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弦页正在后院收起晾晒的草药,云爷爷走过来,
纠结着不知怎么开口,道“玄参啊,如今你也到了年岁,可有心定的人?”
弦页手上动作一顿,望过去,随即又低下头耳根红透。
“爷爷,我,我不急的。”
云爷爷:“胡说,城中如你这般年岁的,都有儿女承欢膝下的了,你不急,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也和爷爷一样,醉心医术不成家了?”
弦页脸颊也微泛起红:“爷爷,我并不是……”
云爷爷见他少年含羞的样子,叹口气,撇开眼,语气淡淡的道:“今日,城中媒人来说亲,提的是城中的丝绸富商白家。”
弦页当场愣住:“………白家?”
云爷爷点头
弦页立刻皱眉:“爷爷,我不同意,此生我非阴文不娶!”
云爷爷看着他叹息道“玄参啊,好孩子,爷爷知道你与阴文自小情意深厚,但她体弱多病…………”
“我不介意,除了她,我绝无她人!”
云爷爷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好吧,既然你心里早已有决择,那爷爷便听你的,明日就去回了白家。”
第二日,弦页依旧如往常般去到林阴文的院中,只是今日房门却是紧闭,院中的丫鬟出来道“公子,小姐今日疲乏,不愿见人,您请回吧。”
弦页看着房门,有些狐疑也没多想,便温声道:“好,那便让她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
说罢便离去。
接连三日,弦页前去,林阴文都闭门不出,不愿见他,反倒是药食吃得比以往更多了些,刚蹋进院中,便闻到煎煮的浓浓的草药味。
弦页蹙紧眉头,盯着紧闭房门,心中又急又气,对着屋内喊道:“阴文,若我哪里惹你不悦,你便直白告诉我,何必憋闷在心里,徒糟蹋自己的身子,还让我不明不白的焦心!”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弦页立在院中,沮丧的垂下眼,准备离去。
房门自内打开,丫鬟行礼示意他进去。
弦页毫不迟疑的快步走入房中,冲进床榻前,便见林阴文面容苍白,身着素白,憔悴无力的靠着凭几。
见他进来,缓慢的抬眸,
清冷的容颜如今更显的惹人心怜。
丫鬟们纷纷退去,屋内只留下二人。
弦页在林阴文身旁坐下,满眼心疼的牵起她的手,替她整理贴在额间湿润的碎发。
“阴文……你这是为何?为何不愿见我?”
林阴文垂着眼眸,虚弱得回道:“我怎敢再和你来往,若是被白家知晓,岂不是误了你的大好姻缘。”
弦页顺势慌张,握住她的手力道不由得加深,急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阴文,我回绝了!我早就回绝了”
见林阴文依旧不愿看自己,弦页声音小下来
“你信我,我,我不会娶别人的……”
林阴文有些吃惊的抬眼看他,也有些羞涩,不着痕迹的扭开头去
“你说什么呢?你不娶别人,那你想娶谁?”
弦页也红了耳根,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娶你,我只想娶你。”
林阴文更加红透了脸,不敢看他。
弦页说出自己的心声后,更加坚定内心,抬眼紧紧盯着林阴文,字字铿锵的道“我要娶你,今日回去我便让爷爷明日来提亲,阴文,你可愿嫁我?”
林阴文看着他透亮的双眸,眸中倒印着自己的面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留念的爱抚着,温柔的升起笑,轻轻应道:“好。”
弦页也高兴的笑出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闭上眼面脸的心满意足,鼻间透过丝丝“浮生”的香味在俩人间萦绕。
第二日,云爷爷便和石菖蒲连同媒人带着聘雁去了林府与林斗议亲。
俩家笑逐言开,聊的甚是开怀,临走时,林家将林阴文的生辰八字附上交与云爷爷。
可合了八字后,云爷爷却又愁了起来,一张老脸呆呆的坐在后院正厅,盯着地面发呆。
弦页兴冲冲的走进后院询问合八字的结果,见到云爷爷的脸色,有些迟疑
“爷爷,您怎么了?”
云爷爷见他来了,便舒展眉头,示意他坐下。
随后从袖中拿出俩张红纸,摆到桌上,道:“这,是你们俩人的八字……”
弦页也敲出来有些不对,便屏气问道:“爷爷,如何?”
云爷爷长眉怂拉着,摇摇头。
弦页站起身:“为何?是哪里不合?”
