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张旻年按照楚松砚发送的地址,很轻松便从铁栅栏翻进了那片老旧的住宅区,这和他刚下火车看到的首都完全不一样,单元门口的石头台阶上还坐着几个衣衫凌乱的青年人,抽着烟百无聊赖地望着风,看着就不像什么有正经工作的人。张旻年躲避他们的视线,抓着书包往一处隐秘的墙角里走,并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个上锁的铁信箱。

信箱上是崭新的电子锁,与信箱表面布满划痕的铁皮格格不入,就像是垃圾场里安了个防盗门,组合得格外诡异,但仔细想想,在这种环境里,安个质量好些的锁,也挺合情合理的。

张旻年从信箱杂乱无章堆叠着的报纸下翻出了把单个的钥匙。

他揣好钥匙,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几个坐在石阶上的人还在盯着自己看。张旻年壮着胆子梗了梗脖子,用力将信箱摔关上,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他昂首挺胸地往住宅区更加鄙陋的那片区域里走。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咧着嘴笑出了声。

像张旻年这种小孩儿,他们也没少见过,有的是到首都来打工,提前通过中介找好了这处便宜的地下室,自以为能闯出一片天,但刚看见这种糟糕的环境,就瞬间泄了气,还非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维持平和。

张旻年顺着弯弯绕绕的窄石路走,直到再无可以前进的道路,才勉强磕磕绊绊地从一条坑洼得不像路的小路侧边,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他顺着漆黑的楼梯口向下走,用手机打着电筒,一路摸索,怎么也没找着楚松砚所说的门号,拿着手机准备发过去条消息询问,又惊觉在这片地域压根儿就没信号,短信发不出去,张旻年又尝试了下发微信。

其实楚松砚的微信号形同摆设,根本不怎么看微信消息,所以他们大多数时间交流都是用短信,更直接,但这种时候,只能试试了。

可微信消息也转着圈圈始终发送不出去,最后直接转变成个红色感叹号停留在消息界面。

“真是天高皇帝远,跟流放了一样。”张旻年嘀咕了声,站在原地张望了会儿,便叹着气接着自食其力地开始寻找。

倏地,他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扭头看过去,手中的手电筒也一并转过去。

一个穿着一身黑,裹得格外严实的人儿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个,您好?”张旻年心底发怵,但这种时候,也只能上前问问这个人了,“您知道12号房间在哪吗?”

那人抬起头看了他眼,没吱声,抬手朝着张旻年身后的方向指去。

张旻年顺着看过去,那条路他刚才看过,根本就没有12号,但眼前的人已经顺着走廊的另一条支路走远,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不像是想同他交谈的模样。

还怪高冷的。

张旻年心底道了声。

此时此刻,张旻年别无他法,只能重新走回去,又找了遍,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了些,手电筒左右照着,终于,他在一堆废弃纸壳箱后发现了个掉了一半的门牌,上面是已经掉漆的“12号”。

“松砚哥这是多久没回来了,家都被人当成垃圾堆放处了。”张旻年咕哝着,认命地把手机塞在胸前口袋里,露出电筒发光点,便开始搬纸壳箱。

纸壳箱被封得极其严实,倒没什么垃圾的腐臭味,只有股令人不自在的灰尘潮湿味,涩涩的。纸壳箱还格外得重,搬起来时偶尔还能听见里头物件相互撞击的声响,像是铁制品。

锅碗瓢盆?

