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辽阔,坐席都无需后撤,其间空旷地已足够。且仙饮会上切磋为何带有旁的意思,便是因它要在大庭广众下进行。
岑令道:“秘境中一别到底遗憾,我与童茗本想借机与你切磋,之后却无缘相遇。”
当时淮与带风升离开,此次倒是没直接撇下他和童茗,和他们交代了。
风升了然,她眼尾还有些红,眸光却略显飘忽。
“无妨。”她缓慢摇头。
“来,来吧。”
话落,连等也没等,拔剑便闪身上前。
蓝芒一绽,围观众人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化琉!”“这可是仙剑啊。”
风升竟撤去了对化琉的伪装。
岑令倒没被影响,和童茗配合着不落下风。何止不落下风,片刻后竟隐隐占据了上风。
二人进退不得,岑令纳闷:“童茗师姐,她怎露出这么些破绽?”
童茗也一头雾水。
风升以极冒进的姿态战了一刻,颓态明显。
那剑招依旧赏心悦目,连溢出的流彩都夺人眼球,可就是落了下风。
场下不修剑的弟子看不出来,可岑令童茗二人却心知肚明。
风升半点儿也不防。
场下渐生唏嘘。
这唏嘘声不但没影响风升,反倒影响了岑令。
铓炳峰那群弟子见岑令和童茗二人上,再听他们对风升的说辞,早歇了心思。见岑令有望胜过这位常胜将军风升,当即高呼岑令名讳,无人再去关心风升。
岑令擦擦额角的汗,百思不得其解。没等他解,风升的攻势便又来了。
急且密,破绽分明,可攻势到底不容他分心。
童茗见状忙替他抵抗,岑令本该借此机会去击风升破绽,但他和童茗的目的是让风升胜利。
风升是元婴巅峰,他是元婴初期,童茗是修行多年的元婴巅峰。
若能胜他二人也值得人夸赞传颂一段时日。
他打的就是这主意,旁人可以夸风升,他只想外人对风升的议论是夸赞,是带且仅带崇敬的夸。童茗也是此感。
虽有些怪,他们不过与风升合作过几次,也算外人,可就是不愿意见人谈论风升别的。
并无缘由,只是见别人谈论那个时而笑靥如花,时而专心致志,但永远走在最前方迎头而上的师妹时,总觉别扭。
好似风升这人不似人间客。
他们俩都说不出来,可对风升这位师妹就是有这种感觉。
故而此次怎么也不能赢了风升。
岑令顿了那一瞬是希望风升躲开。
风升没躲,反倒加快了攻势。
仿佛将防御这事全然抛至脑后。
岑令眸色复杂,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放水。
这下子台下也看出他的异常了,可呼声还未起,却见风升攻势当真成势。
势。
玄之又玄,比意还要难以掌握,传闻一入己身之势,便不会被外界困扰半分,届时天道都将降于你身。
到底是传闻,因这一物既没有具体的好处,也不是定数。全凭天时地利人和。
意,能带来规韵。势,似乎只是象征着这人入了极致之境。
岑令一愣,台下皆是一愣。
风忽然起,吹得翠绿之木如波如澜,皎皎如华。
无人知晓碧木如波,怎会如月华般皎洁。
可他们仿佛的确瞧见了那轮孤高之月,就悬在天边,悬在眼前。
天也忽然沉,天光一瞬隐匿,叠在层层积云之后。
玄龙游走在皎月之下,积云之上。
众人如此认为。即便这是白昼,这是神龙早已灭绝的时代。
积云翻滚,是龙在翻腾么?
他们想。
那柄流光溢彩的湛蓝之剑似乎成了世间唯一的色彩。
不再指向岑令,不再指向任何人。
只向风去,斩断来去匆匆的风,划破长空,留于无声无形的万丈之高。
将圆月断为弦月,将积云扫为过往。
剑铓锋,而不利,一往无前,但从无敌人。
良久,人们才晓得,何谓天时地利人和?以人之势,变天地之利。
势之能,可教日月换新天。
蓝芒落下,剑离了手。
清脆声响后化琉跌落地上。
风升也落地,她眼尾烧红,眸光更模糊。
忽而大笑几声就此走出人群。
与此同时一股幽香传来,沁人心脾。
源头正是风升先前的坐席。
“酒!好酒!”上座柳长老忽道。
众人醍醐灌顶,也才恍如梦醒。
“这是势啊。”
“有何作用么?”
“没用罢,我看刚刚是岑令赢了。”
“势,书上只提了一嘴,没什么用。”
有人反驳,“方才天地变色你没见么?这叫没用?”
云散日出,方才之景仿若一场梦。
梦醒后本该争论胜负,可不知谁说了声:“真美。”
“这种人真实存在么?”又有人说。
岑令童茗闻声,心中犹如重石落地。
是了,就是这感觉。
“……青轩不是禁酒么?”有人弱声。
“……”
那人一抬头,竟然对上淮与君的脸。
“!”
