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解药

“那高个作甚?只撞墙,不还手?”

“亏得我还给他下了高注……”

“躲什么躲!上啊!”

“……”

让一众看客频频捶胸顿足,恨不能亲自下场之人,便是比寻常十二三岁少年魁梧不少的土影。

铁链被解开刹那,角公子早已随两名侍从退出场外,场上只剩下为铃声与药物驱使,化身成饿狼相斗的十三名少年。

两眼泛青,姿态凶狠,除却杀戮,脑中似乎已装不下其他物事。

土影与余他人略有不同。

十二人各自试探、各自攻击,甚至发出形同野兽威慑猎物的怒吼声时,土影箭步窜到人群之外的墙边,不停用头敲着墙,神情狰狞,仿佛痛苦不堪。

“疾风!”

姬珣倏地直起身。

他不怕土影会为人所伤,只怕那雎鸠草的药效太过强劲,对他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又或者一不小心露了身手,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

疾风眯起双眼,看清那十数少年你追我赶之地,趁场上正嚣喧——

“呖呖——”

一声婉转莺呖穿过满堂嚣闹,悠悠然落入土影耳中。

耳朵尖微微一动,墙边的少年顿然仰起头,写满焦躁与痛苦的眸间颤动着恍惚,紧攥成拳的双手紧跟着一松。

觉察出他的格格不入,三四名四肢纤细的少年眼神交汇,倏地成掎角之势包抄而来。

土影眼底掠过一丝焦躁,仿佛是为躲避那几人的攻势,又似对莺呖传来的方向怀有某种无需言明的、莫名的信任,不假思索箭步朝姬珣几人而来。

姬珣几人眼睛一亮。

本就在槛阱边,而今火影几人更似大半个身子贴在了阱栏上。好在左右看客皆是如此,大半还将手伸进了阱栏内,他几人的“热情”并不太突兀。

以为一场杀戮近在眼前,左右的欢呼声越发震耳欲聋。

却听“哎呀”一声,那半大小子近前之时,不知谁人没拿住手里的酒杯,好巧不巧,正淋在那“疲于奔命”的少年脸上。

“恁的荒唐!”

“莫要作乱!”

“……”

左右纷纷寻找肇事之人时,被淋了一脸的少年下意识抬起头。

宋晞姬珣眼神交汇,倏地垂下目光。

疾风追影眼疾手快,不等姬珣吩咐,藏在指间的解药用力一弹。不等众人看清那凌空一闪是何物,两粒解药早划出一道弧线,落入土影口中。

“咳咳咳!”

喉中卡入异物,土影下意识捂住脖颈,跪坐在墙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这是?”

“莫不是有痨病?”

“痨什么痨,定是被方才那杯酒呛到了……”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又自圆其说之时,急追而至的三名少年面面相觑,倏地围阵成圆,将他当作了奄奄一息的猎物。

“吁——”

咽下解药不多时,少年长出一口气,跌坐在地同时,两眼仿佛若无其事往阱栏上方瞟了一眼。

“爷,他没事了!”

看清他目色,火影眼睛一亮,搭着追影的肩,倾身朝姬珣道:“看他眼睛!他醒了!”

姬珣亦轻出一口气,偏过头示意几人小心行事,又朝疾风道:“问他作何打算,是跟我们走,还是另有计划?”

——土影身手不凡,前日走进暗巷,是误闯,还是有意为之,现下尚未可知。

疾风几人会意,立时紧贴向阱栏,观察下方情形。

槛阱下方。

解药生效刹那,看清自己所处之地,土影的目光倏地一沉。

打斗结束太快惹人生疑,身手太好更怕给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可他与同困此地的少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不能真的痛下杀手……

脑中思绪正纷乱,受药物驱使的少年们已经不管不顾张牙舞爪而来。土影目光一凛,倏地闪身而起,不等人看清他身形,左转右突间已穿过几人的攻势,站定在人群之外。

“哇!”

一刹寂静之后,本就下注在土影身上的看客们陡然回过神。

“好!”

“上啊!”

拍桌的拍桌,敲壶的敲壶,场上又是一阵山呼海啸、沸反盈天。

土影于众人的欢呼声中时快时慢,逗溜着一众少年,左顾右盼间,双手仿佛若无其事不时轻叩岩壁,眼神不时往姬珣几人方向飞来。

“爷!”

阱边的火影脸色微变,转向姬珣道:“他说不能走!”

姬珣眯起双眼,颔首道:“如此说来,昨夜他突然拐进暗巷,怕并非中了圈套,而是看出了什么,没来得及告知于你。”

火影面色一凛:“爷是说,他是故意落单,为了被他们掳走?”

姬珣轻一颔首,垂目看着阱下道:“浮云楼底怕是另有玄机……”

“那现在,”火影看看阱下,看看姬珣,一脸着急道,“要如何是好?就这般看着,任他被他们带回地下?!”

若是被人发现他体内的毒已解,若是被灌上更多药……火影面色骤沉:“爷!”

姬珣轻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疾风?”

疾风近前一步:“爷?”

姬珣两眼望着槛阱下方一南一北那两道铁门,思量片刻,低声道:“让他过来,离我们越近越好!”

“是!”

