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就寝时,二人话语不过寻常两句,许是心理隔阂作祟,又或者是因为前几日他亲眼瞧见宣谦拥抱元徽的场面,已经叫他不能再以平静心相待。
燕慈落下帷幔,躺在了最边边的位置。
宣谦瞥他眼:“你躺边上,是想晚上睡地板吗。”
燕慈顿住,身子总算慢慢往里挪了挪,有些不情愿。
宣谦继续翻页,头也不抬:“再过来些。”
燕慈睁着眼,开始挪动身体,这次幅度很大,直接贴到了宣王身边,接着面无表情地温声询问:“陛下,这样如何。”
宣谦合上书籍:“不错。”
宫人灭灯后离开韶华殿,屋内一片漆黑,燕慈将近熟睡下去的时候,身旁宣谦翻身而来,竟然伸臂将他抱在怀里,他被捂得暖起来,耳旁传来宣谦低沉声音:“手这么凉,还想分开睡?”
燕慈安静片刻,手不自觉拽住他的衣角,淡淡道:“微臣恳请陛下一件事。”
宣谦闭着眼:“若是燕听蓝一事,没有商量。”
燕慈抿抿嘴,半晌,闭眼睡了。
翌日早朝,宣谦并没有唤醒他起身服侍,离开韶华殿的动静也万分轻微,因着前日他听缇露讲起燕衡近几日状况,十分嗜睡,身体情况尚好,只是心理情绪欠佳,稍有一些惊动他都会惊神半晌。
宣谦想:因为和亲一事,燕衡心里铁定是恨他的。
初春十五,燕慈肚子日渐隆起,不便走动的缘故,养胎时期都是歇在韶华殿内,老太后每日差人送来人参汤,又是关切问候母子状况如何,宣王公务繁忙,不过倒也会抽点时间来瞧瞧他,燕慈想想:若是没有肚中胎儿,宣谦铁定连瞧都不愿意瞧他一眼。
半夜三更繁星点空,燕慈被殿外动静惊醒,是巡查的御林军,应该是有了变故,他没有多在意,闭眼睡觉,结果再次听见殿外动静,那声音离得很近。
燕慈警醒睁眼,扶着肚子爬起来,准备燃烛火,却忽然感到脖颈间一丝凉意。
他呼吸一窒,压低声音:“你是谁。”
那厮问道:“你又是谁。”
烛火竟被对方燃上,室内终有一丝亮光,搁在他脖颈的那柄匕首悄然落下,燕慈转身,只见到一位素衣公子,面目清秀冷峻,尤其是那双眼,如同深空星辰。
燕慈道:“御林军追的人就是你?”
关山道:“我找你。”
燕慈顿了顿:“找我?”
关山盯着他,缓缓开口:“你究竟是谁。”
燕慈道:“我是燕衡。”
关山直接戳破他:“你不是燕衡。”
燕慈怔了怔,恢复如常:“公子何出此言。”
关山道:“我是燕衡旧友。”
燕慈挑眉:“报上名。”
“关山。”
燕慈噢声,尊称他一声:“关山兄。”
关山却不打算与他文绉绉地谈话,伸手上前紧紧揪住燕慈领口,双眼冰凉地瞪着:“燕衡那厮绝不愿意承了宣家血脉,他宁愿自尽,你,绝不是他。”
燕慈笑道:“你怎知我不是他,世事多变,人心也会变,我不过是为了保命。况且,我并没有什么旧友。”燕慈探究地瞧着人,“我十五岁前居在左岐山前德府,母亲严以待我,禁止我与他人来往,十五岁那年宫变,燕家除了我与妹妹二人,其他皆被斩首,后来我一直被囚于深宫,哪来的你这个旧友。”
关山神情多变:“无人知晓燕衡住在前德府,你怎么会。”
燕慈弯弯脑袋:“你这话就有些怪了,我是燕衡,我当然知道前德府是我老家,你说你是我旧友,那你说说看,我还有什么秘密。”
关山有些恍惚,他愣怔看着面前的人,嘴里喃喃:“燕衡出身巫术世家,你应该擅懂星运替人看命。”
燕慈缓缓道:“不该啊。”
关山道:“怎么不该。”
燕慈道:“我确实没旧友,而你却知道这个。”
关山抿嘴,转身准备离了。
燕慈心底疑心越来越重,见他要走,急忙上前抓住他肩膀:“不许走。”
关山瞥过来:“这是你选的路,我会救燕听蓝,你安心养胎。”
燕慈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关山想了片刻:“什么目的。”嘴巴嘲讽地弯起来,“我想要那狗皇帝的命。”
殿外有人敲门:“燕大人,今晚有刺客,韶华殿四周已驻守御林军,请燕大人安心休息。”
燕慈眼睛盯着殿门,见没了声音,视线再次挪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关山的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碰见鬼似的。
燕慈浑身打一哆嗦,胆小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自那晚以后,燕慈入睡前都会打个心眼,留柄匕首藏在枕头下面防身,至于那位关山兄是如何得知自己出身巫术世家,这个疑惑实在是难解。
此事说来话长,原本燕衡母亲陈姬乃燕国巫女,后与燕王相恋,彼此惺惺相惜,只不过燕太后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从中作梗,准备将陈姬母子两人秘密送至左岐山前德府内度过余生,到底被燕王知晓。
