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笼罩了整个姆尔西山，微风吹着，把地上的叶子吹的蠢蠢欲动，奋力要往高处飞。

女孩将沾了血的匕首一点点擦干净，望向太阳浅浅的笑了一声，把地上的尸体踢到一边，随手把刀丢进身边的篝火中。火焰翻滚着，把离得最近的尸体烧的焦黑。

*

郁陌疲惫的捏了捏眉间，她一晚上没睡了，教堂最近来的人更多了，她要做的事也多了不少，什么偷窃、抢劫的，这里的警官基本不干事，只是象征的出个面，其他的都交给教堂了。

咚咚。有人敲了房间的门，郁陌没回头，轻声让她进来。

“姐姐，休息会儿吧，今天会很忙。”女孩浅浅皱着眉关心道，将盘子里的牛奶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露西恩。”郁陌看着她道。“我要做的事很多，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休息。”

露西恩拗不过她，应了一声之后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看着郁陌整理警察交过来的文件，越看越不爽。齐肩的黑色短发被发绳扎起来，头上的白色发带被她随手摘下放在手中甩着玩。

“这些警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真的搞不懂，明明什么都要我们解决，可他们却还能在我们面前扬眉吐气。”露西恩有些不高兴道。她从前甚至去警察局门口大声骂他们，她是村长的女儿，警察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让人带她走。

“不知道，不过我只需要做我应该做的就够了。”郁陌摇摇头，看向阳光的源头。很刺眼，但她没有避开，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后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被烫的呛了一声。

“太烫了吗？对不起对不起你小心些。”露西恩连忙给她递纸。

实话说她真的很累了，连着三天都是这样，晚上整理警察送来的差事，白天去教堂帮着干活。她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但她只能照做，因为她是圣女，她是神的大信徒，神唯一的使者。谁都可以不做这些事但她不可以，因为这是她的职责，如果她都不愿意干了那她的信徒，教堂的其他人呢？不管结局怎么样，郁陌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这种不确定中。

“你该去休息。”郁陌边忙还不忘对露西恩提醒着。

“不，我是这里的大修女呀,我是这里必须要帮助圣女的人，你别赶我走。”露西恩有些急，她年龄小，熬不了夜，但她也不愿意休息，她想陪着郁陌。

郁陌不说话，拿着笔勾勾画画，直到那叠代表着完成任务的纸堆的高高的的时候站起身。“走吧，到时间了。”

教堂总是这个世界上开工最早的地方，每天三四点就要出去开始一天的准备。郁陌没有忘记昨天她休息的那半个小时做的梦，梦里有个柔和的、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她知道那是谁，那是她才能听见的神的启示。于是她照着做了，三点半准时到教堂门口迎接回来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男人戴着帽子看着郁陌笑着说。

“是吗，那就说吧，你带回来的是谁。”郁陌不意外，她是圣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稍微大点的事郁陌总能精准的找到事发地与参与者，这大概就是圣女的能力吧。

神在启示梦里告诉她今天祭司迈思普会带回来一个人，女孩，亲手杀死了她的19名同学。郁陌醒了之后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同伴？她绝不会杀害自己的伙伴的，她这样想着。

迈思普摇摇头，“我只看见了一地的尸体和血，没有看见她人，可能是逃走了吧。”说完又有些生气的道“真是，什么人都有，杀人还杀的自己的同学，根据学校老师和学生的话来说，那十几个被害者有高年级学生有本校老师也有别的学校的，本校的被害者都很关照那女孩，都这样了还要杀了他们，真是，要我说干脆就别那么好心去关照她。”

这女孩他们查过了，是偏远的小山村来的人，被这里的村长救助送去学校读书，来的时候仅十岁，今年十六岁了。据村长说的，她来时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金银首饰，个个都精美，他们也怀疑过是不是抢或者偷来的，不过没有证据他们也不好直接定罪。那女孩就这样在学校就读，学校里的师生都很关爱她，怕她不习惯还特意在课后教她说这里的方言以及帮助她补课，学校也特意加了几道养生子的菜让她身体质量好起来。学校老师还特意开了小灶给她普及这里的知识。郁陌听迈思普说这些的时候更不理解了，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去杀害她的师生？帮助她难道还是错误吗？

