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这里暖和。”

俞衡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白知宥搬了过来，俞衡就睡在地上。分明是一样的房间，还是她自己的被褥，偏偏说得像是两人同寝一样。

“天气还不算冷。”他回答。

黑暗中沉寂了片刻，白知宥悄悄说道：“我还是睡不着。”

“还是害怕？”俞衡轻轻皱起眉头，迅速坐起身，“要不要我去拿个台灯过来？”

“不用，不是害怕了。现在是兴奋的。”白知宥咬咬下唇，不好意思道。

俞衡凝住片刻。

可随后，他没有躺下，而是朝床边坐得更近了些。“关于变异，你还记得什么吗？”

白知宥摇摇头。

“变异是由小行星撞击带来的，是一种与地球科学截然不同的力量。由于世界上生物受到大范围波及，人口大幅降低，所以科学也受到极大的限制，目前的迹象表明，是辐射带来的异变。”俞衡从头开始，朝白知宥解释了起来。

“目前，人们根据异能的量级和影响力做了大致的划分，有从D到S五个等级。全球的S级数量也不过数十个，每一个都是一个基地的核心支柱。所以你的A级，已经是非常稀缺的了。”

白知宥听得入神，点点头。

“只不过，除了人类以外，发生异变的还有其它生物。越是体型大、结构复杂的生命，发生异变后的能力就越巨大。”

“比如说在动物中，海洋动物鲸类的异变是极其恐怖的，因此海洋如今成了绝对的禁地，各大陆之间无法再相互联通，哪怕是空中也不行。而在陆地上，各种大型动物，还有巨木这样的植物，也都有具备杀伤力的可能，因此森林也是极其危险的地方。”

“那我的异能为什么会是一颗树呢？”白知宥闭着眼，喃喃问道，“我听说，实体的异能是最差的。”

“人类因为躯体的精密复杂，是异变种类最多的。不仅能产生简单的异能，还可能展现出其它生物的特质，这很正常。而融合类中，植物是最稀少的，因为人和植物的基因差距是巨大的。我们队伍中还有一个叫孙凯的人，异能是能变出巨雕翅膀。”

俞衡看着她闭上的眼睛，睫毛微微抖动。如果是过去的她，一定不会这样怀疑自己。

“你原本是很厉害的，树也很高，只不过是忘了怎么用……明天，我可以帮你练习。”

-

次日大清早，众人就起身，收拾好行装上了路。要前往曙光基地，他们不能直愣愣地朝一个方向前进，路上一定会有人来劫掠，所以要规划好路线，找到方便逃离和躲藏的途径地。

“朝西南方向去。虽然大概要绕一两天的路程，但可以躲过正前方的山区，那里复杂，危险很大。”俞衡查阅着地图，“而且这边有一座小城市，有几个工业园区。大城市人员密集，反倒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可能还有资源被剩下。”

及至太阳快要落下，众人方才找到驻扎地，在密林边缘搭起了帐篷。

“俞衡。”白知宥的眼睛亮亮的。

俞衡见众人都安顿好，点了点头，随她渐渐远离了营地。

他帮白知宥训练异能，并不是单纯出于同情。如今的她和队伍一起，如果能恢复巅峰的战斗水平，他们往后的路程将会安全很多。

“你把它放出来。”

无声无息，但一株小榕树从地底钻出，相比可怖的杀气，更像是大一点的盆景。

小树越长越大，渐渐到了两米多高，好像比带俞衡回来的那天要高了一点。

“长高了。”俞衡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榕树开心地摇了摇枝叶。

“绞杀榕本身就是很厉害的植物。它一般指生长了许多年，气生根把身边有竞争的植物绞杀了的榕树，哪怕是石头，也能绞碎。但普通植物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杀招，对于你而言只需要片刻就能做到。”

白知宥操控着一支根系也破出地面，做了一个拧成麻花的动作。

“……是这样。但是作为普通人要操纵异能植物，最难的是速度，否则，就算再有力，也只能当靶子。你可以把枝条想象成你的肢体，控制它们挥和戳。”

白知宥点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俞衡指了几个位置，让白知宥练习着去打，又丢出石头，让她练习移动的目标。

天色彻底暗下来，有些看不清楚了。

“很好了，回去吧。”俞衡停手。“要发挥异能的作用，你不必急着把它变的很大。只要能够控制自如，就也足够了。”

最后一块飞在天上的石头被打飞。枝条缓缓收回，俞衡却眼神一顿。“等一下。”

“什么？”白知宥和他一起走近看去。

榕树的树干是灰棕色的硬质树皮，就算是新生的细嫩枝丫，也很有韧性。可方才挥出的枝条，却看上去又长又柔软，以白知宥现在的控制水平，大概是做不到的。

俞衡将枝条托在掌心，只见那确实不像是榕树的枝条，光滑柔软，反而像是藤蔓植物。

“没什么。”他放下，让白知宥收起榕树。心中却有些微微起疑。寿命长的榕树常常伴有藤蔓植物，但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人的异能能融合两种生物。

“说起来，”白知宥看了一眼，见俞衡不说什么，便也不再关注，“你怎么不用锻炼呀。”

“我的异能是治疗，平日给大家治伤也还算熟练了。现在……也没有锻炼的场合。”

“说的不是那个，你的异能前些天用得太过了，不必再用。”白知宥凑近和他说悄悄话，图穷匕见，“我是说，你还锻炼身体吗？健身的习惯可不能丢。我可以给你加油，顺带擦擦汗。”