张旻年也辨别不出来这些东西,也无心探寻,专心将它们搬开后便拍拍手上的灰,掏出钥匙,插进生锈的钥匙孔里,一扭,咔哒一声,开了门。

随着门被拉开,张旻年没看见任何他在火车上预想过的楚松砚房子应该有的样子,只有一片漆黑,那是手电筒的光都照不透的黑。

张旻年小心翼翼地将脚踩进去,摸索着从墙边找灯源开关,结果手直接撞到了个柜子上,随着噼里啪啦得一阵声响,灰尘漫天地扑住张旻年的口鼻。

“呸呸呸。”张旻年连吐了几口灰。

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巡视般将地板上照了一圈,就发现,方才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堆相框,但有意思的是,相框真的只有边棱的木框,原本应该覆盖在上面的玻璃层,以及装在框里面的照片统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单个的框架,乍一看,还以为误入什么搞批发的木匠厂了。

松砚哥生活的还真够紧凑的,连照片都舍不得打印,就先买了几个相框营造生活气息。

张旻年通过柜子后的窄缝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

他摁下开关,等了两秒。

灯没亮。

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

灯坏了?还是欠电费了?

张旻年大脑飞速运转,陡然,天花板处的挂灯勉强亮了起来,但亮了数秒,还不等张旻年观察遍房间里的情况,便再次熄灭了。

经历的多了,张旻年现在有种老天下**也能淡然处之的心态,他微微叹了口气,手向身后绕,直接将房门拉上,之后才慢吞吞地掏手机,准备将手电筒重新打开。

但手刚摸到兜里,天花板传来阵“滋滋”声,灯重新亮了起来。

张旻年迟疑地盯着那摇晃的吊灯良久,问了声:“你确定你就这么一直亮着了?那我就不开手电筒了?”

“……..”

等了数秒,灯依旧亮着。

张旻年松了口气,将背包从后背卸下来,视线也飘转着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意料之中,房间极其逼仄窄小,墙面甚至已经掉了一半的漆皮,斑驳不堪得模样像是危险待拆的烂尾楼,可谓是一览无余。

但意料之外,房间里的生活用品很少,几乎称得上是没有,只有床上还留着条被褥及枕头,方才他误碰的木柜上空空如也,仿佛那几个相框便是曾经占据它的唯一物品。

张旻年环顾一圈,觉得自己不像是来借住,反倒像是个刚办理好手续的租客,完全是进入了一片早已收拾妥当的空间。

楚松砚还提前和他说过,还有另外一个合租室友,房间里还放着些那人的东西,让他不要乱动。

但张旻年现在这么一看,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连卫生间都只能容下一人进入,怎么可能供两个人一起合租生活。

张旻年重新看了眼手机。

在这个房间里,手机反倒有了两格信号,虽然网速还是慢得可怜,但总归聊胜于无。

张旻年将房间拍下来发给楚松砚。

楚松砚看见消息时,刚从江百黎那儿脱身。

江百黎这人在其他方面总是迟钝且慢吞吞的,但一旦牵连到了画画方面,精力比谁都旺盛,专心地钻着牛角尖。

拍戏的时候,他就坐在江酖贺身旁,透过监视器去看在场的每一个演员,并端着个迷你版小画板,拿着画笔在上面涂涂抹抹。

不过一天的功夫,齐宁就被他哄得把自己房间里剩余的全部零食都奉献了出来,还兴高采烈地拿着江百黎给她画的那副速写画,不断变化着背景拍照记录。

江百黎为剧组内的大部分演员都画了幅速写画,是根据戏内角色人设来画的,而属于楚松砚的那副,就是根据他出场的第一幕来绘画的。

这些画都在江酖贺手里过了一遍,他看完还会问上一遍江百黎对这些角色有什么理解,当然江百丽全心全意都系挂在画板上,也就敷衍地应上两声,根本答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而江酖贺像是也就这么随口一问,不在乎江百黎究竟是何回答,便接着反复播放拍戏时的片段记录。

这俩兄弟在这种时刻,有着难得的相像,都一门心思钻到自己所感兴趣的领域中去。

楚松砚刚点开张旻年发送过来的照片,就听见身后传来声:“松砚哥。”

楚松砚快速扫了眼照片,便转身看去,好在,江百黎还未靠近,便被江酖贺半路拦截,叫他去吃饭。

江百黎只得恋恋不舍地瞧了楚松砚两眼,冲他摆手告别。

楚松砚终于自在了些,整个人退缩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抽了张椅子坐下,给张旻年那边打去了通电话。

