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看到门外的人一愣,“少主,你怎么过来了?”林丰知道这两天肯定会有人过来,所以就安排人在宏盛药铺等着,没想到是柳筠亲自过来,他赶忙将人迎了进来。
柳筠摘下锥帽子,声音里难掩喜悦,“林叔,我来看竹姨,药已经配好了。”
竹轻风已经听到声音,在屋里喊,“是婉婉来了吗,快进来。” 柳筠将锥帽递给林叔,提起裙子三两步跑进屋里,“竹姨。”
竹轻风歪歪地坐在椅子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厚厚的披风把她包围起来,脸颊消瘦到凹陷,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耳边露出的几捋头发干燥枯黄,眼睛周围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看到来人,惨白的脸上浮出一层淡淡欢喜,“是青叶,还是婉婉?”
柳筠蹲在竹轻风面前,轻轻搂住她的腰,“竹姨,是婉婉,婉婉来看你了。”她的脸埋在竹轻风的膝盖上,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母亲去世前的几个月也是这样。
竹轻风的手抚上她的黑发,眼里满是怜爱,“乖孩子,竹姨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柳筠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掏出怀里的香囊,“竹姨,我配出解药了,你看,吃完解药就好了,好了之后竹姨就又可以教我轻功了。”
林丰站在旁边软意安慰,“对啊,轻风,日子还长着呢,不要说丧气话,先把解药吃了。教少主轻功我看就算了,她就没有这个天分,但可以教小小少主,我们从小抓起,肯定能把底子打好。”
竹轻风被他的话逗地展颜,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解药,她身体还算好的时候,也走南跑北的找,但是太难了,找一味药就很难,更何况是凑齐八味药,她渐渐也就不抱希望了,如果不是林丰看她看得紧,她早就抹脖子去找梅姐了,没想到最后真的让婉婉这孩子给配成了,梅姐活着的时候就说过婉婉在医术上的天分要远高于她。
柳筠把药放进竹轻风嘴里,林丰递过来水,竹轻风咽下药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不一会儿身体有一股热流涌动全身,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点点力气,这是多长时间没有过的事情了。
这显而易见的变化让竹轻风欣喜异常,她比平时多坐了三刻钟还不觉得疲累,最后还是柳筠把她劝回了床上,让她慢慢来,不要着急,她后面一有机会就出来看她。
竹轻风睡着后,柳筠来到外屋,她知道自己出来的够久了,不能再待下去,门派里的事情有林叔她基本上都不用操心,主要是奶娘那边。
“柳府将人看的很严,我们的人递消息进去都很困难。”林丰也是一筹莫展。
柳筠知道她父亲一贯的作风,奶娘是他唯一可以牵制住她的手段,他肯定会将奶娘看得如铁通一般。而且她到现在还没有递出过裴府这边的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她那位父亲就坐不住,写信过来问候她了。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竹姨的身体,奶娘在柳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柳筠交待林丰,竹姨这边的情况要随时让她知道,如果身体无碍,每日午时起风筝,如果有任何问题,就直接去裴府找她。
柳筠没等竹轻风醒,留了张字条就匆匆往裴家返。她远远的看到紫芽在门口徘徊,神色慌张,她就知道出事儿了。紫芽看到她,急忙迎上来,“青叶,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柳筠低声问。
“世子爷在山里遇刺了,刚被抬回来。”紫芽脸色很严肃,快速地低声说道,“怕是要不好,大夫已经来了好几批,箭正中的胸口。”
柳筠跨过门槛的脚没有落稳,差点摔倒,紫芽扶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小姐,你先回屋跟青叶换回来,世子爷被送到了听雪园,现在府里乱成一团,没人管我们,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再不过去,怕是要露馅儿。”
柳筠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句正中胸口。如果他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他死了,她这颗在裴府的棋子也没有了太大的用处,父亲应该会放过她,放过奶娘,可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惴惴的慌。
柳筠赶到听雪园的时候,一个丫鬟正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屋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柳筠的心跟着一抖。
林羌之坐在椅子上,怀里搂着的美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学瑜站在一旁,衣服上手上全是血,脸上一片灰败之色,几个大夫七嘴八舌在跟裴侯爷说着情况,苏正山在床前正在查看裴晟,没人注意到她进门。
柳筠想上前去看一下裴晟的情况,一个人冲上前来拦住了她,是裴府的管家,她见过一次,裴晟管他叫朱叔,他一双眼睛通红,看向柳筠的目光十分不善,好像她似什么洪水猛兽。她起初不解,半响才反应过来,难道他们怕她会害裴晟。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上去讨那个嫌了,挑了一个离里屋很远的位置,省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往她身上推。
从周美漓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柳筠听了出来,裴晟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英雄救美,永远不过时的戏码。
“小徒媳呢,裴晟那个小媳妇儿跑哪儿去了?” 苏正山在里面扯着嗓子喊,满屋子的人都看向了柳筠。
柳筠挺着肩膀,从角落里出来,走到里屋门口,“师父,我在这儿。”
“你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你来看看他的情况,看你有几分把握可以拔箭。”苏正山挥手让她进去。
柳筠原本进屋的时候,是想看一下裴晟的情况的,但现在看来她还是避开为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沾手,不然万一裴晟在她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她的问题,也得是她的问题。
苏正山见她还在犹豫,又急又怒,喝道,“进来!”
