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窥探

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那道,又长又不平的伤痕,裴仕尘一点一点的从头触到尾。

这道伤,从左边颈侧,一直延伸到喉结正下方,藏在漂亮的玫瑰纹身下。

如果不是裴仕尘意外的发现了,他想,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在这殷红的玫瑰花下,竟还藏着这样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血已经不流了,你摸摸看。”

像对待一个不知事的孩童一样,裴仕尘牵起虞黔之的手就引导着他摸向了,他自己的脖颈。

“你看,已经不流了。”

又强调了一遍,裴仕尘没有选择问虞黔之让他判断,而是直接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对方,你的血,已经不流了。

或许是裴仕尘说话的语气太过笃定,虞黔之在摸了一把脖子后,果然发现,手上的血已经没有了。

“不流了,不流了……”盯着自己的手掌,虞黔之一边哆嗦着,一边小声念叨着。

他像是身处极寒,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虞黔之是张扬的,是开朗的,他很健谈,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只要他想,那么他们就会聊的很愉快。

有时他也是不正经的,不靠谱的,嘴巴甜的时候,能哄的人喜笑颜开,可气人的时候,也同样能把人气得头上冒烟。

可现在,无论是张扬的他,还是不正经的他,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裴仕尘看到的,都只是一个脆弱到,随时都能碎掉的人。

用带着裂纹的精美瓷器来形容现在的虞黔之是再合适不过的,他脆弱,他易碎,他承受不了一点儿大力的冲击。

“你是不是很冷?”摸着虞黔之冰凉的颈侧,裴仕尘皱着眉问道。

他没有期待虞黔之会回话,在说完后,他就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虞黔之仍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他的嘴巴一直在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却又含糊的让人听不清。

裴仕尘的外套并不算厚,这个季节穿应该是刚刚好,可这刚好的外套,却对现在的虞黔之来说基本毫无作用,他依然还是在抖。

犹豫了一下,又纠结了一下,最后裴仕尘还是倾身向前抱住了这个抖如筛糠的男人。

他一下一下的,哄孩子一样的轻轻拍着虞黔之的背,这期间,裴仕尘的眼睛无意中往下一瞥,却意外的瞥到了一抹反光。

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抹反光是一把掉在地上的水果刀所反出来的。

画廊里怎么会有水果刀?即便是有,也不应该出现在地上啊,话又说回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虞黔之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种种的疑问在裴仕尘的脑子里来回闪现,刚才虞黔之的情况紧急,他无暇去想,也无暇去考虑这些,现在看见地上的这把刀,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联想起了虞黔之脖子上的那道伤。

难不成……

难不成那道伤其实就是,就是……

裴仕尘不敢再想下去了,脖子不是其他地方,如果是其他地方,他还能认为是不小心划伤的,可脖子那种地方,得多不小心才会被伤到?

由于两个人贴得极近,所以裴仕尘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虞黔之的身体情况。

他能明显的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自己安慰般的轻拍下,逐渐趋于稳定,没有先前抖得那么厉害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于是裴仕尘再接再厉,他更加轻柔的,真的把虞黔之当成了一件名贵的瓷器一样呵护。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裴仕尘感觉他的腰背都僵直的快要不能动弹了的时候,虞黔之终于是开口了。

“仕尘哥哥,我虽然很想让你再抱我一会儿,但是我的喉咙好渴,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帮我倒一杯水?”

尽管嗓音依旧沙哑,但好歹虞黔之说话是正常了。

裴仕尘松了一口气,他把人放开后,就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毕竟长时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确实是有些累人的。

“我的杯子在教室里,麻烦哥哥把水接到我的杯子里。”

眼看着裴仕尘要用前台的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水,虞黔之连忙开口提醒道。

毛病还挺多!裴仕尘刚想吐槽,不料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双还泛着红的眼睛。

在见到虞黔之之前,裴仕尘以为自己的肤色在男性中就算是白的了,没想到见到虞黔之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冷白皮,什么叫做灯一照,白的发光。

得益于这身白皮,虞黔之原本只有三分红的眼眶,在这皮肤的衬托下,指数一路飙升到了九分,更显委屈与可怜。

算了算了,裴仕尘心想,自己跟他计较什么呢,这么想着,他就趁虞黔之低头的间隙,不动声色的上前,把地上的那把水果刀捡起来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虞黔之和水果刀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光是这样,裴仕尘还推断,刚刚虞黔之的样子,恐怕和这把刀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裴仕尘捡刀的时候,虞黔之看见了吗?

