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光大教堂,祷告池。
阿尔弥赛推开沉重的大门时,祷告的钟声正从穹顶落下。
教堂内,纯白的石柱高耸,空气中弥漫着**与花瓣的气息,圣咏班的吟诵声隐隐约约,仿佛能涤荡一切尘世的喧嚣。
光明神的塑像立于圣池中央。
他单膝跪在神像前,右手握拳置于心脏,圣戒正对着光明神的塑像。
白金轻铠与满地光华融成一片,淡金色的发丝垂落肩甲。
长久离开光明领域的旅人会在返回家乡的头一个曜日来到圣廷,向光明神神像祷告以示信仰纯粹,以求神明赐下祝福。
“……愿光明指引迷途者,愿辉光庇护虔诚者。”
阿尔弥赛垂眸,低声念诵祷词,他能感受到神殿内浓郁的光元素在周身流转,身上的旧伤沉疴正被修复。
在尚且稚嫩的少年时代,他其实并不太愿意祝祷,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小阿尔弥赛想,每天有那么多人祈福祷告,光明神大人的目光又如何能看到每一个人?听见每一个愿望?
神明当然也会累的,而他又没有特别特别需要麻烦神明的事情,他自己就能处理好。
直到后来被前任圣子西奥多强拖着来到圣池,圣子言辞凿凿,说光明神虽恩临人间,但始终是天外天的至高神,自然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揣测神意。
他说,那是辉光的赐福,唯有信仰纯粹的人能蒙受神恩。
“你知道的呀,我是圣子,自然是不会骗人的。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被赐福了——而既然阿尔的信仰如此存粹,为什么不试试呢?”
小阿尔弥赛看看圣子写满圣洁真诚的脸,又看看圣池中光辉夺目的神像,混合着一点点期待与忐忑,用尚不标准的骑士礼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单独祷告。
一分钟,两分钟……没有动静。
小骑士失落的耷拉下了头,不服帖的金发在头上翘起,像极了被丢弃的金毛犬。
西奥多弯弯的眉眼却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惋惜的轻轻叹气:“啊……没关系的,阿尔,就算信仰不够坚定,你依旧是我的骑士不是吗,当你成为我的圣骑士时……”
银发的圣子伸手,将面前的金发一点点捋顺,“一定可以蒙受神……”恩。
话语未尽,两人怔怔地看见几乎可视的光元素从圣池中升起,缓慢的,融入阿尔弥赛的身体。
阿尔弥赛尚能记得自己兴奋的欢呼,他激动的紧紧抱住西奥多,又急忙转身单膝跪在圣池旁,磕磕盼盼的念诵赞美诗。
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眼中温和又善解人意的,总是笑弯了眉眼的圣子,缓缓地收敛了笑容。
西奥多非常清楚,什么所谓被赐福之人众多……可信度和魔物的记忆一样,都是鬼扯。
能得到赐福之人,无一例外都是……
——神眷者。
圣骑士睁开双眼,他听见教皇的权杖在地面敲出三声清响。
老人雪白的法袍拖过光可鉴人的地砖。教皇手持权杖缓步而来,苍老的面容在两旁火烛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肃穆。
“愿光明与你同在,圣骑士。”
教皇为他致意,权杖轻点他的肩甲,净化术如流水般洗过全身。阿尔弥赛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教皇沉默片刻,并未如往常般离开,而是忽然开口:
“厄西斯阁下,您可否协助圣廷,参与圣子的终选?”
阿尔弥赛一怔,抬起头看向语出惊人的教皇,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冕下,圣子选举……何时需要圣骑士参与了?”
按照圣廷传统,圣子年龄需在十五至十七之间,身心具净,不可沾染暗元素,光元素亲和力至少达到地方主教级别,天赋不逊色于高塔与王室的魔导师……
如此苛刻的条件,往往数年都未必能出一位合格的候选者。历届选举,最终能站在终选仪式上的,至多不过三五人。
“往届的确不需要……但是您太久没回来了,大约还不清楚此次的盛况——共有一百九十六位候选者。”
阿尔弥赛瞳孔微缩。
“……抱歉,您刚才说,候选人数是多少?”
“一百九十六人。”教皇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初选?”
“不,圣骑士大人,这是终选。”
阿尔弥赛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恕我僭越,”阿尔弥赛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圣子需身心纯净如初雪,光元素亲和不低于中城主教,天赋则更不必说…...”
“而他们中的每一位……都符合条件?”
教皇颔首,“辉光垂怜,或许这是光明神的恩赐。”
阿尔弥赛沉默良久,最终缓缓起身。
“容我……再考虑,冕下。”
近两百人……这个数目几乎是两届骑士高塔的新生人数。
圣子之所以拥有如此特殊的地位,有极大原因便是那极苛刻的条件。但是如今符合条件的人数却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这算什么?玩偶店流水线上的木偶吗?
即将走出教堂时,阿尔弥赛还是忍不住转头:“教皇冕下,您应该知道这不正常。”
但老人肃穆的脸上没有反应。
阿尔弥赛明白,就算这位饱经风霜的教皇真的知道内情,也不会与他明说了。
金发骑士的指尖被圣池沾上水气,在殿门上留下湿冷的指痕。
他推门而出。
教皇独自立于圣池边,锐利的双眼中罕见露出一点迷茫。
良久,老人口中喃喃:“神意如渊。”
阿尔弥赛大步走在教堂走廊上,思绪纷扰,辉光教堂,圣廷的中心,神明眷顾之所,而如今却……
直到一个清越的少年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请问...您是圣骑士阿尔弥赛大人吗?"
