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洛青霄无意一听，心中瞬间了然，先是暗自庆幸一番，又连连摆头。

完了，命苦鸳鸯。

她真想不明白，当今世道，只听说上个修无情道的跑去魔族当魔尊了，还真没听那个家伙飞升得道的。

也不算小道消息，修真界的话本不都这样写吗？居然还真有人修这种泯灭人性的道法。

洛青霄：“不如先带这人回去。”

奚霁寒好言好语同那秀才商量，却听不懂他那些疯言疯语，叹了口气只得作罢，又对两人道，“我们先出去，要找的人应该不在洞内。”

尧殇却在此刻拦了她的去路，“奚霁寒，你告诉我实话好吗？”

奚霁寒一味侧身，想要绕过这个碍眼的人，终是一一被他挡下，无奈又答，“先找人。”

“你要是觉得我挡路，就回答我的问题。”他步步紧逼，逼到她踉跄退步，终是与他双眼对望，“答完，我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你以后再也不用见到我。”

奚霁寒闷声许久，没答，悄然朝洛青霄投去求救的眼神，仍旧试图绕过他和他的问题。

“哎哟，出去再说吧，好闷啊……”洛青霄企图拉人。

“奚霁寒！”

尧殇很少这么激动，两人都被吓得一激灵。洛青霄无法，转身往外头走。

奚霁寒再度妥协，“……好，好你说。”

“…是谁……你到底对谁动情了？”

“……尧殇，我们出去吧？”

那本就下垂的小狗眼，此刻更是压低，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情，“你告诉我好不好？求你……”

奚霁寒垂眸望向他，唇角颤抖。尧殇却不依不饶，双手将她的衣衫紧紧拽在手里，放低身位，近乎跪着，扑进奚霁寒怀里。

“十年了，我等了你十年，你就算不回应也没关系，但总该有个理由吧？”

“你起来好不好？”奚霁寒真是怕了他了。

“就一个答案，你告诉我，告诉我！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要是讨厌我，我再也不出现了。”

尧殇咧嘴对她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见她难言，话头又一转，“那换个问题，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我……”

奚霁寒看着尧殇的脸，实在难为情着不知如何作答。

奚霁寒撤步，却被他抱住膝弯，无处可逃，几个喘息后，她唇角轻启：

“应该，是喜欢的。”话闭，她明显感觉束缚在脚上的力道撤了不少，她赶忙将他推开，又补道：“但重活一世，总不该困在过去，我只想在人世间多看看，逛一逛。所以……别太纠结，我们，都慢慢忘了吧。”

“你又骗我……”

“我……我没骗你。”

尧殇全然跪坐在地，奚霁寒看他脸色阴沉，又莫名其妙开始发脾气：

“你骗骗我就好了啊……”

“我骗你什么了？”奚霁寒说完，发现不对，话头一转，“对啊，你知道呀，我没骗你。”

“是你告诉我……会有人爱我的。”

尧殇不甘，咬着牙，额前碎发垂下让人看不清神色，就像那被骗情骗色，又被掏空家底了般，奚霁寒近乎分不清他和她谁才是怨魂。

“你们修士寿元漫长，几十年说忘就忘了，那我呢，我怎么办？我有几个十年？”

“你不爱我，干嘛要说这些话给我听？我真的……当真了啊。”

一丝泪光闪过，落在地上，染深了山石的颜色。奚霁寒一愣，俯下身帮他擦了擦压抑的眼泪：

“可是，我想救你呀。”

“我怎么能看着你这样离开？”

尧殇抬眼，泪花被冰凉的指腹抹净，那眉眼蹙起的幅度逐渐清晰，眼角处，一遍又一遍帮他擦拭。

“别哭了嗷。”

