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僵在原地，她的脑子中一片空白，只听到那句“万伊是罪犯的女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缩坐在办公椅上的万伊。
林夏第一次有种荒谬的感觉，可她细细回想过，赫然发现，自己知道万伊的恋情，清楚万伊的母亲品行，了解万伊的种种，竟然从未听万伊说过关于她父亲的过往。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林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缓缓挂掉电话，看向那一脸木色的女人。
“万伊，你——”林夏有些语塞，想了想道：“天心的顾总找人在查你的底细，你还有什么情况没有给我说过吗？”
万伊脑海中一闪而过那阴冷的会见室和赵秀莲歇斯底里的呵骂声；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看着林夏难看的脸色，蠕动着嘴唇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那被欺瞒的愤怒让古板的林夏失去了理智，她冷声道：“所以，你的父亲真的是罪犯！”声音掷地有声，用的是肯定句。
万伊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模糊，她白皙的手紧紧抓住桌子，拼命遏制住自己禁不住颤抖的身子。
林夏的话依旧不停：“万伊，我是你的经纪人，从你入行到现在，我敢说是最了解你的人，可你，你竟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瞒得死死的。你真心拿我当过朋友吗？这么大的污点，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被人曝光，届时你在这圈子里爬得再高，只会摔得越狠，你，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被你蒙在鼓里的我吗？”情绪激动的林夏失望地看着面色煞白的万伊。
万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有多么不堪，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自己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可这种背景，叫她怎么能坦诚地说出口？
万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林夏面前，努力挤出一抹近乎讨好的笑，苦涩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愤的林夏挥开万伊的手，后退半步，失望地看着万伊：“万伊，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说罢她转身就要走，余光看到一脸死灰可怜的万伊，心有不忍，顿住脚步冷声道：“你的背景顾总马上就会全都知晓，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伊跌坐在地上，看着推门而出的林夏，万伊无力地垂下了挽留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她愣愣道：“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万伊不知道，一个坐牢的父亲，一个贪得无厌的母亲，如此不堪的家庭，她怎能谈笑风生地去向别人广而告之自己出自这么一个家庭呢？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显得体面一点的活着。
她无法抹杀掉那深入骨髓的原生印记，只能竭力隐瞒，粉饰太平。
……
推门而入的第五君瑶就看到一脸颓败的万伊跌坐在地上，她快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刚才看到林夏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见到自己时，竟然连个眼神都没给。
第五君瑶心下只觉奇怪，此时见万伊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心里更是一惊。
“你怎么了？”第五君瑶扶着万伊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万伊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第五君瑶，心里生出“她是不是也知道了？”的想法，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推开第五君呀的手。
被推开的第五君瑶看到万伊慌乱避开自己的样子，心里一疼，以为对方还在为昨天的话难过。
她有些受伤地站在原地，望着万伊道：“伊伊，我，我昨天是情急之下……”
“不要再说了，”万伊急促地打断第五君瑶的话，“你说的没错，我明白的。”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影，对第五君瑶道：“先就这样吧，小顾总，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第五君瑶被万伊赶出了办公室，她默默站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想见到自己后，失望地转身离开。