他当然是看见了,他的眼睛又不瞎,头都是故意低下的,因为他发现了对方一直在往地上看,明显是想要捡起那把刀。

既然裴仕尘想捡,那虞黔之就让他捡,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忙,让那把刀不再刺自己岌岌可危的神经。

裴仕尘去教室拿水杯了,虞黔之等人走远后,这才将手伸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小药盒。

一粒椭圆形的白色药片被他倒入手中,看着这粒药片,虞黔之只感觉心情烦躁,他顿了一下,之后就又倒出了一片一起扔进嘴里,这么干咽了下去。

阴沉和狰狞,这就是虞黔之在吞完药片后脸上的表情,他握起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地面,后又低下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仕尘很快就把杯子拿了过来,他在前台的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温水,是刚好能入口的那种。

温热的矿泉水一经入口,就冲淡了刚才药片带来的苦味,进到胃里的时候,一股暖意自内而外的散发,温暖了虞黔之那冰冷的躯体。

水喝了,裴仕尘的问题也该来了,果不其然,虞黔之刚喝完一口,就听到了对方的问话:

“你刚才怎么了?”

上次,也就是自己在马路上发疯那次,虞黔之是用话给搪塞过去的,那么这次,他还能用话给搪塞过去吗?

又喝了一口水,虞黔之这才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有个女人带刀进了画廊,我被吓了一跳。”

这个理由都不能用牵强来形容了,而虞黔之为了增加可信度,竟然还加了一句:

“我不禁吓,所以反应会比较大。”

话说完,他自己都差点儿笑了,这话估计连三岁孩子都蒙不过去,更别提蒙裴仕尘了。

“你能好好回答吗?”果然,在听到自己的答话后,裴仕尘紧接着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想回家了。”蒙是蒙不过去了,虞黔之又不想让裴仕尘知道太多,所以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回家吧,回家好吗?”

裴仕尘抱着胳膊若有所思,他知道这是对方不想说,他虽有一肚子的疑问,可也明白,虞黔之要是不打算说,那无论他怎么问,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

回家的路上,二人一路沉默不语,裴仕尘沉默是因为他本来就话少,而虞黔之也跟着沉默,就显得有些异常了。

往常回到家里,虞黔之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洗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裴仕尘也非常认可他的这个习惯。

可是今天,这个习惯似是被虞黔之忘记了,回到家后,他换下鞋,然后就径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墙上的钟表,马上就要指到九点钟了,他们二人到家的时间,比起以往已经晚了许多。

从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裴仕尘就直接去了厨房,他打算简单做点蔬菜粥,单纯填一填肚子,保证后半夜不会饿就行了。

洗菜切菜,裴仕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又利落。

他将胡萝卜切成小方块儿,锋利的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切着切着,手里的刀就让裴仕尘想起了那把,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水果刀。

那把水果刀,现在就在他的口袋里面放着。

脖子上的伤,画廊地上的刀……

刀……

等等!

刀?

突然间,裴仕尘灵光一闪,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就停下了切菜的动作。

对,没有错!

盯着自己手上的菜刀,裴仕尘似乎明白了虞黔之不肯来厨房的原因。

因为厨房里面有刀,因为他害怕,所以他不敢进!

像是抓住了些什么,裴仕尘顿时也不着急做饭了,他从口袋里面将那把不锈钢材质的水果刀掏出来,开始回想之前虞黔之所有的反常之处。

莫名其妙的说要给自己买车,喝醉后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跑到马路上让车撞他。

还有很早之前他们两个去超市,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虞黔之就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那时的他一脸惊恐,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现在细想起来,裴仕尘发现,虞黔之身上的反常之处还真不少,只不过不是被对方糊弄过去,就是自己不想追问,让事情就那么过去了。

而虞黔之脖子上的伤,八成也是让刀给划的,至于是怎么划的,裴仕尘就无从想象了……

蔬菜粥熬好后,裴仕尘就去敲了敲虞黔之的房门,里面并没有人应声,他表明自己要进去后,就拧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客厅里的灯光一路照进屋内,可以让裴仕尘依稀的看到床上的隆起。

虞黔之膝盖以下悬在床外,膝盖以上连头一起蒙在被子里,俨然一副拒绝与外界交流的样子。

“我做了点儿蔬菜粥,吃完了再睡。”说着,裴仕尘就上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虞黔之没有动,只有声音闷闷的隔着被子传出来:“我想睡觉,不吃了。”

刚才的药片里面含有镇定成分,虞黔之这会儿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躺在床上。

“粥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你扒拉几口也就吃完了。”

做都做了,裴仕尘一个人又吃不了两碗,所以就又推了推他:

“赶快起来,等吃完了再睡。”

没有办法,在裴仕尘的催促下,虞黔之只能是艰难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去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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