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菲尔斯

02

菲尔斯站在研究室外第三遍敲门,照旧是礼貌的三声响,然后等待半分钟。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声音,静悄悄的好像里头根本没有人在,也根本不会有人来给他开门。

菲尔斯轻叹了口气,然后直接拉开了门——是的,一扇锁起的门。怎么说菲尔斯也是个仿生人。

研究室里是不符合殷雲形象的整洁,每样材料和器械都摆放规整,桌面和试验台也一尘不染,被明亮的日光灯映得清晰。殷雲对于科研总是超常地严谨,不知道为什么却料理不好自己的生活。

门锁断裂的声音惊得殷雲险些蹦起来,他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口,一只手里还稳稳端着试管夹:“菲尔斯?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

“是,是,你说过,不要打扰你做实验,研究室关着门的时候不可以进来。对不起,我在明知故犯。”菲尔斯就靠在门板上,环抱着双臂,“但是我必须来提醒你一下,距离你上一次闭眼已经过去快24小时了。除非你躲在研究室里睡了一觉。不过据我了解,你不可能在研究室里睡觉的,对吧?”

殷雲好像觉得他不可理喻,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张着嘴想说什么,瞥到自己手里的试管又闷闷不乐地闭了嘴。但殷雲到底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宽大处理:“可是现在是关键时刻,我必须等反应结束然后把数据记录下来,不然我呆了这么久都白费了。”

“嗯哼,我理解。所以你继续吧,我就在这里站着,不打扰你。”菲尔斯扬了扬下巴,之后安静下来,以示自己真的不会构成什么干扰。

殷雲眯着眼盯了他几秒,然后开始暴躁地继续实验。这种暴躁主要体现在他的表情和时不时的小声嘀咕上面,他的手仍然稳得像是精密仪器。他用极快的速度处理完手上的几种溶液,静等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接着迅速清洗完了实验用具利落地放回原处,转身就往研究室外面走,实验服下摆都被他带得飘动了。

经过菲尔斯的时候殷雲故意没有看他,挤出门径直走向卧室,甩下一句:“记得关灯!”

菲尔斯看着殷雲的背影一笑,伸手关了灯和换气扇,把厚重的门板拉回原位,顺便将修锁列入了后面的计划中。

菲尔斯,现年4岁,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这个年龄计算方式。菲尔斯已经与殷雲共同生活了两年有余,对于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仿生人来说,这段时间足以让他摸透这位天才科学家的几乎一切习惯与怪癖,并且熟练掌握一套与殷雲相处的最佳方法。

比如说,殷雲的作息非常、非常不规律,但是他的身体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不规律,因此可以适当地纵容。再比如,殷雲容易发脾气,但都是一些小脾气,十分钟之内火气就会消散,让他多说两句话的话这个速度会更快。

“我在做自己的研究的时候被人看着会感觉浑身不舒服。”殷雲倒在了床上,挥舞着手臂抗议,“你在我的实验室呆了一年多,又不是不知道!”

菲尔斯笑而不语,带上了卧室的门,把一杯水放到床头柜,然后走去窗边拉上遮光帘,留了一道巴掌大的缝让一点晖光落在殷雲脚边。

“当然了,你一清二楚,你就是故意的,并且还礼貌地道了歉。”殷雲伏着身把脑袋挪到了枕头上,“你就是为了让我来睡觉。但是说到底人为什么要睡觉?难道不是为了一觉醒来能更好地工作吗?我的实验刚进行到关键阶段——”

“而你睡醒之后可以继续下去。”菲尔斯坐下来,双臂撑在床上看着殷雲,“但是你的体检报告说,如果你再多通宵几天,你可能就永远无法进行你的实验了。所以现在,晚安——虽然已经早上了。”

果然还是数据更能说服殷雲一些。他略微心虚地移开眼,不情不愿地把被子拽到自己身上:“我的不良生活习惯已经保持了十几年,你也不能指望我会有多健康。”

“嗯,但是这跟你现在需要睡眠也不矛盾。”菲尔斯应道。

殷雲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侧身躺着,伸手拉了菲尔斯一把:“我一时半会睡不着,你在这里陪我。”

于是菲尔斯顺势坐下来:“需要我给你念个睡前故事吗?”