尧殇抬眸看了眼她，扯扯嘴角，无奈一笑。

那时候，不过才有一面之缘罢了。

“走吧，青霄姑娘还在外面等我们。”她将人拉起，转眼又见那个半疯半傻的“红线仙”，在那丹炉的尸身上又寻找着什么。

他应该住在山上，走不远，若是贸然将人带回村，也不知他手上的红绳会对村人有何影响。

“又糊了！”疯人秀才捧着黑漆不能凝团的东西大叫一声，忽而又对两人的背影愤愤大吼。

“都不许动！”

奚霁寒转眼，却被不理的尧殇架着胳膊往外带，她放心不下，正想问还有何事时，那疯人不知从何处去了把剑，朝两人刺来。

“都怪你们！”疯人嚷嚷着，“是你们做了手脚！”

剑指两人之间，见此，两人皆是撤身一躲，转而，那剑锋又刺向奚霁寒眉心。

“啊……”一声惨叫，疯人不等近奚霁寒的身，便被人一脚踹在腰上倒地不起，剑刃落地，又见尧殇拔出佩剑，匆匆过去。

“住手！”

那剑终是收了回去，奚霁寒松口气，却觉他性格愈发暴戾了。无奈，她回去将人往外拽。

“你们都别想走！”那疯人明显不服，却见两人头也不回，没有缘由，他狂笑起来，瘆人的笑在洞穴中肆意。

疯人不再理会，捂着腰，一瘸一拐捡剑跑到岩壁边上，嘴里嘀嘀咕咕什么，自上而下一斩。

红线断开，洞中轰然数声。

“都别想走！都别想走！试试我的阵法！”

奚霁寒眉头一皱。

佩剑，丹炉，还有阵法……怎么全齐了。

隧道已然无光，看样子洛青霄应该出去了。

也不知这人如何做的，那红线断开后，碎石滚落，奚霁寒和尧殇近乎站不住脚跟。

”快走！“尧殇大喊着要拉奚霁寒出去。

”不用管我，你先走！“

奚霁寒以气唤尧殇佩剑，停到他手边。却也料他不愿自个儿离去，掌间聚了灵气，一击将人推至隧道口，再连一掌击落顶上巨石，将其隔绝至深穴之外。

一时视线没了尧殇的影子，奚霁寒长叹口气，感应到佩剑已带尧殇离开洞穴，她转头，径直走向握剑的疯子。

……

”洞怎么塌了？“洛青霄刚赶出洞外，那熟悉的佩剑险些用它的锋芒戳在她背脊上，好在她一个箭步闪躲，转而一把拧起尧殇后领口往后扯，问道，“姐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尧殇冷笑，“孤命你放开，而且，姐姐是你能叫的吗？”

“哟哟，咕，咕，我还呱呢，孤寡。”洛青霄仰头嗤笑，“莫不是姐姐看你跟里头的疯子待久了，也染了疯病，不要你了吧？”

尧殇望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愁容间忽而发怒，“……闭嘴吧你！”

“你也别担心，我看她修为起码化神，再往上就当掌门长老了，一个小山压不死她。”

“孤……要进去找她。”

“算了吧。”洛青霄本是玩笑，此刻的话却认真了些许，“刚刚听你说，她修的无情道，你跟她没戏。”

“孤命你闭嘴！”

“若我没看错，她已是亡魂之身。”洛青霄郑重起来，没开半分玩笑，“你能控乌鸦，如何控的？是巫术？不能是你将她的魂魄锁在那具躯壳里，让她不得超生的吧？”

“……与你何干？”

“无情道，我们阁主觉它泯灭人性，违背人伦，对修者过分残忍，十年前便将其自藏经阁中除了名。”

“她性情温良，反应略显呆滞，是功法抑制了她情根，她的七情六欲都淡过常人。你偏要逼她回应你，无非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洛青霄见他无言，两个眼睛不断打量尧殇脸上细微的神情，又想起奚霁寒对他的纵容，心生猜疑：“你告诉我，她不会是动了感情，心魔缠身，自毁无情道剥离心魔死的吧？”