看着第五君瑶落寞的背影，万伊心疼无比，她喜欢第五君瑶啊，可她不敢告诉对方自己是有多不堪。只能亲手推开她。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招惹她。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第五君瑶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会不会厌恶地看自己一眼，然后绝情离开……
一想到这，万伊心如刀绞，与其那般如凌迟，倒不如自己干脆点，有些人恐怕自己穷其一生也只能落个爱而不得的下场。
桌边的电话响起，听筒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万小姐，我是顾蕙兰，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见。”
……
坐在一间隐秘安静的房间中，万伊尽量绷直身子，不让自己失态。
顾蕙兰则看着从一进门就一直紧绷着的万伊，嘲讽地勾起一抹笑，她的桌前放着一沓材料。
万伊不用去翻也知道，那沓材料是自己的所有背景资料。这让她觉得自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难以忍受。
比起万伊的紧张，顾蕙兰则是放松许多，她甚至示意万伊喝茶，自己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后秀眉微蹙道：“现在的人惯会欺骗顾客，这分明是陈年旧茶，换个包装竟敢说是雨前新茶。可惜，再怎么伪装，旧茶也变不成新茶，你说是吧，万小姐。”
万伊浑身紧绷，勉强挤出一抹笑，点头应了应。
顾蕙兰面上带笑，手下上却嫌弃地将那杯茶放下，顺手抄起桌上的资料，边看边道：“倒是没想到，比起那些满天飞的黑料绯闻，万大明星真正的背景更扑朔迷路啊——”
万伊感觉到自己紧张到头皮开始发麻，她勉强稳了稳心神道：“顾总，我只是个小艺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请海涵——”
“呵，得罪？”顾蕙兰冷笑一声，啪——的一声将资料摔到桌上，语气森寒道，“费尽心思接近我女儿，勾引我女儿，你叫我海涵？”
万伊闭了闭眼，她有些不敢看对面咄咄逼人的女人，垂眸道：“我没有费劲心思接近第五君瑶，我们只是偶然认识……”
“好了，我不想听你的狡辩。”顾蕙兰挥手道，“昨天我和瑶瑶说过，我可以接受你是她的朋友，但只能是朋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万伊心头一跳，抬头却看到顾蕙兰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有些瑟缩，却依旧说：“第五君瑶是个成年人了，您不能干涉她交朋友的权利……”
顾蕙兰扯了扯嘴角，指节敲在那份资料上，淡淡道：“我的家事，就不劳你来操心了。我也没空跟你闲聊；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和我女儿保持安全距离，作为补偿，这份资料，你放心不会从我这里流出的。我可以给你介绍几部戏的资源，你的前途会一片光明；至于另一条路，我想你应该清楚会是什么样子的。你要是再纠缠瑶瑶不放，我会让你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顾蕙兰淡淡的声音却如同刀子一般刺入万伊的心中。她的眼睛逐渐通红，愤怒、不甘、胆怯、屈辱……最后渐渐被一片死灰覆灭，万伊肩膀塌了下来。
看着短短几秒内，光彩全无的万伊，顾蕙兰心中有一丝波动，不过转眼消弭不见，她顿了顿道：“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所以最初瑶瑶建议将你的工作室挂靠在天心我同意了。但是我更是一个母亲，请你原谅作为一个爱女儿的母亲，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将自己的女儿引入歧途。”
“歧途？”万伊喃喃，她捏紧茶杯，原来在别人的眼里，自己的爱不仅可以交易而且还是歧途。
万伊多想将手中的茶泼向气定神闲的女人身上，她凭什么，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前途来要挟自己，凭什么可以轻易地否定自己对第五君瑶的爱。
可这个女人却是第五君瑶的母亲，她只是从母亲的角度衡量利弊，她给的选择里，除了不能爱第五君瑶，对自己并无坏处。
最终，万伊只能隐忍地将那凉透了的茶喝干净，说出那句像是从遥远天际传来的一声：“我答应你。”
撑着有些虚脱的身体走到门口，万伊缓缓道：“顾总，你了解过第五君瑶吗？”说完她惨然一笑，努力挺直身体走了出去。
万伊的最后一句话让顾蕙兰愣了半晌，自己了解女儿吗？顾蕙兰想到女儿很小的时候，自己给她买的公主裙，瑶瑶不穿，偏要穿小西装；她当时说：“女孩子就应该穿小裙子”，那以后瑶瑶再没有穿过小西装，可那套小小的西装却一直留在家里衣柜下，从未丢弃。
瑶瑶六岁的时候，不喜欢扎辫子，自己说：“女孩就应该扎辫子，留长头发，不然就不是公主了。”记得当时为了给女儿扎辫子，自己甚至还打过瑶瑶的手背，因为她喜欢短发。
高中那年，瑶瑶放学回来，眼睛发亮，神采奕奕中带着几分羞怯地告诉自己，有个女生喜欢她。自己当时似乎是说：“女孩子不可以喜欢女孩子，这样是不正常的。”没几天后，她的瑶瑶就出了意外，从此失聪，人也变得逐渐阴郁，不愿和外界交流了。
那天，她说万伊是唯一的朋友。顾蕙兰明白那句的潜台词，她心头升起的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女儿再次受到伤害……
可是这个女人问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吗？顾蕙兰默然了，自己了解吗？这个问题对于自己而言，有一个犹未可知的答案。
港真——作者君心情不好，所以笔下谁也别想好过……（好阔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只是想要体面一点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