高挑的骑士驻足回首,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正仰望着他。
少年一袭纤尘不染的制式白袍,银发如新雪,绿眸似翠湖——标准又圣洁的容貌,简直可以直接镶嵌在教堂的彩窗上作为圣子模版。
仅仅从外貌上他就能看出这孩子的身份。
阿尔弥赛半跪下来与少年平视,声音平静:“是的,那么,您应当是这一届的圣子候选人之一?”
虽然他对圣子候选人的人数保有极大的怀疑和警惕,但他还是对这少年保持了温和与友善的态度。
他想,无论怎样,这些不知情的少年人都不应当遭受冷眼与漠视。
"北方教区候选,莫尔林·维恩斯特。"少年绷着瓷白的脸行了标准礼,却在尾音泄露了一丝雀跃,"我是说...如果我能当选……”
他攥紧绣着金线的袖口,斟酌语句:"您……可以做我的骑士吗?"
莫尔林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热,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大胆。
他不敢去看阿尔弥赛的眼睛,莫尔林忐忑地低下头,盯着一片悠悠飘落的白色花瓣。
花瓣最终停在了圣骑士修长的指尖上。
阿尔弥赛忽然笑起来。
“我的剑永远为光明神执守。”他轻轻拂去同样落在少年肩头的花瓣,冰蓝的眼眸澄澈得像是冬日晴空,“自然也包括祂的人间代行者。”
少年白净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正当他要开口时,红衣主教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
满脸急色的主教匆匆行礼:“请原谅这孩子的冒昧,圣骑士大人。”
阿尔弥赛摆摆手,示意他并不介意。
被主教带走的少年频频回首,银发在光影中流转。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廊柱尽头。
阿尔弥赛收回视线,沉重的心绪略微放松几分——那孩子周身萦绕的光元素,纯净得如同初生的晨曦。
几乎与上一届圣子相差无几。
得益于他极佳的记忆力,他依旧记得十年前的圣子洗礼,那是他还只是圣子身旁的执剑骑士。
时任圣子的希奥多一袭素白长袍,肃穆地立于祭坛中央。
原本他也应当在祭坛下,但西奥多以“魔物猖獗”这种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理由,忽略教皇不赞同的眼神,让他站在其身侧。
圣殿的晨光倾泻而下,将祭坛照得如同幻境。
当圣光洗礼的刹那,阿尔弥赛看见他银色的睫毛在光芒中轻轻颤动,庄严圣洁得宛如神祇降临。
然而就在这神圣仪式结束的瞬间,那位高贵的圣子却趁着众人俯首的间隙,悄悄转向守护在侧的年轻骑士。
阿尔弥赛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希奥多唇角扬起的那抹狡黠笑意,以及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出的那句话:
"你看,圣子和骑士...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走吧,亚索斯。"圣骑士伸手去接斗篷的动作并未成功——他的副团长已经先一步将斗篷展开。
亚索斯的戴着银甲的指尖在阿尔弥赛的肩膀上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确认温度是否适宜,才轻轻将斗篷覆上他的肩膀。
“团长,您离开的这几年,宅邸每月都有人打扫。”
阿尔弥赛忽然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啊,我在三域交界的朋友也总说会帮我打扫屋子。”
他模仿着信使轻快的语调,“看来我欠了不少人情债呢。”
亚索斯的脚步在石板路上错开半拍,轻甲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无暇去想是什么朋友能拥有圣骑士的住所进出权——即使只是临时居所。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您...您处理完王城的事务后,不留下吗?”
“我的朋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阿尔弥赛仰头望向夜空,金发流泻在斗篷上,“只要在这里一天,那些请柬邀约就源源不断。相比之下——”他转头看向副官,“我宁可去和巫妖跳贴面舞。”
黑发骑士陷入了沉默,他当然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座他精心挑选的,坐落在白色风信子深处的僻静宅邸,每周他都会亲自来打扫,连书架的摆放角度都分毫不差。
可现在,它的主人依然不会久留。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靴跟叩击地面的脚步声是这段沉默里唯一的声响。
他们终于停在圣骑士的宅邸前。
阿尔弥赛率先拉开门扉,点亮魔法灯,又升起壁炉的炉火。
亚索斯站在门廊的阴影里,看着屋内跳动的火焰将团长的轮廓描上金边,灰眼睛被火光照的有些泛红。
为什么就不能…………
“谢谢你,亚索斯。”阿尔弥赛的手指抚过玄关处一尘不染的橡木柜,剑架上剑鞘的摆放角度都和他的平日的习惯分毫不差。
他还闻出银剑的剑油是新上的,混合着松木与丁香的味道。
阿尔弥赛环顾四周,每一处细节都恰合心意。只有从进入骑士塔开始就陪在他身侧的副官,才会连他握剑的习惯都记得如此清楚。
“亚索,”转身时,金发骑士冰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中融化,他望进亚索斯的眼睛:“你总是......”
但黑发骑士似乎突然被自己的佩剑绊了个趔趄。他低头,几缕黑发垂下来,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职责所在。"这句话轻的几乎消散在夜风中。
——不,还是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他不想看见团长再皱起眉头了。
今天一看多了一个收藏哎——!开心!
应该能看出来圣子就是那个不算初恋的初恋
二编:
主要改了一下回忆部分,回过头来看发现无意义描写有点多,删了点。
莫尔林不是代餐也不搞替身,总之不让未成年人参与感情纠纷(比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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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圣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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