殷雲看着他,点头了。

菲尔斯站在书架前面,目光梭巡了一会儿,挑了一本古老的科幻小说。他有段时间喜欢阅读跟仿生人有关的书籍,这本是其中之一,他觉得故事很有意思,但殷雲觉得这本书更像是个童话。既然如此,把它作为殷雲的睡前读物应该是不错的。

“我不喜欢这本书。”殷雲看到封面就念叨起来,“我不搞文学,不理解它在科幻小说界的地位,反正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人造人和制造者互相无法理解,彻头彻尾的悲剧。”

“那你还说它像童话。我的认知中童话大多是美好的故事。”菲尔斯坐下来倚在床头,还是翻开了书,“让我看看有没有哪一段好念的……”

“因为它虚幻的成分太重。”殷雲说,抬头看着菲尔斯,“给我念念人造人学习情感的那一段吧,我觉得那一段可以当作睡前故事。”

菲尔斯还记得那一部分的剧情,翻过几页找了个合适的章节开始读。卧室里没有开灯,只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的一缕光,但菲尔斯的夜视能力极佳,也不需要灯光的辅助。

“……我在心里渴望自己得到这些友善的人的理解和喜爱。我的最大心愿就是能看见他们对我笑脸相迎,深情地看着我。我不敢想象他们会厌恶我、怕我,见到我就跑掉。来到他们门口的穷苦人从没被赶走过。事实上,我所需要的不是食物和休息,而是更宝贵的东西:关爱与同情。我不相信自己没有资格获得。”

念到这里时,殷雲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关爱与同情’,我还以为会是浅显一点的字眼儿来着,比如‘爱’。”

菲尔斯低头去看殷雲,对上他挑逗地笑着的琥珀色眼睛。菲尔斯伸手去捂他的眼:“你就打算这么睁着眼睛睡觉的吗?”

“等一下。”殷雲挡住了他,横着手臂撑起上身,凑到书本前面,“再给我读一段,我记得有那么一句话……在……啊,这里。”

菲尔斯循着殷雲的手指看过去,纸页上是这样的几行字:“我对她弯下身来,悄悄地说:‘醒来吧,最美丽的姑娘,爱你的人就在你身边。只要你怀着深情望我一眼,我愿意为你贡献生命。亲爱的,醒来吧,我的情人!’”*

菲尔斯攥住殷雲的食指挪开,合上了书:“我不读。”

殷雲的眉毛撇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爱上你,不想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你知道我不爱你却让我读出这句话,我觉得你自私,所以有一点生气。”菲尔斯把殷雲的手塞回被子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因为你该睡觉了,如果我读出来你可能还要清醒好一会儿。”

殷雲躺回了枕头上,看着菲尔斯给他掖好被子:“好吧,你的理由充分,我被说服了。”

菲尔斯把被子的边沿拉到了殷雲的下巴,但殷雲仰起脸,下巴又露了出来:“小说里的怪物学会了感情和人性。那种用尸体东拼西凑出来的简陋傀儡都可以,你肯定也可以。”

菲尔斯与他对视着:“那是文学作品,没办法用来做这种逻辑推理。”

“嘘——你是科学家还是我是科学家?”殷雲眯起眼,“不许逃避问题。你在害怕什么?你怕自己会爱上我吗?”

