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际，华宁已身在神灵宗。

熟悉的小木屋，她躺在自己睡过的那张床上。

屋子里并无一人，只院中，有劈柴的声音，着实刺耳，将她唤醒。

眼睛刚睁开，她努力地呼吸了几下，那人便察觉了，放下斧头进屋。

“小师妹，你终于醒了！”

是亓暄。

许久不见，整个神灵宗，华宁也就和这个傻傻的师兄有点交情。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浑身升起冷意，不知道打哪来，直充她鼻尖，酸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她是真的，被那个女人抛弃了。

不止如此，那个女人，还伤害了猫妖，就因为猫妖为她说的一句话。

“小师妹，你怎么了啊？”

亓暄手忙脚乱，他何时见小师妹这样过，忙着拿手帕过来帮她擦泪，结果擦的一塌糊涂。

华宁不得不错开，“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亓暄顿时消停，“那好吧，有需要随时喊我啊，师兄如今也入结婴期了，方圆千里的声音，我都听得到。”

华宁看了他一眼，由衷道，“恭喜。”

“嘿嘿，小师妹这句话胜过宗门任何奖励，那我先出去啦！”

落得清净，华宁从床上下来。

亓暄的确有了元婴，她集中目力稍稍一探测就能看到，那是一个缩小版的亓暄。

华宁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挥手，变了一个假人，令其躺在原来的位置。

而她，施展瞬移，离开了这间屋子。

京墨这一手迷药用的精准，她对外界无感知，但精神是活的。

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京墨会变成这样。

离开屋子，华宁直接出现在了藏书阁。

这里从未有人把守，从前她就来过数次。

熟练的，找到一本《道经》，将其打开。

道统修炼中，元婴是一个纯能量体，它的出现意味着修真者已经从□□修炼提升到精神修炼。

有朝一日若化神，元婴也就婴变成了神念。

而身负神格的人，无需经历这样的结婴期，灵力生来便能转化神念。

在这样的修炼体系中，神念也会生出很多种，比如善念，恶念。

看了一会，觉得还是不明确，她又放下了。

“可恢复好了？”

突然，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出现。

华宁一下顿住。

在书架上的手放下，她回头看。

金色长裙，圣洁高贵。

如果此人是人，也许比她大不了多少岁。

华宁没想到，神灵宗，竟然有真的神明存在。

“你不是上古之神。”

她肯定道。

“自然，上古之神早已陨落了。”灵珑饶有兴致地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刚刚看的，翻了一通，“此处的书你应该都熟读了吧？”

华宁不语，找了椅子她坐下。

光明法杖一年前还在凤族，那时，法杖还无主，代表着世间并无光明传承人降临。

仅仅一年时间，这位已经到中神境了。

来这这一路，华宁飞遍了神灵，并没有感知到李众生的气息，堂堂宗主，像在世界上消失了。

“李众生呢？”

灵珑告诉她，“宗主神出鬼没，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不过的确，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你比他弱？”

华宁这话带着挑衅，灵珑叹着气笑道，“他又不是神。”

“他如今还未化神吗？”

“你这孩子，那是你师父，怎的没有半点尊重？”

“他不是我师父。”华宁低垂着眸子，静静看着下方，“他不配。”

“这是何故？”

华宁不想跟她多扯皮了，“你先别问，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讨个明白。你昨日去过冥族。莫要打谎瞒我，你的威压我再熟悉不过。我只是想知道，你与冥族圣女之间，发生了何事？你将她如何了？”

怎么说，是自己耗费神力讨回来的小孩，一见面，就朝着她舞刀舞枪的。

灵珑神态严肃了一些，“既然问了，迟早要知道个明白。”

藏书阁顶层，有一个法阵封闭着的隐形柜门，灵珑挥手间将其打开。

同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翻来一本竹筒书，握在手里。

那本书上刻着字，《诸神录》。

“想必，这本你已经看过了。但你可曾发现，这一本并不全，《诸神录》最核心的部分，是用一张晖明纸写作的。”

抬手，顶层柜门中，那张纸飞出来，直至华宁身前。

华宁毫不犹豫将其接下，可打开一看，里面一片空白。

“若想令其显色，唯有找到绝对光明的净化之光。晖明纸只能承载光明力量，哪怕只有一分黑暗，也能令其化为飞灰。”

华宁皱眉，“你知道这下半段说的什么？”

从她这眼神中，灵珑看出来，她若是说自己知道，可能这孩子也不用去找什么净化之光了，直接跟她打一架，让她告诉她就完事。

都很愿意打架。

真要打哪一个都能豁的出去。

“我自然不知，这都是上古之神留下的。”