“所以我觉得这女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切，这要是我我还得跪下来感谢他们呢。”

郁陌听迈思普说着，没搭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迈思普看她这样，也不在张口说话了，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圣女姐姐！”一个稚嫩的童音大声喊着。

郁陌回过头，被个五六岁的小孩抱住，她被冲击力撞的微微后退些，但还是浅笑着应了声。她长相很有攻击性，笑起来把锐利的五官变得柔和，看上去很温柔。

迈思普也笑了，“怎么？我都一星期没有回来了你不抱我抱她？”

小孩看了他一眼，伸手碰了碰他然后又缩回来。“好了我抱你了。”然后在迈思普震惊的眼神中站直。

这小孩没什么来历，是被神父捡到的，于是就养在在边上，和郁陌的身世有点相似，所以郁陌很关照他。

“利斯，不能这样吧？”迈思普震惊过会觉得好笑，这小孩生的好看，一头金色的发还带点自然卷，长得到不高，眼睛也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活像个小天使。

郁陌拉着他往教堂里边走，边走边跟他聊着，什么这几天住的好不好啊，什么今天收养他的麦瑟太太怎么没有一起来。郁陌不太受小孩的喜欢，因为长相原因她也不爱笑所以看上去有些凶，但利斯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就喜欢喝郁陌聊天，讲话。

麦瑟太太来接他走了，郁陌在门口冲他挥手，回头看到迈思普站着看她吓了一跳，又问。“怎么了？”

“我觉得那女孩奇怪，你明天起早些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看。”

郁陌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刚好她也想去看看，于是同意了，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不见了是去了哪里。

半夜，郁陌半睡半醒间被敲门声吵醒，她揉揉眼睛起身穿衣。

“怎么了？”郁陌穿好衣服站在门口问露西恩。

“圣女大人，那女孩，自己自首了。”

*

“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个胖警察不耐烦的问那女孩。女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头上别着一个玫瑰金的茉莉发卡，脸色很好，化了妆，而且是精心准备的，看上去不像杀过人的逃犯，倒像是来到这里和其他人一起祷告的信徒。

“我叫莉雅。”她轻声道，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再不开口了，任凭胖警察怎么盘问都不愿意说话。

警察看她这样烦躁的不行，余光扫见郁陌，顿时精神抖擞。

“圣女大人，这女孩不说话我们也没办法，要不就您来，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了。”他笑嘻嘻的打完招呼之后就快速走了，这苦差事谁愿意干谁干，胖警察心里想着，高高兴兴回家继续睡了。

迈思普也在边上，因为前面听到的报告导致他对莉雅的态度并不好。“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杀了人吗？”莉雅眼神空洞的问。

迈思普听到这忍不住了，“你干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他觉得很荒唐，杀了人的那个人竟然来问他自己有没有杀人，这种人除了精神有问题没有其他解释，但他不能明说，万一这人到时候被他的话刺激的疯了呢？

“我认为没有，他们算人吗？”她好像原本就没有想要他们回答，说罢又自己摇摇头，“他们不是。”

“哈？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们对你不好吗？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他们的关心？”迈思普情绪有些激动，他大声质问着。

“关心？”莉雅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她笑得直不起腰，直到被迈思普拉着直起身才止住。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杀人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他们该死。”女孩恶狠狠的说，说完似是很高兴一般掏出自己的手机。

“你知道吗？我为了能够清楚拍下我杀他们的画面还特意攒了很久的钱去买新手机，看，是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谁？我的拍照技术好吗？他们这样可比平时好看多了。”莉雅把手机大方的展示给他们看，这录像像是什么宝物一样被存放在私密收藏夹里，名字是“美”她眼睛里闪烁着疯狂。