裴牧止住还在说话的大夫,上前一步,“苏兄,这是?”
苏正山眉头皱得老高,急地马上要跳脚,“你让这帮老头都出去,叨叨地我头疼,治不了还屁话多,什么行医几十载,你儿媳妇都比他们要强。”
苏正山都开口了,朱管家自然不敢再拦人。柳筠进去后先给裴侯爷行了礼,还没起身就被苏正山给拽到了床前。
裴晟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嘴唇微抿,毫无血色,眉头紧皱,似是极为痛苦,他平时爱穿白衣,今日却穿了黑色。箭直直地插在胸口,从箭头入肉的部分来看,应该快要插到心脏,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拔箭的话,会十分凶险,可如果不拔箭,他这种情况,过不了几刻钟也会没命。
“怎么样,你有几分把握?” 苏正山紧盯着她。
柳筠沉思片刻,道,“五分。”
后面的大夫安耐不住了,“世子妃莫要妄言,我行医几十载,世子爷这种凶险情况莫说五分,一分都是多的,拔完就得死。”
裴牧眉心一跳,看了朱管家一眼,朱管家立刻将还在嚷嚷的大夫们请了出去。
裴牧虽然不信柳筠,但他信苏正山,他听裴晟说过,柳筠懂些医术,乌星的解药也是她配出来的。刚才来了几拨大夫,都摇头说这箭拔不得,连苏正山都说如果他拔的话,也只有四五分把握,可这位柳家小姐却笃定说有五分把握。
苏正山跟裴牧点头,“可以一试,这丫头的医术我还是信的过的。”她配乌星解药时,每一个步骤他都留意过。
柳筠却有些不解,苏正山也懂医,为什么他不动手,“师父为何不亲自拔箭?”
苏正山伸出自己的手,柳筠之前都没注意到,他的手腕筋脉似乎被人挑断过,双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我双手废了。”
柳筠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可她还有犹豫,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她放低声音,“侯爷,师父,我知道自己的立场身份,你们对我并不信任,我曾经也跟世子爷说过,不管我爹如何,我对裴家并无恶意。教我行医的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医者最重要的是仁心,我既然要治,就会尽最大努力,也不会对我的病人做任何手脚,师父可以在一旁看着我。但是毕竟把握只有五分。”她想救人,但是她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林羌之走进屋来,拉起柳筠的手,眼角发红,声音却坚定温柔,“医者仁心,我一位故友也说过这句话,好孩子,你放手去治,我信你,如果真的是,”她再也说不下,眼泪砸到了柳筠的手上。
裴侯爷把自己夫人揽到怀里,轻声安慰,看得出来,两个人恩爱非常,“生死有命,我们裴府不会牵连无辜。”
有了裴牧这句话,柳筠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毕竟掌管十万大军的裴大将军,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也绝对不会食言。
“不过,我信孩子你,却不信你父亲,你在宏盛药铺后巷的朋友,裴家军会先代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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