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齐修岚锐利的眼神，陆承望食不知味咽下最后一口枣泥糕，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招来齐修岚一顿皱眉。

他就说这是断头饭！

但齐修岚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眉头紧锁瞪着他。

自从高中叛逆期过去就再也没见过齐修岚这阵势的陆承望空前心虚，权衡片刻决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妈，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齐修岚一愣，回过神看着陆承望：“什么？我刚刚走神了。”

陆承望哽住，突然想起齐修岚一个特性，就是越走神的时候，看上去越专注，还会根据环境调节神态，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走神了。

所以做人真的不要太心虚，容易自爆。

“没什么，我只是叫一声。”陆承望摸摸鼻子，往后缩了缩。倒是齐修岚突然凑到面前：“妈问你个事儿。”

“怎么了？”

齐修岚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你对小宝，是不是有什么怨气？之前护士说那些话，我总觉得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应该，陆承望对封汲惯得厉害，要星星给星星，只要不损害到封汲的身体，陆承望几乎对封汲是有求必应。但又解释不通陆承望最近的行为：“你们闹矛盾了？”

陆承望自己挖的坑，叹了口气，心态反倒是放松了，早解决总比一直吊着好，反正他狡辩的方式有很多种。

真相那么残酷，他谁也不会说：“妈你想多了，我只是抓住了一个叛徒，一时昏了头，想尽快解决问题，最近行为太急切了。”

他拿起一直没离身的平板走到齐修岚身边坐下，把现成的理由送到齐修岚面前：“你看，这是咱们城东那块地的招投标计划书和投标成功后的科技园策划书，按照整个集团的现有准备来看，城东咱们显然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地还没拿到就已经资金准备充足了。”

齐修岚不是什么深闺妇人，相反，陆氏集团她也曾和陆海一起打拼，也是有口皆碑的铁娘子，只是陆承望渐管董事长职务之后，他们两夫妻才开始慢慢退出，开始游山玩水。

这会儿陆承望一拿出来资料，她就有所猜测了：“你是说这个项目有问题？”

“策划部部长汪巡，和周崇炜交往甚密。”陆承望语气甚笃。

周崇炜，周氏现任董事长的二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朋友多，绯闻多，三教九流来者不拒，在A市这个圈子里，算是玩儿得最花的一个，隔三差五就闯出祸来让他家收拾，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果然，听到周崇炜的名字齐修岚第一反应是皱眉：“他们俩怎么在一起，汪巡胆子小又还怕麻烦，日常稳重得不得了，怎么会和这种小开有接触？”

“周崇炜交朋友手段厉害啊。”陆承望往后倚靠了一些，他叹息，周氏两兄弟，一个负责光伟正，树好周氏百年形象，一个负责游走于三教九流，暗地里从各个渠道收集信息，永远快人一步，当初他生活环境太过单纯，轻易就输了。

他甚至羡慕这两兄弟的感情。上辈子搞垮周氏，两兄弟互相为对方求饶的模样还在眼前，跟被封汲背叛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讽刺。

不愿再深思，陆承望直奔主题：“招标在即，但实际上这块地已经有了正式规划，只是现在还没正式下文。汪巡很清楚，等我们下血本拍到手，前期科技城一动工，马上就会砸手里。”

齐修岚倒吸一口凉气：“汪巡哪里来这么恶毒的计划！”

她觉得不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陆承望抿了抿唇，避开话题：“这就是我这段时间忙的事情，对不起，妈，我不该因为这件事忽略了小汲，之后不会了。”

封汲。

齐修岚瞬间没了探究的**，她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就失去了精气神，愣愣靠在椅背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之后多陪陪小汲吧，你也休息一下别那么累，汪巡那边的事情我和你爸来解决。”

陆承望摇头：“小汲我会更加注意，但汪巡你们先不动，心里有个底就行了，他留下来还有用。周家人这么算计我们，我不可能让他们轻易脱身。”

齐修岚看他，以前那个叛逆闹腾的小屁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成熟稳重的样子：“放心吧，我们有分寸。但你得保证不影响到小汲，多陪陪他，有什么事交给你爸去做。”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医生说的话告诉陆承望。

*

“齐女士，我们上一次术后开会确认过封汲的病例，加上他这几天病情恶化得很快，身体器官各项指标已经开始严重衰竭，刚刚那次抢救，他对任何药剂的排异反应都很大，现在我们已经不敢对他继续用药了。”

“那他怎么办？换心手术成熟了吗？他能不能换心脏？”

“以现有科技水平，远远不够。不论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他的抗药性，他撑不下来任何一场开腔手术。实话说，他继续留在医院的意义不大，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建议，你们可以带他看看别的美好的事物，保持他良好的心态，或许还可以撑一年。这次手术他对他哥哥表现出强烈的依恋，很有可能是清楚自己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是想见家人最后一面。”

“可他还那么年轻……”

“我很抱歉。”

“……”

聊天花了半个小时，剩下半个小时她全在平复情绪。

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养那么久也有感情了，何况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陆承望救命恩人唯一剩下的孩子，是他们娇生惯养宠了十年的孩子。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这么残忍。

才18岁，所受到的挫折占据他整个生命。要强如齐修岚，哪怕是被家里驱逐出门也没红过眼眶的人，独自站在医院的花坛边上，顶着烈日，想声嘶力竭的呐喊，痛斥命运对那个孩子的不公。

“大宝，小宝醒了之后，咱们带他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