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章

这是一场将大清彻底拽下神坛的战争。

这不仅是大清与日本,亦是全球的共识。当目光聚焦在这一场话语权颠倒的会谈时,轻飘飘的落笔重若千钧。这一切,离长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人。少年人,天天是春天。

月上柳梢。日本的月亮与中国没什么不同,长行穿好衣服,没有开灯,拉开窗帘,月华如水如练,倾泻满身。舟水看着他又披上一层月纱,只觉得他下一刻就要飞走,忙伸长手臂摸开了灯,关于失去的慌张,如同睡梦中遭遇猛烈摇晃,霎时日光下的影子似的,消失了。

长行没太在意忽至的光明,他把地上卷成一团儿的衣物捡起来,劈头盖脸丢给舟水,催他穿好。舟水的外套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直直砸中了鼻子,舟水捂着鼻子,眼眶一酸,红出湿润。

长行吓了一跳,一腿担上床铺,歪着脸给他揉揉,说道:“这么好看的鼻子,别砸扁咯。”

舟水瓮声瓮气地抱怨道:“你呀……”

长行忙把罪魁帽子扣到死物上,提溜起外套翻他口袋,无赖道:“等着,我给你报仇!就是这玩意儿是吧,我帮你揍他!”

长行摸到个四方四棱的东西,触手韧涩,像是皮具,边缘有几根外线支楞巴翘。长行一愣,掏出来一看,正是他送给舟水的钱包。

这钱包用料不算顶好,是当时临时起意做的赔礼,长行何曾拿过针线,针脚歪歪扭扭,疏松无致,合线的地方结出个疙瘩,作为第一个手工作品,一年前的长行像抱着个头生儿子,瞅哪儿哪儿好,甚是满意;一年过去,客观的审视,他这儿子多少沾点脑瘫。

长行“诶呀”一声,惊讶道:“你还留着呢?你看这边儿,都破了。”

谁知舟水竟闹起了别扭,顾不上鼻子,扑上去抢夺:“还给我!”

长行和他闹起来,一边躲一边笑:“怎么还生气了,这么宝贝我给你的东西,怎么不见你把手表也戴上?”

舟水把他压趴在床,长行两只手猫似的,抱着钱包揣在胸口,舟水在他胸上乱蹭乱摸,长行本来还在笑,摸着摸着就不大对劲儿,立时求饶道:“我错了,还你还你!”

说着将钱包撇到床角,想要引开舟水。舟水却不如他所愿,反而将脸埋在长行的颈窝里,湿漉漉的呼吸唤醒了毛孔,长行忍不住打个寒噤,王八似的划出四肢,往后糊撸把舟水毛乎乎的脑袋,笑道:“怎么了?”

舟水略略欠起身,长行趁机翻过来,却见舟水脸上留有两行泪痕,一时傻眼,忙又说道:“不就是一个钱包,我开玩笑的,没人抢,诶你怎么成小孩儿了。”

舟水眼里幽幽的,好像有团燃烧的鬼火,长行毛骨悚然,眨了眨眼睛,发现是自己的错看,舟水的眼睛依然清澈温厚。

长行松了口气,把手垫在脑袋底下,悠闲地窥视着舟水衣领里的风光,嘴上不闲着:“我是看你的钱包又破又旧,还丑,早该扔了,我把我的荷包给你,虽说不是绸缎,但锦缎的也不错了,上面是我家丫头绣的燕子,活灵活现呢,不比那个破钱包好?”

舟水道:“别人再好我不喜欢,我单就喜欢你。”

长行呆了呆,舟水竟拿他的话堵他,不禁哑然失笑,故作恼怒地踹开他:“什么别人,那荷包是我的!”

这一脚不长眼睛,若不是舟水躲得快,俩人下半辈子的幸福不免大打折扣。长行有些尴尬,爬坐起来,舟水早就抓到了钱包,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宝贝似的拿在手里,回过身道:“我只要这个,不要别的。”

舟水语气坚定,甚至有些决绝,长行在这份执着面前犹豫了。舟水察觉到长行的踟躇,急切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解释:“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不需要靠赢才能获得的,只属于我的礼物。”

这份直白的剖析摒弃掉了自尊,对于一个气盛的少年来说,相当于把自己的位置摆进了泥土中,卑微地,窃窃地。但他顾不得许多,他想留住的,此刻都真切地抓在他的手中。

舟水随着呼吸越抓越紧,长行的手腕捏出了青紫。长行甩着胳膊吃痛叫道:“疼疼疼!松手——松手啊!”

舟水一个激灵,缓过神来,受到惊吓般整个人往后退去。长行细细碎碎地痛哼着,活动着手腕,桃花形的眼尾小动物似的垂着,不满地嘟囔道:“说得这么可怜,下手是真狠,”瞪着舟水,“你要谋杀亲夫啊!”

舟水掩藏在阴影里,施暴者却像个受害人,惊魂未定,他摊开双手,就是这双手,刚刚伤害到了他誓死保护的爱人。他轻轻发着抖,像一片被数万只春蚕啃食的桑叶,他在下雪。

直到明亮的光中,青紫手镯一样盘着的手腕怼到他面前,他停止发抖,转而僵硬,他迟疑地转动眼珠,看向光芒照射进来的地方。他看到长行背后温暖的灯光黯然失色,只能作为陪衬——长行的眼睛里有太阳。

舟水在融化,冰冷的雪水渗透大地,他埋下自己的地方,在生根发芽,要开出一朵花。

“揉揉,我刚才揉你鼻子了,你给我揉揉,我们就两清了!”

舟水软成一滩春\\水,在伤痕处落下了一吻。长行颤了颤,痒。

“我们永远不要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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