没等他掐人中平复呼吸,淮与捡起地上的化琉,拿了风升桌上的酒,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醉了么?
风升不知,似乎有些晕,可浑身舒畅并不作假。
这量不会醉,她之前测过。
想到此处她便放了心,慢悠悠往藏雪峰去。
路旁花开得真好看。
她傻兮兮想,也想不到别的词,只觉得好看。
天也好看,地也好看。
眼前的、眼前的,这是什么来着,哦哦,眼前的师尊也好看。
“师尊。”她乖乖喊。
淮与瞧着这荒郊野岭不知哪的林子,默然看向眼尾几乎烧成晚霞的徒儿。
“醉了。”
“没醉。”风升邀功,“我喝了你给我的酒,不是烈酒,还用了你给我的阵法,没让别人发现我喝酒。”
绞尽脑汁,她又想出来一点,“化琉也没给人瞧见,都是你给我的阵,我还特地开启了。”
淮与算是明白为何阵法都失灵了,这醉鬼都给关了。
“我厉害么?”风升还觉得自己做得再完美不过。
淮与沉默片刻,和她并肩往深山里走,“厉害。”
“为……”她正要开口,却听风升发问:“师尊。”
淮与只得压下口中之话等她说完。
“你说为何修为要分高低?”
淮与一愣。
“为何弱肉强食?为何鹬蚌相争?为何世间事非要有个因果?”
“为何,为何……”风升脚步一顿,抬手却发现手中无剑。
“我的剑呢?”她茫然。
淮与忍俊不禁,但没将化琉给她。
风升原地转圈找了半晌也没找着,她也不急,就慢慢找。
末了忽地往地上一坐,“我好像醉了。”
“那我不能动了,不然就坏事儿了。”她坐得不动如山,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醉鬼应当会说实话罢?淮与想着,蹲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偷偷喝酒,没和师尊说就醉了。”风升实诚道。
淮与唇角微勾,忍不住逗她:“不经师尊允许,就不能喝醉么?”
风升点头,又摇头,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但又觉得她说得对。
最后肯定道:“对。”
淮与笑意更浓,被心魔一事扰乱的心情愉悦起来,“阿升好乖。”
风升点头,幅度还挺大。
“是,阿升很乖。”
话音一转,她又低落起来,“但我最近瞒了师尊一件事,也没那么乖。”
淮与心中一动,问:“何事?”
风升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瞅她,“你别告诉师尊,我才能告诉你。”
淮与忍笑点头,“我保证不告诉淮与君。”
风升满意,张口正准备说,半晌却瞳孔震颤,不知醒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应该告诉师尊的。”
“……”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风升自顾自道:“我要跟师尊说。”
“……”
淮与逗她半天,她却死活不开口了。
……
“你好啰嗦。”风升嫌弃她,“不像我师尊,话可少了,一点都不啰嗦。”
淮与:……
“我想睡觉。”风升又发号施令。
淮与合眼,认命。
再醒来时,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将风升淹没。
登堂契之后仿佛也是如此,淮与在一旁守着她醒来。
依旧是柳月居,依旧是白衣人。
“头疼么?”见她醒来,淮与问。
颜师姐说醉后睡醒易头疼。
“疼。”风升竟然答。
这疼实在不算什么。
淮与信以为真,眉心登时蹙起褶皱,额头相抵以音律替她疗愈。
“如何?”她又问。
“好了。”
“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风升摇头,“我偷偷喝酒了,给您惹祸了么?”
淮与不可察挑眉,“倒是没惹祸,不过下次要跟我说。”
“啊?”风升脑子正想其他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淮与也不答,就那么看着她。
风升眨眼,试探道:“下次没您允许我不乱喝?”
淮与满意点头,不知为何,风升觉得她似乎在笑。
思绪分散这小片刻后又重新聚拢,心头沉甸甸的问题一瞧见淮与,分量就再重上几分。
风升垂着眸,犹豫再三还是问:“师尊近日还好么?”
她以为淮与会说好。
“不好。”淮与却道。
风升一愣,这还没够,淮与继续说:“我生了心魔,应当是此前和铭胤缠斗时她勾出来的。”
睡得脸颊红红的小姑娘彻底愣了。
实际上风升已经二十八岁了,早不是小姑娘,可淮与瞧着她总觉得像是娇娇的小姑娘。
“因我没有具体记忆,心魔对我心理没有影响,我才没察觉到。之后发现变得暴躁易怒,且眼睛会泛红,那是魔的象征。”
风升傻愣愣看她,淮与说得一清二楚,坦诚至极,半点儿隐情都没有,“除去林意白时发现的,灵气仍在,故而没有堕魔,只是心魔而已。”
“对修为有影响,心魔在,我渡劫不可能过。但若平时不动气,便与常人无异。”
o(* ̄▽ ̄*)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醉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