俞衡哭笑不得。他不明白女孩为何对他的身材如此热衷。

他忽然朝白知宥的方向走过去，抬手揽过她，坚实的身躯将她笼罩。

“怎么？福利时刻吗？”白知宥惊喜地睁大眼睛。

“嘘。”俞衡悄声道，示意她朝深林边缘看去，一双萤绿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是狼，可能也是变异种。”

“我来对付它。”白知宥也压低声音道。她试了几次，觉得近距离刺穿它的心脏应该没问题。

“不行，还不知道它有什么变异特质，更何况狼是群居动物，很可能隐藏着更多。”两人扫视，果真有树影异常晃动。

“那也不能是你吧。”白知宥眉头拧起，枝条从身后重新探出地面，在二人身后形成屏障。

没等两人商量好，四匹狼从密林中跳了出来，呲出的利牙尖锐，风一般地朝着他们扑来。

俞衡心下一沉。不能让白知宥受伤！否则她的记忆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他冲了出去，想要把它们引开。反正就在基地附近，自己能治疗，就算受伤也没什么。

白知宥凝神，枝条破土而出，迅速从背后赶上，穿透了两只的心脏。

可狼迅速分散，躲开了剩下枝条的轨迹，围着俞衡绕起了圈。

枝条飞速生长，拦在了俞衡和狼之间，主动发动了攻击。恶狼跃起，同蔓延的枝条搏斗，却逐一被牢牢绞死，挣扎渐熄。

“怎么样？”白知宥松了一口气，跑了过去。

俞衡接住她。“没事，你做得很好。”

树枝刷刷地收回了。白知宥兴奋道：“我觉得我比刚才练习的时候变强了很多。”

“是，刚好给你做实战了。”俞衡也轻松了些。

回到营地，二人把遇到狼群的事讲给众人。这说明密林中有危险，夜里要提高警惕。但强势的狼群已经被除去，剩下的是被狼群压制的，众人压力又小了不少。

吃晚饭的时候，白知宥却觉兴致不高，俞衡当她是困了，况且他的心思也一直被方才的抉择困扰，走了走神。

“俞衡，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找你，但没有找到。”身后传来白知宥的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倦，显得有些黏黏乎乎。

“去洗了个澡。”俞衡看了看四周，低下声音。

白知宥凑近，“你香香的。还是不够爱，洗澡都不带着我。”

“哪里有香味，”俞衡自己闻了闻，白知宥又开始说自己不理解的话了，“顶多用了肥皂罢了。”

“那就是你的香味呗。俞衡，给我抱抱……”话音未落，白知宥便忽然倒了下去。

“初步判断，可能是由于毒素引起的。”郑思说道。

检查发现，白知宥身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这个伤口在榕树异能体上或许会明显一些，但按比例转化到人体身上后，就变得非常细微了，却隐约渗出幽黑的血丝。

“和你的猜测一样，那狼发生了毒性异变，”

临时搭起的帐篷内，只有躺着的白知宥、郑思和俞衡三人。夜色仿佛会吞噬光线，帐内挂着一圈便携提灯。

“她也没发现自己受伤了？”郑思问道。

俞衡回忆着，或许她是知道的——他想起了白知宥迅速收回树枝的画面。“但是她不想告诉我。”

“虽说伤口共享，但抗性也会共享，对于这种等级的榕树来说，这点毒素根本不会是问题。很奇怪。”

郑思瞟了他一眼，看出了俞衡心中的想法，立即出言。

“我可以用药，不需要你给她治疗。”

“但是她的状况很不好，你有几成把握？”

“不管有几成，或许，越小越好。”郑思的眼神冷静干脆，同他对视，“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如果她现在真的死了的话……”

“不可以。”俞衡干脆地截断。“如果你治不好她，我无论如何都会出手。”

二人僵持许久，郑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但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也不会同行，说不定，我早就没命了。俞衡，你太善良了，但也太心软。”

“这不是善良，”俞衡避开她的眼神，“只是理性。她曾经有错，但又救了我，我如果可以原谅她，她就不必被判处死刑。况且她失忆了，如果因为她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提前除掉她，错的就变成了我们。”

“……那么，希望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郑思缓缓说道。“我会尽力，但你不要给她治疗。你知道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次晕倒和她伤了你之后的那次，场景非常相似，都是在动用异能战斗之后。或许，晕倒并不是因为毒素，而是和上次一样的某种原因。”

上次昏倒，便导致了白知宥失忆。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你就更不能动手了，一丝一毫都不可以。某个隐藏的伤病导致了她的失忆，但如果你出手，治好了那处的话……”言下之意非常清楚。

俞衡沉默了。白知宥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原本清秀的脸上浮现起痛苦的神情。

他的手放了下去。郑思迅速抓住他：“你考虑清楚。”

“只治疗身体，不会触碰头部。”俞衡坚决地说道。

郑思盯着他的双眼，注视片刻，才最终退开：“既然你已经决定了。”

治疗异能释放带来的微弱波动扩散开，随着心脏的跳动，沿着血液蔓延全身。片刻后，毒素带来的病理反应全部消除，俞衡收回手。

他有些恍神，朝门外走去。

“俞衡，”郑思在身后说道，“你所坚持的东西太难了。总有一天，会压垮你。”

“我一会儿再回来。”俞衡沉默片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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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