迈思普看了眼录像，胃里有些不舒服，他忍着冲动把手机关了。内容当真是十分血腥，他只看了前面一些。照片里是莉雅笑着和那些师生拍照，那些被害者被捆绑在墙上，嘴形像在咒骂着什么，而莉雅像是没听见一般笑着和他们一个个合影。录像里展示了莉雅将他们的手筋脚筋一个个的挑断，视频里撕心裂肺的喊声与视觉的冲击让人不寒而栗，视频长达一个小时，莉雅在这一个小时里把十九个人的生命给结束，过程他们没有再看，这是能想象到的残忍。整个相册共有三个视频18六张照片，视频记录了这十九个人如何被绑在墙上，被折磨，被杀死，照片给他们的面部表情做下定格，每一张都无比真实。

女孩笑着被人拉住，然后关进小隔间里，被关进去的前一刻她还疯狂的笑着。

“这人肯定疯了。”迈思普又想到那个视频，有些不舒服，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郁陌却是若有所思，这女孩提起那些被害者的时候眼神里有一刻是恐惧的，这表示她害怕这些人的。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眼神里的恐惧闪烁了一秒之后就被她仔细的隐藏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为什么要来自首？她不应该在杀死人之后逃走吗？

“你别管......”“我去看看她。”两人同时说着，迈思普愣了一会。“你去找她？找她做什么？她就一白眼狼。”

“我去看看吧。”郁陌没告诉他原因，只是坚持道，迈思普看了她几秒，还是把钥匙给她。“就一会儿，不要久，万一这疯子突然要伤你呢，她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管！明天，警察告诉我们明天要对她进行降罪，这是她必须承受的。”郁陌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后快步朝那隔间走去。

“咚咚”她敲了门之后才走进去，里面的人笑着朝她问好。

“圣女大人晚...不，早上好啊，真有礼貌。”她嘻嘻笑着，即使手被捆绑着，被束缚在桌子前却也依旧松弛。

郁陌朝她点点头后坐到她面前看着她，“早上好，能告诉我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

莉雅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为什么害怕？”郁陌不懂得拐弯抹角，她直白道。

莉雅的笑容彻底消失，转为困惑。“我害怕吗？”

郁陌没接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你叫莉雅吧？”

“我？对呀，我叫莉雅。”

“村长告诉我他给你起的名字是敏有。”

“我叫莉雅。”她坚持道。“我的名字是莉雅。”

莉雅虽穿着裙子，可却是长袖与长裙，长裙及脚踝处，刚刚被拉扯过手腕上的衣服被掀起来一些，露出了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痕迹。

郁陌没有马上去让她掀开裙子给她看，而是继续问。“为什么害怕？”

莉雅无声沉默着，郁陌绕到她那边，轻轻抱住她，给她时间决定。

手腕上湿热的触感让郁陌回过神来，突如其来雨从莉雅的眼睛里流出来，一滴一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圣女大人呀。”她突然道。

“嗯。”郁陌体凉，手指也冰冰的，覆盖住莉雅的眼睛，慢慢道。“告诉我。”告诉什么？莉雅心里想着，哦，为什么害怕。

莉雅闭了闭眼，睫毛扫在郁陌手心，有些痒，但她没移开手。

莉雅在那道柔和的声线和拥抱中妥协。

她请郁陌把手上的绳子解下来后慢慢脱掉裙子，郁陌看到她的身体后，只感觉手脚冰凉，滴在手上的液体都显得格外滚烫。

她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新的也有旧的，最小的伤是烟头烫的，有刀痕、指甲印、被拳头砸的青紫、胳膊上几个小骷髅眼......这具身体恐怖又丑恶，但它象征着莉雅这么多年的生活。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能在六年内变成这样。”莉雅的冷静和面无表情让郁陌更加的胆战心惊，她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身体能存在这么多伤痕。

