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狐疑的眼神落到封汲身上，出于对病人的负责，她开口询问：“他说的什么玻璃珠？我能看看吗？”

封汲对这个反手就能给你一束摄魂光的医生非常警惕，眼神特别坚定：“没有。”

太假了，越坚定越假。

医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眼神她刚在隔壁肾衰竭的住院患者眼里也看到过，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喝酒，手术一个月不到就又去喝了二两，现在正在抢救，能不能活靠运气。

医生是个利落人，当即掀开了封汲上半身的被子。

病号服松松垮垮，少年苍白消瘦，一双纤细的手臂展露于眼前，乖乖放在两侧，手心里啥也没有。

枕头也摸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目光落到封汲身上，封汲仿佛懂了她的意思，苍白嘴唇轻启：“真没有。”

气若游丝，好像一句话就耗费了他全身力气，配上他矜贵稚气的好模样，看上去柔弱又可怜，显得演技很好的样子。

医生心里一咯噔，又掏了一把封汲的背后。

竟然真的啥都没有。

那这孩子可真是个实心眼儿的乖孩子。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她动作轻柔，给封汲掖好被子，顺手rua了一把封汲蓬松的头发，回头不赞同地看着陆承望：“病人现在很虚弱，不要开他的玩笑。”

陆承望眉心一跳，没有说话，懒得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执。

封汲被医生窝在被子里，乖巧得像个大蚕蛹。

等医生拿着单子出去，封汲盯着她关上门，确定她离开之后才又从识海里掏出燃灵之果，挣扎着从蚕蛹里把手伸出来朝陆承望递过去。

那股似辛辣又似香甜的味道又出现了，陆承望顺着味道望去，刚刚医生遍寻不着的玻璃珠正好好躺在封汲苍白细弱的手心里。

几乎要给人气笑了，幼稚且傲慢，哄骗医生不能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更快陷入死亡。

任何多余情绪放到这种人身上都是浪费，陆承望没有回应，手指一封又一封邮件往下滑，眼神愈加冷冰。

封汲倒是很习惯这样的氛围，大家都忙于与天争命，稍不注意就是身死道消，浪费时间这件事比浪费生命还愚蠢。

至少苟延残喘的生命还能用天材地宝去堆，可以拿来用的时间可真是用一秒少一秒。

可能是世界差异，封汲想了想，浅介绍了一下：“这是燃灵之果，你佩戴着它，可抵御寒毒，外邪不侵。”体力受限，他强撑着简单介绍了一下。

即便是心已经和刀一样冷的陆承望，此刻都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超出认知外了。他站起来，高大身躯微弓，从封汲手里捞过那颗散发着奇怪味道，还做过荧光处理的玻璃珠子。

“你每日都待在家里，少数几次出门也都有保镖跟着，你到底是在哪个天桥底下上的当，能拿出来这种傻子都不买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封汲刚参加完自主高考，还没上大学，等他读大学的时候才有机会独自活动，也是他上大学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周氏齐氏的人私下接触。

现在全家上下把他当宝贝眼珠子一样盯着，陆承望实在想不通封汲是如何绕过那么多人的眼睛交了这份智商税。

但至少要先确定家里安防系统没问题，陆承望忍了忍，问道：“你网购的？”

在陆承望说完之后才发现这个惊天大漏洞的封汲没想到陆承望还能帮他圆回来！

“嗯……”

“之后你的快递我会让周叔先检查了再给你，长点脑子，少买这种东西。”陆承望准备把东西扔了，视线环顾，这病房里连个垃圾桶都没有！

他坐了回去，把燃灵之果远远扔到陪护床边的柜子上。封汲心情复杂，看了一眼不识货的陆承望，终究没有说什么，阖上眼睛养神。

没过一会儿康姨提着两个保温桶过来，她脚步匆忙，一来视线就落在封汲身上，殷切地走过去：“小汲，康姨给你送吃的来了，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封汲沉了口气，秉承沉默阴郁扮演规则，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

康姨眼眶顿时红了：“傻孩子，你可给康姨吓坏了，以后有哪里不舒服要跟家里说啊，你这不声不响的，你怎么这么傻，家里到处都有人，你哪怕叫一声。”

封汲觉得还好，看上去严重，其实只是几年寿命而已，但他领了这份情，低声回应：“嗯。”

康姨嘴巴张了张，没再多说，拿下小桌板帮封汲把吃的放好，慢慢摇起床板帮助封汲坐起来。

她听出来了封汲没放在心上的回应，只觉得好好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走到了今天。

封汲和陆承望都在埋头吃饭，封汲动作慢很多，陆承望都吃完了，他的手还在颤抖着小口小口往嘴里喂粥，也不让人帮忙。

她眼眶更红了，偷偷拉着陆承望出去。

“承望，你有机会带小汲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陆承望没想到康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什么？”

“小汲他，好像没打算活了。”不等陆承望说什么，她细细讲述当时自己看到的画面：“当时我刚收拾完厨房，钢琴老师推着小汲往外面走，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我没多想，拿了保温杯准备给小汲拿过去……”

“你没见着，那孩子前襟一大片的血，却连人都没打算喊！”

她直面过封汲病发现场，瘦弱的孩子静悄悄坐在轮椅上，嘴角涌出暗红的鲜血，有的滴落在手上，有的顺着白皙脖颈滑入衣襟，白衬衣饱沾鲜血，大片的红将她吓坏了，失措尖叫之后对视上的眼睛却无悲无喜，仿佛那血不过是无意间沾上的一样，明明身后就有人，他却连呼救都没有，万事万物都和他无关。

就像是他将自己和世界隔开了一样，甚至他已经将他自己的身体都隔开了，灵魂漠视□□的衰败，面对死亡淡漠到可怕。

陆承望听康姨说完，忆及上辈子家破人亡的下场，冷漠道：“既然他没有呼救，证明他并没有觉得他需要被救，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懂得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道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

病床上的封汲将外面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激动得想锤床！这人懂他！做人做事熨帖！深得他的心意！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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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