菲尔斯坐了回去,垂着眼对殷雲说:“不,我认为我没有办法爱上你。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还是不爱你。”

殷雲看着菲尔斯,没有说话。他脚边的阳光挪过来了一点,新的一天在缓慢地往前爬动。

“闭上眼睛。”菲尔斯放轻了声音,“我在这里等你睡着。晚安。”

“晚安。我爱你。”殷雲对菲尔斯说,然后合上了酸痛的双眼。

殷雲做了一连串奇怪的梦,但他醒来之后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殷雲顶着杂乱的头发坐起身,看到窗帘缝隙间的阳光洒在被子上。菲尔斯读过的书躺在床头柜,旁边是换过的一杯新鲜的水。殷雲的目光停留在那本书的封面,发了很久的呆。

意识慢慢醒过来之后,殷雲便感觉到困倦——他睡得太久,此时已经是第二天近中午了。于是殷雲倒回枕头上,哑着嗓子喊:

“菲尔斯——”

卧室的门留了一条缝,方便声音进出。脚步声走近,然后菲尔斯敞开了门。

“只差一点,我还以为你要刷新你的睡眠时间纪录了。”菲尔斯站到床边,对殷雲笑。

殷雲睁眼之后没有看时间,没有查看任何通讯设备,没有起身收拾自己和床铺,没有吃东西。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喊菲尔斯进屋,然后说:“我们去旅行吧。”

菲尔斯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听清了,但他还是问:“什么?”

殷雲抬起两条胳膊,让菲尔斯帮忙把自己拉起来。他端起床头柜的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喝下半杯,喘了口气,然后仰起脸,用更清晰的声音对菲尔斯说:“我们去旅行吧。我,和你,两个人,出去旅行。”

“为什么突然想旅行?”菲尔斯坐到床边。

殷雲搁下水杯,诚实地指了指床头的书本。那其中有许多旅行的情节,主角在旅行中寻求救赎,怪物在旅行中看清自己。

殷雲的大脑已经迅速地转了起来:“实验室最近没有工作,我也还有大把的假期可以用。自从造完你之后我的存款就一直在增加了,足够让我们走很多地方。我们要用很慢的交通方式,我们可以开车去,这样就能看清路上的一切了。”

菲尔斯看着殷雲:“你要带我出去?”

亮光落进了殷雲琥珀色的双眼中:“对。你关在这个小房子里,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我想让你学会更多,更快一点学会爱我。”

菲尔斯笑了笑:“你的实验正在关键阶段呢。”

“马上就能做完。”殷雲立刻说,“实在不行……大不了回来再继续。”

“你这次竟然是认真的。”菲尔斯扬起眉,向着那本书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显得昏暗的室内,最后视线落到窗帘缝隙外的景物上。他眯着眼注视了一两秒,转回来看着殷雲:“你说要让我呆在这里,只与你一个人接触,这样我学会爱人时就只会爱你。但是现在你要带我出去旅行,你不害怕我爱上别人吗?”

殷雲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扶上菲尔斯的侧颊,端起一副情场高手的架势:“就算你爱上了别人,我也有自信让你移情别恋。”

菲尔斯被殷雲用力过猛的表情逗乐了:“是吗?可我在书里读到,恋爱中的人总是自卑的。”

殷雲掐了一把他的腮肉:“也许吧,也许。我不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实验方法不对,我当然要改变思路。”

03

菲尔斯,仿生人,年仅4岁,学会了驾驶房车。

殷雲脑袋抵着车窗发呆时想到这么一句话,噗嗤一声笑了。驾驶座上的菲尔斯身体一僵,踩油门的动作更加犹疑了。

“不是笑你——不算是。”殷雲转过去,抬手一巴掌就拍在菲尔斯的肩背,把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别紧张,放心开,把车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应该挺擅长适应这种事的吧?撞死人也没关系,反正法律责任都归我。”

菲尔斯好像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苦于在紧张兮兮地关注路况,无暇开口。

外界的情况对于驾驶初学者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雾气弥漫在路面,能见度极低。加之到了郊外,路上几乎见不到其他车辆的影子。通畅的路段似乎增加了驾驶的安全性,但是这段路如此通畅的原因又那么危险。

“现在你的心脏跳得很快,你的手心在冒汗,你的视觉听觉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更加灵敏。这些大部分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殷雲慢悠悠地对着菲尔斯说,“以前你在培养箱里,我用电脑模拟过类似的状况,好像是……在结冰的山路上开车之类的?旁边有块屏幕会显示你身体的各种指标。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菲尔斯没听过这一段,忍不住开了口:“你让一个‘婴儿’体验危险驾驶?”