“我小时候呀，爸爸妈妈很疼我，给我起名莉雅，给我买各种各样的首饰、平安扣，希望我快快乐乐的长大。但是，他们死了，病死的吗？或许吧，我和家里的阿姨出去玩，回来之后只收到那里警察给我们的死亡通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像滚烫的人被冰水浇灌，心脏也不会跳动了，然后我也病了。家里的阿姨要给我治病，但是财产被叔叔婶婶全部拿走，剩下个空房子，还有我的首饰。阿姨把房子卖了，但是因为死过人并没有卖很多钱，去了几次医院之后就不太够了。她没有跑，就跟着我守着我，在我们实在没钱之后我要她把我的首饰卖了，她说不行，因为这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她带着我走了，因为政府不让我们继续住在街上，我们只能走，到处问啊问，好的医生要到姆尔西山村来才会有，我们就这样走过来。路上我们被人驱逐过，被人嘲笑过，我们也去翻过垃圾桶，去捡别人的剩菜饭吃，我们什么都吃什么都做，我们去乞讨，但是那里终究还是容不下我们，阿姨死了，自杀的，在我面前死了。”

郁陌听到这瞳孔骤缩，可莉雅有继续道。

“我们没有食物了，那些人甚至连垃圾都不允许我们捡，很可笑吧？但事实就是这样，她让我吃掉她，因为她要我活下去。”

郁陌没有问她有没有吃下去，她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她没有过问其他，只是静静的听莉雅说着她的一声。

“我不敢吃，我把她埋了，然后继续朝这边走，她不允许我卖首饰，这是她的遗嘱，所以我不能卖。我没办法，生病也没办法，因为我要活下去，我来到这里了，村长很好心，救了我，让我继续上学，我觉得我能活下去了，我认为这是我的新生，但事实证明，这让我再一次死亡。”她说到这，恐惧的神色再也藏不住，眼神里都是惧怕，但还是没有停下话题。“到了学校，因为口音原因我总是不能够和他们好好沟通，领我进班的老师也看不起我，随意打发了之后就当我不存在，但那些学生却老是来找我，我认为他们能够接纳我，于是我愿意和他们说话与他们接触把我自己最柔和的一面给他们看。他们要求了课后教我说方言，我没有理由拒绝，然后他们嗤笑着说我傻，说我简直就是他们见过最蠢的人。”她至今忘不了那一幕。

“唉，你说她是不是傻啊哈哈哈哈哈，真以为我愿意教她呢？真恶心，讲话也是，长的也是，看上去就营养不良，你们说她是怎么活下去的？真是命大，这么命大的话我玩玩应该也死不了吧哈哈哈哈哈。”一个打扮俏丽的女孩恶意满满的说，莉雅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怎么玩？”一个男孩说着，勾住莉雅的衣领往里看了看。“身材还挺好的嘛，看起来这么瘦这么恶心，蒙上脸也能下得去口。”

“你真是没吃过好的她你也馋呢哈哈哈哈哈。”他们有男有女，但他们的年龄都只有十二三岁。

他们抽着烟，教室里烟雾缭绕，莉雅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女孩有些不满。“怎么咳嗽了呀？哎呀是不是冷？我这烟烫呢，让你暖暖吧。”说完就把烟头摁灭在她手臂上。

莉雅尖叫一声，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她一路过来除了饥饿和寒冷没有体会过什么痛，因为阿姨帮她挡住了，她从没有体会过烟头烫伤的滋味，这是她特殊的“第一次”。

“哈哈哈，她比烟灰缸还好使唉，以后就用你灭烟好了。”

“哎呀别欺负过了，今天呀，可是她第一天上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她因为一句简单的“比烟灰缸好使”，来到这上学的第一天，带回了除了书本外的东西，手臂上大腿上位置不同的烫伤，这就是他们给莉雅的入学“礼物”。皮肉被烫的翻滚，像一朵朵丑陋恶心的花盛开在莉雅身上，她回到那个别人口中的家里，一言不发的吃完饭，然后去洗澡。她拼命的想要将那屈辱的痕迹洗去，直到血液又一次的流出来，她感受着那阵阵的疼痛，地上滴答滴答的响着，分不清的头顶是花洒流出来的水造成的还是她的眼眶。

她终于卸下了一切，借着水滴落地的声音在这场暴雨中失声痛哭。

本文是水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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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