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周铁锤家中,八人齐聚,灯火通明。
潮湿的霉味混着久不住人的灰尘,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众人的喉咙。
小满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后背紧贴着斑驳的土墙,指甲几乎要抠进墙皮里。她是和端午一起过来邢家村执行任务的,就在刚才,她经历了一些不可言说的诡异事情,还来不及整理思绪,便被一声惨叫给打断。
听那喑哑粗犷的声音,明显是搭档已久的老队友的嗓音。
莫不是端午也着了道了?也不知队长怎样了?
条件反射的摸出枕头下的手枪,塞进口袋后,小满就冲出了房间,等,果然众人也齐刷刷的奔赴而来,全都冲着端午所在的房间。
端午的情况并不乐观,人已瘫倒在地,陷入了昏迷,不长的指甲断裂了几根,双手上血淋淋的。
十指连心,看着都疼,这人回去该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了,小满心想。
“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双胞胎中的短发小子阿南声音发颤,紧紧攥着长发妹妹的手。妹妹虽然没说话,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也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程炎眉头紧皱,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邢笙退学回家这一年,精心策划这场 “参观祭典”,邀请来的这几人,表面上职业各异,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程炎强装镇定,开口道:“大家别慌,先把他抬到屋里,看看能不能叫醒。”
就在这时,一直穿着道袍的少年突然凑到跟前,一双桃花眼闪着狡黠的光:“这位大哥印堂发黑,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过别怕,小道我...”
张明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冷着脸的小满打断:“少来这套封建迷信,先检查他生命体征。”
小满蹲下身子,动作利落地摸脉搏、查看瞳孔,完全是一副专业的样子。
程炎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
记得刚下车在来邢家村的路上,八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其中对方说是自由职业者,爱好写作,机缘巧合得知了“阴锣祭”这一习俗,便和助理端午过来采采风,顺带积累一下写作素材。
可如今看来,女人这熟练的动作,身份明显不简单。
另一边,在程炎没注意的角落,胡二不知何时拿到了程炎的相机,此时正举着相机,镜头扫过众人紧张的表情,嘴上还念叨着:“哇塞,这素材绝了,设下悬疑的开头,绝对能勾起人的好奇心看下去,肯定能爆火呀。”
程炎看着这个新晋的暂时性的室友,总觉得他这次来,除了帮忙拍摄,似乎还有别的目的。竟然在这么严肃着急的时刻,搞这么抽象的行为,简直跟个间歇性精神病人发作了一般,颠得没眼看。
还好没人理会胡二的抽象行为,大家全身心都放在了地上躺着的端午身上。
在小满确定了端午只是手指的皮外伤以及不明原因造成的昏迷外,并不会涉及生命危险,众人总算将悬着的心给放回肚子里去。
七个人这才开始自觉的商量着如何处置昏迷中的端午,有人建议给端午来一剂清心符,清醒清醒。有人建议掐人中,刺激刺激。还有人建议放着别动,冷静冷静。还是周铁锤看不过去,建议先将端午从地上挪到床上在做考虑。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男人到床上时,院子的街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又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刺耳,声音停止了大概一分钟,紧接着,村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口。
“后生仔,这是冲撞了祭典的神灵啊。”
村长邢旺摇着头,似乎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对昏迷在床上的端午并没有感到大惊小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赶紧把人放这儿,都回房歇着,等明天祭典结束,自然就好了。”
小满刚想反驳,却被道袍少年拉住。少年压低声音:“先顺着他,我感觉这村长不简单。”
小满心里一动,点点头,示意众人先听从安排。
村长很满意众人的识趣,“这是村子的规矩,阴锣祭典前夕,锣仙是会出来视察的,不敬重锣仙,是会受到惩罚的。”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视线在经过小满时,顿了顿,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双胞胎中长发的那个身上。
感受到村长的视线,阿北紧紧拉住哥哥的衣角,软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呜呜……哥哥,我好害怕啊,我们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啊,早知道这么恐怖……呜呜”
双胞胎哥哥阿南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安慰妹妹阿北:“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呢。再说,我相信村长,村长肯定会保护我们的,只要我们听村长的安排。”
说罢,阿南目光灼灼的盯着村长邢旺,眼中充满了坚定的信任,只盯得村长“咳咳”两声,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视线。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铁锤,你跟我来,我有话给你说。”
村长转过身,背着双手朝着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示意,让他跟着自己走。
“当时情况紧急,动用了你父母留下来的大门上的钥匙,你不介意吧。原本着钥匙留着也是你母亲的意思,为着村里人能时常帮忙打扫下房屋,留点人气儿在等着你回来呢,谁成想,用到了今天这事儿上。这钥匙,你收回吧!”