“哈,现在你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了?你的意识在苏醒过来之前就有成人的智力水平了。我把你设计得足够聪明,就算让你当场学习飞机的驾驶技巧,今天之内你也能安全地飞上一段。”殷雲讲得起了劲,“要不是学术界那帮老人说什么仿生人不具有完整的人性、不能算是完全的人,你今天撞死人就要自己去偿命了,哪里还需要我负责赔钱?”

“我、真的、没想要、撞到人!”菲尔斯难得显得有些暴躁,而这种暴躁来源于——正如殷雲所说——紧张和一些激素,“饶了我吧,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

殷雲手肘撑在车窗边沿,望着外面朦胧的空旷的景物:“嗯……也看不见什么标志物,很难确定一个终点。不如就开到你撞上什么东西为止吧?”

“殷雲!”菲尔斯咬牙切齿,同时认命地接着踩油门。殷雲在副驾驶笑得直不起腰。

直到殷雲玩够了终于恩准他停车之后,菲尔斯的操作突然间变得行云流水,利落地转出公路找了个空地稳稳停下,然后立刻熄火开门下了车,扶着膝盖深呼吸。

殷雲从敞开的车门望过去,乐呵呵地爬过驾驶座也从那一侧钻出来,蹦到地上伸了个懒腰,才迈步过去问候司机:“怎么了,坐在驾驶座还会晕车吗?”

菲尔斯抬起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腿僵了。”

后半段天色渐晚,雾越来越浓了,车灯都照不见几米的距离,路面也被水雾浸得有些湿漉漉的。这样的路况确实有些难为这位第一天坐进驾驶室的司机了。

“怕什么,你这不是开得很稳吗。”殷雲拍拍菲尔斯的肩膀,“我都说了,大不了撞车——”

“那叫事故,车祸。况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们既是撞上的也是被撞上的。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身体够结实,但是这边还有个弱不禁风的乘客呢。”菲尔斯直起身叉着腰,压下眉毛看着殷雲。

殷雲对上他认真的眼神,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殷雲向侧方一瞥,吸了口气,然后转回菲尔斯这边,重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力道轻得几不可察:“我真是爱惨了你这副样子。”

夜幕接踵而至,气温降了下来,他们进到房车里休息。殷雲平时记账不怎么认真,这次出门之前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挺有钱,于是租了一辆昂贵但干净宽敞的房车。

也许敞开门时放进了一些雾气,车内显得水汽朦朦。或者也可能只是在雾中呆太久产生了错觉。

冰箱里存货不多了,菲尔斯简单搭配了几个三明治塞进微波炉。殷雲趴在桌板上看菲尔斯切面包和火腿,看他挑选菜叶和酱汁,一直看到菲尔斯端着盘子搁在自己跟前。

殷雲直起身,捏起温热松软的面包片:“三明治我也会做。”

“是啊,小天才。”菲尔斯也坐下来,“请你先勉为其难地吃吧,等遇见商店我们再买些食材,我保证让你吃上你不会做的东西。”

殷雲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的意思是,也可以让我来做。”

菲尔斯抬起眼看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一点,接着说:“但是你一上车就瘫在这里一副等待服务的样子?”

“我也是刚想起来。”殷雲耸耸肩,接着咀嚼三明治。

“你有差不多三年没有踏进过厨房了吧?还记得怎么启动炉子吗?”菲尔斯揶揄道。

“开玩笑,当然了,我还记得怎么启动烤箱和微波炉。”殷雲瞪他一眼,抓起旁边的叉子伸手从菲尔斯那边抢过一片肉,耀武扬威地晃了晃,“而且我的手很稳,我很会切东西的。”

“好吧,那我拭目以待了。”菲尔斯点点头,看着殷雲把那片肉填进嘴里。

但是饭后照例是菲尔斯负责收拾餐具,殷雲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洗碗机嗡嗡地开始工作,殷雲贴在窗边看雾,额前有几缕头发太长戳到眼眶了,他随手别到了耳后。

菲尔斯还挽着袖子,坐到床边倒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扭头看着窗外:“我们现在在哪?”