云爷爷叹口气,道:“阴文乃孤寡之身,注定薄命半折,且难有子嗣,你若与她成婚,二人相克,连带你都要被她克死。这婚,不能成啊”
弦页哑言立在原地,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许久才走上前拿起红纸,略带沙哑的自言自语往外走
“不会的,一定是那批字的人算的不准,我再找其他人看看。”
说着,便攥紧俩人的八字,面色沉重的出了医馆。
接连几日,弦页奔波在城中几位算命先生家中,不管算了几次,合了几回,结果都是相同。
弦页仍旧不死心,刨根问底要弄明白究竟为何会如此,就像是命运生了病,一定要找到病因,要去治好它,
治好了,他就能和他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几个算命先生都颇为叹息的对着他摇摇头。
弦页回到医馆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闭门不出。
喜树石菖蒲将饭送到门口,他都没开门拿取。
连这几日,喜树恼了,拍打着弦页的房门,对着里面吼道“玄参!你有本事就一直不吃不喝,躲在里面饿死了事,这样也不用再愁什么婚事了,直接一了百了,去的干净!!”
石菖蒲赶紧拉住他,安抚
喜树起上了头,一开口便停不下来,将这几日的憋屈尽数吐出来。
“什么算命合婚,什么克与不克,人都要死的,难道知道要死就不活了?如今你们还没成婚呢,我看你就自己要弄死自己了,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你若是如此不惜命,当初师傅就不应该救你,活该让你那时就死了,好过白白养活你这十几年!!!”
说着端起未动的饭菜,抬腿蹬了房门一脚:“你要死就去死吧!看我还愿意管你吗!哼!”
随后,石菖蒲哄着喜树消气,俩人离了去。
房内的弦页,面容疲乏憔悴,仿佛这几日一直呆坐在桌边,眼眶发黑,面无血色。
看着桌上的俩张写着八字红纸,喃喃道:“是啊,难道会死就不活了吗?阴文,就算我们八字相克,就算天缘不配,就算会死,我也想与你一起。”
夜沉了下来,弦页将自己打理的干净,来到林阴文的院中,
院中此时正是桂花飘香,满园恬静,明月高悬夜空,美景甚似天境。
弦页收回目光,走进林阴文房中,
像是知晓他回来,林阴文今日竟穿戴齐整,坐在案几旁看着书,旁侧还正燃着“浮生”,飘出缕缕青烟。
见人来了,林阴文便唤他坐下
“来吧,这时刚采摘院中的桂花新泡的茶,你尝尝。”
弦页缓缓接过茶盅,茶香四溢带着桂花甘甜,入口柔顺润泽。
林阴文今日格外温柔,贴心的替他倒茶,还特意做了茶饼。
“今日身子舒爽些,我便做了些你爱吃的茶饼,等会回去,还有一盒是给你留着带回去的。”
弦页咬下一口糕点,入口虽甜,心里却很是酸涩。
轻柔的唤着:“……阴文。”
林阴文浅浅笑看着他,温声道:“自小我便常对你撒气,少有心中欧闷就对你冷脸,这许多年,幸苦你了。”
弦页有些迟钝不解,心中也升起不安:“阴文,你怎么了?怎么今日突然同我说这些?”
林阴文看着他明媚一笑,将新添好茶水的茶盅推到他面前。
“你慌什么?怎么,我稍同你温和些你便浑身不自在,非要我训斥你你才开心吗?”
弦页听她这般说,才放下心来。忽又想起合婚之事,便又沉下脸来,看着茶水发呆。
林阴文见此,抬起茶盅,抿下一口,漫不经心道:“怎么了,是有何心事吗?”
弦页怔怔的抬起眼眸看着她,林阴文依旧温柔的看着他浅笑。
弦页更觉喉头发紧,袖中的手不觉握紧,
林阴文也不催他,安静的等着,
良久,弦页才开口
“阴文,我已请算命先生给我们合婚……”
林阴文依旧平静:“哦?先生怎么说?”
弦页纠结着,随后双手握住林阴文的手,坚定不移的道:“阴文,不管命如何,运如何,我已想好定是要与你成婚的!”
林阴文看着眼前少年几日不见,虽做打理依旧掩藏不住的憔悴,心疼的抚上他的眉间。
“先生说,我命不久矣,就算多活几年也不会有子嗣,若你与我成亲,恐也有性命之忧,是吗?”
弦页眼中顿时惊慌失措:“你,都知道了?”
林阴文点头:“东斋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听点事情还是容易的,你说你,这几日何苦折腾自己呢?我看着也心疼啊。以后可不许再如此,知晓吗?”
“嗯,好,都听你的。”
弦页握紧林阴文的手,放到脸侧,红着眼眶留恋的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心中既是委屈后的被理解,又有对俩人的艰难颇具悲痛。
他怕,他怕她又要丢下自己,独自离开。
只留下他一人在这世间毫无目的停留,像个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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