天使那儿得到了修改密匙的方法,兴冲冲地改了个只有他能念出来的密匙,再心满意足地吃上了小天使给他准备的夜宵,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这里的人们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了晚上就睡觉。沈瑜昏睡了大半个白天,吃完饭还是犯困,念着晚上要跟着武力值超标的小天使一起去山里探险(他认为的),热血因子冒出了头,有些兴奋,心想着趴着打会儿盹,晚上精神些。
外边儿依旧有些喧嚷,沈瑜的房间离灵堂远,听不太真切。脑子里闪过那老头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和张氏没完没了的念叨,纷纷扰扰的,头脑发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沈兄,沈兄,醒醒,出事啦——”
沈瑜从梦中惊醒,便看见跟前卫鸿远放大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腾”的一声弹起来,用袖子囫囵擦了擦嘴角。
“哎,抱歉,我给你吓着了,我就是太急了,不是故意的。”这大个子凑过来,“你知道不——”
“今晚顾少爷不下葬了。”
“啊,为什么?时间不都算好了吗?”
“谁知道呢——”
卫鸿远放低声音,凑他耳边说道:
“八仙都到了,就等着抬灵柩了。顾老爷子和顾夫人鞭打尸身的时候,顾夫人非说少爷还有气。”
“我师兄也去看了……你猜怎么着——一个冰棺里放了三天,都僵硬了的尸体,还真突然就有气了。”
沈瑜头皮发麻:
“那现在……”
“白事不做了,顾夫人高高兴兴地把顾少爷的身体放回他房里了。”
“顾少爷的房间在哪儿?”
“离这儿不远,就在墙那边——”
明明是夏日的风,荡过来竟然有凉气,从尾椎骨钻到大脑皮层,一片带着寒意的酥麻。
八仙:抬灵柩的人。
在少亡人的葬礼上,未婚的少亡人在出殡下葬之前,其父母会鞭打尸身三次,这代表父母原谅子女没有报答完养育之恩就离世的意思,这个仪式旨在帮助亡人顺利过关渡口。[奶茶]
本来以为可以写到后面去的[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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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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