华宁面色冷淡，将那晖明纸收下，“这里面，有我想知道的答案吗？”

灵珑道，“自然。你想知道的，无非就是那孩子的真实身份。至于其他的，我能说，我并未对那孩子动过手，相反，她那时候背水一战，倒是把我伤得挺严重。”

背水一战。

华宁神情恍惚了一瞬。

忽而想起来，京墨所说的，对她情根深种的原因。

这是爱神的能力。

可华宁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

“净化之光，哪里去找？”

“地方也是很多的，冥族是有，但我不建议你去，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除此之外，便是天谴，咱们月山，为大陆阵眼，集天地灵气，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还没说完，华宁已经不见了。

灵珑叹气，不用闭上眼睛探测，她都知道华宁会去哪找。

“傻丫头，再回去，也是徒增伤害啊。”

——

冥域的寒雾裹着刺骨的凉意，这一次来，毕上一次冷了很多，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寒冬。

华宁在追魂桥跟前站了会，自己踏上去，冰冷的石板路，看不清的方向，森冷的长廊。

她努力地走过，在忘川湖畔，看到了撑着鱼竿的掌舵老人。

“那不是华宁姑娘吗？她回来了！”

正是黑夜，冥域来往的人族认出了她，华宁没有多留，她惦记着上次没有见成的摆渡人，此次一来，便直冲着他而去。

老人有面容，纵横沟壑，长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身上却有种令人看不透的气质。

上次在湖中央，看到的那朵巨大白莲，如今消失了，华宁不免多看了几眼，心中思绪万千。

看见她，老人非常的意外，“回来了孩子。”

“哎。”华宁走到老人身边，认真行了个礼，“上次见您有客要拉，没顾得上来跟您说上几句话，请前辈莫见怪。”

“哎？”老人笑着，随手，变出了一个插着花的玉椅子，和上一次在追魂桥见到的一样，“快坐。”

老爷子自己坐草皮子，给姑娘家坐的，都是这些精巧又舒服的。

华宁还真的坐下。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现在的京墨。

所以不如来找人聊聊天。

“不瞒您说，您身上的气质特别像我小时候遇到过的一个人。”

“是吗？哈哈”

“是。”华宁笑了下，“那也是一个，很和蔼亲切的爷爷，小时候我贪玩跑出来，总是饿肚子，他在我家府外开了包子铺，我经常到他那，他会给我准备好多包子吃，都装的满满当当的肉，别提多香了。”

她看上去是说给老爷子听的，实际更像说给自己听的。

听完，掌舵老人静静凝视着她。

“孩子，别太停留在过去。”

华宁低头，“不是过去，有的事在我心里，还没有过去。”

“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为什么它还没有过去？”

“因为，我还记得。”

这一年，虽然华宁不间断，一直都在修炼，可她一点都没有淡忘过。

可能因为京墨，她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好了些。京墨是她后来遇到的第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可惜这一切也是虚假的。

老人摸摸她的脑袋。

“爷爷，我需要净化之光。你知道哪里可以得到吗？”

这个，掌舵老人还真的知道。

“净化术，非冥族圣女不能习得，你想要的东西，恐怕还在京墨手中。”

果然，不出华宁所料。

忐忑道，“她，在吗？”

老人说，“她不在。”

“……”

老人接着说，“她昨日，去人间了。”

“去人间做什么？”

——

月山脚下，一座久负盛名的丹溪小郡。

京墨送完那九人，独自出现在大门口。

她得到的消息，七年前这里曾经渺无人烟，一直持续了六年。

直到她们在妖族玩的时候，突然便有了人气，但据来往的人族说，丹溪除了不敬神佛的惯例还在，有很多事情还是变了。

比如，深夜闹鬼。

这里，有一座传闻中很诡异的阴间绣坊。

可那名字，却偏偏叫明坊。

老头子告诉她，那九人，确是生魂无疑，因为她们的阳寿并没有走到尽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外影响了凡人定数，可她们却并未死去。

京墨当即便决定了，这番，可是她的活啊。

正欲推门进去，突然，门自动打开。

里面出现的，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腰间很明显，缠着一根木棍，见她，朝她拱手，“小娘子找谁？”

那九人，京墨来之前，已经亲自护送回来了，进到这丹溪郡里便消失不见。

“本座可不是什么小娘子。”她笑，“坊里没别人了？”

“这……是啊，只有我一人。”

京墨直接拆穿他，“身穿粗麻布，脚踏草编鞋，也能开绣坊了，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