疾风一手探出阱栏,仿佛近旁那些拍手叫好,喧嚣不迭的公子贵人般不停敲击着岩壁。

不出片刻,自他叩击岩壁的节奏间听出些什么,土影身形一顿,倏地调转方向,往他们所在跑出一段,而后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道,撑着墙面,呼呼喘着粗气。

三四名少年再度包抄而来。

其中一人身形壮硕,一人足有旁人两个宽。不等商量对策,看清土影所在,那人猛地冲上去,左侧肩胛骨狠狠顶向土影胸口。

原本灵活如泥鳅的土影今次却似全然失了骨头。

肩胛骨撞上胸口刹那,少年只觉自己还没用力,被撞上的少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土影——面色微变,一连退后三步,贴近岩壁刹那,整个身子仿佛振翅而起的雁,倏地凌空而起,朝阱栏方向直直撞去。

“哐啷!”

阱下的少年齐齐变色,阱边的看客万众齐呼。

又一阵山呼海啸里,土影的背撞上竹片搭成的阱栏,姬珣目光一闪,迅步上前。

仿佛只如近旁狂热的看客那般好奇去拍了拍少年,只那被拍的少年知晓,腰间那只手离去刹那,他腰带内里倏而多出一物。

土影垂敛的双目倏地一闪。

既已得了爷的准允……

仿佛药效姗姗来迟,左右腾挪间,一个个少年被放倒在地,哀嚎着倒地不起。

虽没要人性命,也不知他们伤在何处,但余下十二人皆已倒地,只他安然无恙——

此局胜负已分。

“好!”

“打得好!”

“漂亮!”

一瞬静寂之上,场上又是拍桌敲椅,一阵沸反盈天,嚣闹雀跃声近乎要把浮云楼的琉璃瓦顶给掀翻。

青衣玉冠的角公子提着铃铛姗姗来迟,垂目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十二名少年,又抬头瞟了眼躬身在旁的土影。

眉目垂敛,卑躬屈膝,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角公子眼里掠过一丝涟漪,挥挥手,示意下人将一众少年抬出去。

“天时不早。”

待土影几人离去,角公子徐徐巡过场中上下,而后站定在阱下正中,扬声道:“王爷有交代,近日梁州城中有贵客,局不过子时。今日新人也见了,注也下了……诸位大人,慢走!”

待青衣人拂袖而去,阱下静寂如前,一众看客或骂骂咧咧,或兴高采烈,沿来时路四散而去。

姬珣几人不紧不慢跟在一众宾客后头。

直至浮云楼二阶暗门前,影影绰绰的云纱帐帘后头,浮云生作着揖出现在几人面前时,性子张扬的“贺兰大人”步子一顿,脑袋一拍,高声道:“坏了!”

“爷,怎么了?”火影适时开口。

贺兰急得左右乱转,又指向自己腰间道:“我的玉佩!玉佩不见了!”

疾风目光微凛,近前道:“爷,方才在阱边,好几人推搡,莫不是那时掉下去了?爷莫急,属下这就去……”

“慢着!”

浮云生顿然直起身,若无其事瞟了眼姬珣腰间,目光紧跟着一沉,不等几人开口,堆起满脸褶子,又陪着笑拱手道:“几位爷莫急,阱下乌漆墨黑,实在不便爷几人出入。但请贺兰大人入内小坐,小人这就让人……”

“如何能不急?”

火影两眼一瞪,打断他道:“掌柜的可知那玉佩是何物?”不等对方应声,自问自答道:“那可是当今圣上御赐之物!而今在你浮云楼丢了,莫说你浮云生,怕是整个浮云楼都不够赔的!”

“几位爷言下之意……”

浮云生目光骤沉,起身同时,满脸笑褶渐次褪去,取而代之以不加掩饰的冷厉与狠戾:“今日非下去阱中不可?”

火影双手环抱胸前,不避不让道:“如掌柜所言!”

浮云生眼里掠过一丝冷寒,一面朝墙边退,一面盯着他几人道:“若我说不呢?”

“不?!”

火影脸色微变,不等姬珣开口,怒道:“楼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不能让我们下去?”

“尔等若真是贺兰大人,阱中自是去得。可尔等若真为贺兰大人……”

浮云生一声冷哼,抬手同时,两眼冷冷扫过面前众人,不紧不慢道:“不会不知,我浮云楼中人,便是太子爷来了,也要礼让三分,而不是如尔等这般,不知所谓!颐指气使!”

“太子爷?”姬珣脸色微变,上前道,“你们见过太子爷?他来过这儿?!”

“大人!”

太子爷三字出口,惊觉自己的失言,浮云生脸色大变,两手牵住帘绳同时,眼里顿然掠过一抹杀意:“你知道的太多了!”

只听“铛铛”两声,浮云生拉下帘绳同时,一帘之隔情势陡转。

二阶一二十桌坐庄之人——大多为身量魁梧的壮汉——倏地抽出一早备在桌下的刀,不顾左右你推我搡、跌跌撞撞,气势汹汹直奔帘后而来。

逡巡二阶的金影木影脸色大变,一时却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只得相帮争先恐后、哭喊连天的楼中人一一退出门外。

片刻功夫,声色连天的浮云楼人去楼空,除却帘后的姬珣几人,一阶二阶别无旁人。

姬珣垂目扫过一个个持刀近前的彪形大汉,冷声道:“浮掌柜这是何意?此便是梁王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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