“不清楚。离开埃尔西区之后我就把地图关掉了。”殷雲转向菲尔斯,“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旅行的感觉吗?反正我们也没有目的地,决定回家的时候再把导航打开就是了。”

菲尔斯看向空茫的夜色,外头不见人不见车不见灯光,好似与世隔绝。他想了想,说:“挺好的。”

晚上菲尔斯继续看书,殷雲抱着电脑挑选明天路上要放的歌单,乱七八糟的旋律此起彼伏。之后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背对着背,翻个身就变成面对面。

转天一早雾散了。出发时殷雲抢着坐上了驾驶座,打开音乐播放器,和着贝斯声把油门踩到底。菲尔斯被惯性推到座椅靠背上,没说话,颇为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了昨天的驾驶经历,他已经很难再被普通的加速吓到了。

这是他们旅途的第五天。出门之后他们一路向东,先是到达了隔壁的埃尔西区,在那里停留了一阵子,然后顺着某条公路继续前行。下一座城市离得更远,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不短的时间。

其实殷雲开车出乎意料地稳,菲尔斯也是亲身坐在车里之后才相信殷雲的驾照不是买来的。在殷雲手里这辆车跑得快多了,两侧的景物飞速向后滑走。这条公路很直,也很空荡,望不见边际的荒原上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风景。

殷雲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没过多久就晃累了,任凭乐手多么歇斯底里也无法唤起他的兴趣:“跟我聊点什么,随便什么。要么就来跟我交换位置。我觉得我快要睡着了。”

菲尔斯比殷雲有耐性得多,仍在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与荒草,闻声才转过头来:“我陪你聊天,这个我还算擅长。开车就免了。”

“今天又没有雾。”殷雲笑了一声,“那么你准备了什么话题?”

“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要现场发挥了。”菲尔斯说,“刚才我在思考环境问题,但是我估计你对这个不会感兴趣。”

“嗯,真了解我。不过你现在学得这么杂了吗?”殷雲扬了一下眉,短暂地瞥了一眼菲尔斯。

“网络是个好东西。”菲尔斯笑了笑,“说起来,之前你提到童话,所以我搜了一些相关的内容。从定义上确实看不出童话必须是美好的故事,但是不能否认大部分童话都是美好的。”

殷雲点了几下脑袋,不自觉合上了音乐的拍子:“说得对。”

“另外我还下载了一本书,童话书。很著名,不过我一直没有看原文。就是木偶获得了生命的那一本。”菲尔斯接着道。

“啊,那个故事我喜欢。美好结局,木偶变成了真正的男孩。”殷雲弯起嘴角,“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仙女教母。她用魔法棒点点你的鼻尖,你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菲尔斯坦率地说:“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木偶先有了人性,之后仙女教母令他获得了人的身体。我不一样的,你知道,我已经拥有人的身体。我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天呐,别告诉我你没听懂,我在说我就是这个仙女教母的角色。”殷雲抓紧时间转过头来瞪了菲尔斯一眼,接着继续看路。

“那你说的确实有点隐晦。”菲尔斯古怪地看着他,“不行,我很难代入。”

“好了,放过仙女教母吧。”殷雲说,“但是另一件事我还是不能放过。什么叫成为‘真正的人’?你觉得你跟人相比差在哪里了?”

菲尔斯轻叹一声,笑了:“雲,我已经过了探究自己存在的年纪了。那只是个象征意义,好吗?毕竟我仍然没办法爱人。”

“所以仙女教母现在带你出来旅行了。”殷雲丢过来一个“懂了吧”的眼神。

菲尔斯揉揉眉心:“不是说好了要放过仙女教母的吗?”

殷雲满意地大笑出声,切到下一首歌,让轻快的乐曲灌满车厢。

*引自《弗兰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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