尧殇瞳孔一震，“什么，什么……剥离心魔？自毁无情道？”

“刚刚在里面，她不是对着红绳说了句‘心魔’吗？”洛青霄继续道，“无情道能生心魔，不就一种可能——动情了吗？”

尧殇听闻，神色愈发郁闷，“嗯……”

她还喜欢一个人，现在……都还喜欢。

洛青霄看他表情古怪，“这不你想要的吗？反正现在她借那躯壳活着，不用顾忌心魔，你直接上啊。”

“你跟她有误会啊？想说开也简单啊，壁咚，强吻，然后……嗯对吧，直接一点，让她听你说啊。”洛青霄笑得贱兮兮，尧殇受不了她打量的神情，没想再理，谁料，又听她道，“不是吧，你和她的死只见，是直接关系，并不是间接的？”

“她……”尧殇蹙眉，咬牙切齿，“孤怎么可能杀她？”

“不是你杀的你说啊！你这什么表情？”

“可！”尧殇欲言又止，可心结堵了实在太久，被洛青霄一激，喘息间，莫名奇妙挤着嗓子说了出来，“所有人都说…是孤，杀了她……”

洛青霄差点白眼一翻背过去，“咕咕咕，有病！你自己动没动手自己不知道吗？”

“没有……没有！孤没有！我爱她！！我爱她二十年了！！我想要她！要她……要和她在一起，我已过而立之年，再等二十年，我就老了……”尧殇全然不顾脸面嘶声力竭着发泄，清泪划过眼角，一瞬，那神色终落回往日的死寂。

可，她也这样说呀……

明明不是这样……

像做了场噩梦，又真又假……他时常在想，或许从那日开始后的十年，都不过是一场持续不曾醒来的梦魇。

十年前，他率军队剿灭邪修后，自昏迷中醒来，他满心欢喜，打理干净便要去小院的梧桐树下赴约……

那是奚霁寒同他去剿灭邪修老巢前，悄悄同他定下的约定，她说，要在梧桐树下，亲口要告诉他一些事情。

那时，她要在梧桐树下和他说什么，奚霁寒并未明说，尧殇却笑了，总觉有好事发生。

谁知昏迷醒来，就在好事成真前，有个混蛋突然泼他冷水，一遍遍对他说：

奚霁寒死了。奚霁寒被他用剑穿心死了。当场毙命，死不瞑目。他昏睡期间，军队已经将奚霁寒埋了。

放屁！

不同于军队切磋，他第一次对同僚动了粗。他骑着他，一拳一拳打掉了人数颗牙。

那人自是不敢再讲，捂着腮帮子跑了。尧殇却也怕了，寻人便问奚霁寒到底在何处……

没人敢，或是没人想告诉他，直到一个声音出现……

“装什么……”答他的声音同他一般死沉，冷淡又压着怒意，“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认了？再敢在我面前晃，我就让你现在去陪她。”

奚霁寒死了。

他永远都不知道奚霁寒要对她说什么了。

奚霁寒生前被天极宫除名，她师兄却执意要把她的尸体带回去。

尧殇不让，跑上去跟他打架，断了几根肋骨还有筋脉，终是在百姓的跪求下，将人留在了人间，留在了小院背后，那片竹林旁。

“她如今又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尧殇哭笑，“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是那点耳边的轻语，和意味不明的约定，让他忘乎所以，疯狂越界。

两人沉默一瞬，上空一道剑鸣，奚霁寒将人扶在剑上，缓缓朝两人靠来。

“看来把那心魔处理好了。”

洛青霄跟人招招手，扭头又悄然跟尧殇道，“她是属于天空，人间，或是哪个归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喜欢谁。”

“孤都不知晓，你？能知道什么？”

“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洛青霄眯着眼嘲弄，“呆子，你我也算认识了，在你老得不成样子前，让我猜猜，你要多久才能悟清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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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