燕王虽然愚钝,却也情深,一路追随至前德府,与陈姬相濡以沫,直到燕听蓝的出生,原本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当时执掌政权的老太后,硬着拆散了他们。
过后,宣王独起,发起政变,老太后终究抵不过万人的唾骂和逼宫,最后在老鹤殿内上吊自尽,燕王被斩首,陈姬伤心至极,一同去了。
留下的那两个孩子,燕衡与燕听蓝,都是陈斯的外甥外甥女,那年陈斯助宣王宫变,陈姬自尽,并不在他的谋算里,他愧疚不得,拼死恳请宣王放过他两个外甥性命。
不知什么原因,宣王准了。
而陈家的星运巫术,自然而然传到了燕衡与燕听蓝这代人身上。
本就无人知晓的事,关山那厮是怎么知道的。
燕慈觉得无解。
而且他并没有写关山这个人设,那厮从哪里蹦出来的。
这件事困扰了他大半年,肚子圆滚的燕慈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大想承认自己即将要当妈了?生子文太匪夷所思了,燕慈差点哭晕在茅厕。
孙太医今日来诊断:“胎象平稳,燕大人放心,算着日子,七日后就该生了,届时我会做好万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请燕大人放心就是。”
当时燕慈心境说不出来的委屈,想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要生孩子了:“请问孙太医,有多疼?”
孙太医慈祥笑着:“这,你该问问那些夫人。”
午间,老太后差人唤他前去乾坤宫抄经念佛,用以保佑即将出世的孩子,老太后此人是个精明的笑面虎,和宣谦可以一拼,他可以想象如果拒绝了老太后的“好意”,老太后会要了他的命。
反正这条故事线已经朝着诡异方向前进了,他也不介意再搞得胡乱些。
燕慈跪在菩萨前面闭目念佛,外面凉风习习,耳根子安静。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殿门哐当声,被人重重推开。
燕慈一动不动地跪着。
后方脚步声缓缓接近的同时,带着沉沉愠怒声音的宣谦那样问他:“你是不是死脑筋,让你跪就跪?”
燕慈怔了怔,转头,望见脸色僵硬的宣谦:“微,微臣叩见陛下。”手撑着地面,人转过来正要向他磕头。
宣谦怒气冲冲地跨了两步,伸手紧紧抓住他臂膀,将人直接打横抱起来。
燕慈惊呼一声,双臂迅速搂住他脖颈,实在没想到宣谦会在这种场合做出此等举动:“陛,陛下。”
宣谦冷着脸:“如果孩子出什么事,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原来是担心孩子。
燕慈忽然松口气,原以为是担心他,想多了。
燕慈道、“陛下不用担心,孙太医说胎象安稳,就算跑步也没问题。”
宣谦瞥他眼。
燕慈乖乖闭嘴。
宣谦道:“我送你回殿。”
燕慈轻啊声:“我能走。”
宣谦已经将人带离乾坤宫,当时外面跪地磕头一动都不敢动的十几位宫人,都是老太后身边儿的人,如今皇帝来此,谁都不敢上前劝说。
原本元徽与陈斯有事禀奏宣王,结果路经乾坤宫,便见到宣王抱着燕大人走了出来。
陈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元徽脸色也不大好,紧攥着手,咳了两声。
回到韶华殿,宣谦将其安稳放回床榻上后,手臂撑在燕慈两边,眼眸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燕慈特别不好意思被人盯着,耳朵有些烫:“陛下,如果我这样盯着你看,你会好意思吗。”
宣谦道:“你没胆子。”
燕慈道:“今日多谢陛下。”
宣谦道:“朕以为你还想多跪几个时辰。”
燕慈哈哈笑两声:“如今这种身体,确实不能多跪。”
宣谦安静瞧着他:“那你为何不拒绝。”
“……”燕慈面不改色道,“我没胆子。”
宣谦缓缓道:“……学以致用这点,你很擅长。”
燕慈道:“多谢陛下夸奖。”
宣谦道:“你觉得朕在夸你?”
燕慈怔了下:“不是吗。”
宣谦俯身,吻住他唇瓣,缓缓潜进去,辗转反侧,直到燕慈的脸上出现红晕,宣谦眼眸深邃,一时竟忘了回答他。
来啦来啦节奏快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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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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