说这话的时候,邢旺的神情充满了唏嘘,似乎在怀念以往周铁锤母亲健在的时光。
“村长,多谢你们还记得我父亲托付的事情。父亲去世前特意说过备用钥匙留给村长一把,还专门交代过我,除非打定主意回家常住,否则便不让我将钥匙从您手里要回。没想象的母亲竟也如此拜托过村长,倒是先了父亲一步。”
周铁锤常年在外务工,一年到头也不回村一次,回来也呆不上几天。尤其是父母先后去世之后,他更是长久留在外地,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这次赶上母亲的忌日快到了,父亲忌日又在母亲后面没差几天。父母双双去世后,自己消沉了好久,没有了能惦记的人后,自己感觉人生索然无味。迷茫又困惑,痛苦到不得不背井离乡,为了不再睹物思人,一走就是好些年。
如今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给父母扫过墓,没有给父母坟头上添添土,更没有站在碑前向父母说说话了,索性便回来一趟,也算安安九泉之下父母的心,还不知道这俩人在下面该多操心自己呢。
至于钥匙的事儿,确实从父亲口中听过。一把钥匙而已,自己的家中,虽然房间地方不小,但要说值钱的东西,还真没有啥。父母一辈子生吃省穿,扣扣索索的过日子,积攒的钱,除了办葬礼外,全都存起来留给周铁锤自己了。
这房子,也不过是个念想,一个留给周铁锤的归处。累了困了,能回家歇歇。
可如今这钥匙——
“如今这钥匙还得麻烦您收下!”
邢旺自顾自猜着周铁锤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希望自己能长期保管者备用钥匙,安排人时常打扫一下房间院落之类的话。
在邢旺眼中,木讷憨厚的周铁锤肯定不会拂了父母的心意,绝对会感恩戴德的求着自己收下钥匙。
邢旺甚至已经摆好假意推脱几轮的架势,只为了让憨厚老实的周铁锤更加真心实意的感谢自己。
“如今这钥匙还得麻烦您一下,先给参观的客人备用吧。村长……”
“说什么麻烦呢,这都是作为村长的职责,交给我保管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等邢旺一口气说完心中预想的台词后,才尴尬的发现周铁锤的行为和自己设想中的根本不相同。
村长邢旺:……
周铁锤一脸无辜:……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夏虫也为此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邢家村!
周铁锤只想吟唱一首,《再别康桥》,阿不,应该是《再别邢家村》。
木然的交还了钥匙后,村长正如诗句中所说的那样——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可惜的是,村长没有轻轻的招手,更没有挥一挥衣袖,云彩也没来得及露面,砰然关闭的大门,将村长与屋内八人隔绝开来。
屋内。
除了昏睡不能动弹的端午,剩余七人回到了各自房间。
阿南坐在床边,掏出手机,却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嘴里嘟囔着:“什么破地方,早知道就不来了。”
“阿南是后悔接了这个‘旅游体验’的活儿?”
长头发的双胞胎突然开口,原本软软糯糯声音变得低沉悦耳,“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找出这个村子的秘密吗?”
短发阿南薇斜了阿北一眼:“就你话多,先管好自己吧。”
此时的阿北面色苍白,原本健康的脸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整个人软绵绵的斜靠在床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耗尽所有心力。
反观阿南,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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