张旻年很快就接通,“喂,松砚哥,我刚准备给你发消息,你就来电话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他说完,自己就开始笑,完全是逃脱家里桎梏的快乐,哪怕这新环境没好多少,他也打从心眼里觉得自由得很。

“我刚看手机。”楚松砚的视线虚虚地落到远处分发盒饭的工作人员身上,短暂地放空脑袋,随意地问:“地下室的环境有些不好,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适应……..”

“我觉得挺好的啊。”张旻年跳到床上,呈大字状瘫躺着,将手机贴到耳边,笑嘻嘻地说:“我本来还以为要和你那个室友一起住呢,都提前打好腹稿了,结果就我一个人,我现在独享大床喽。”

房间里的床实在不算大,尺寸刚好卡在单人床与双人床之间,一个人住勉强算得上宽敞,半夜翻身不用顾忌太多,两个人住又有些憋屈,顾予岑和楚松砚一起住的时候,通常都是紧紧地贴着彼此,哪怕吵架了,俩人背对着背,后半夜睡着睡着,就又要挤进彼此的怀抱里,紧紧拥着。

就像是两根缠绕的海草,哪怕一同在干燥的陆地干涸了水分,也要永远停留在彼此身边,渗透进对方的每一分根茎脉络里。

楚松砚笑了下,说:“你不介意就好。”

而张旻年那张照片,空得甚至出乎他的意料。当初楚松砚刚租到这个地方时,里面都没有如今这么空,还留有着几个老旧掉漆的抽屉柜,但顾予岑嫌弃它们太丑太老,通通都扔到了外头的垃圾堆里。

房间又简单重新收拾了翻,安置了些两人的东西,才好转了不少。

如今再次被搬空,兀自有种人去楼空的怅惘感。

应该是他走后,顾予岑就怒火中烧地将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都通通扔了,连带着附带两人记忆的那些东西。

这其实也在楚松砚的意料之中。

顾予岑的脾气就是这样,他很清楚。

“对了松砚哥,你那个室友是不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我用不用给他留半张床?”张旻年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第二张床,想来按着松砚哥的性格,也不可能跟一个感情基础不深的室友一起睡一张床,俩人估计是轮流着打地铺,但张旻年觉得自己不在意这些东西。

反正他个子比松砚哥要矮些,人也还算瘦,睡半张床就足够了,大不了到时候跟那个室友商量下,一起挤挤,说不准这两天就挤出什么革命友谊了,还方便打探一下松砚哥的生活情况。

“不用,他……..”楚松砚稍加停顿,才接着说:“他在外面打工,有地方住,暂且不会回去。”

“啊。”张旻年倏地腾坐起来,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正事儿,“对了,我在柜子腿旁边找着条断了的项链,看材料应该还是金的,是不是松砚哥你落在这儿的?用我帮你收起来吗?”

“金的?”楚松砚微微蹙眉,对他所描述的项链没有任何记忆点。

“对啊,我特意用打火机燎了一下,没变色,是纯金的。”说完,张旻年也反应过来自己漏了馅,连忙补充了句:“松砚哥,我买打火机不是准备抽烟,你放心。”

得,他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楚松砚顺着他的意思装糊涂,应了声:“嗯,我知道,你闻不得烟味儿。”

“对。”张旻年咧着嘴笑,拎起床边的那条项链,接着说:“松砚哥,这项链不是你的?”

“不是。”

这个房间里出现的东西,不是楚松砚的,便只可能是顾予岑的。

楚松砚顿了顿,说:“可能是……..我那个室友的。”

“哦哦。”张旻年说:“那我拍照给你发过去,你和他说一声,丢了金项链估计要肉疼好一阵呢。”

楚松砚说:“好,我一会儿打给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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