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完全黑了下来。

姜迎把自己的书塞进挎包里，人也见过了，饭也蹭完了，她该回家了。

“秦昇，我先走啦。”姜迎朝着卧室喊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突然钻房间里干什么。

“等一会我送你，我马上出来。”卧室虚掩着门，秦昇含糊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两家离得很近，前后楼距离，姜迎甚至能从她家看到秦家的灯亮不亮，下楼拐个弯就到了，有这等人的时间她也能走到家了。

不过听到秦昇的话，姜迎应了声好，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有人愿意送总比自己一个人回家好，不然路上还怪无聊的。

“走吧。”没等屁股坐热，秦昇出来了，顺手掂上她的小挎包。

白日里高温不断，酷暑难耐，到晚上反而凉爽的多，时不时刮过一阵小风，身心舒畅。

小区里绿化做的极好，树影交叠，郁郁葱葱，围栏处爬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小区里这会儿散步的人还不少，昏黄灯光下，秦昇和姜迎肩并着肩，慢悠悠地遛弯。

突然冲过来一群小孩，叽叽喳喳不知道在玩什么，嘻嘻哈哈地喊着哥哥姐姐让一下。

姜迎侧身往旁边站了站，贴上秦昇的胳膊。

她自然地圈上秦昇的肩头，对方配合着她放低了肩膀。

姜迎看着这群跑远的“小萝卜头”感慨：“我们俩一起玩的时候比他们还小吧，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秦昇很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转眼我都成你爹了。”

“哎。”姜迎哭笑不得，拍了拍他肩膀，斜了他一眼：“还记仇啊，我还没嫌你这是占我便宜呢。”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手下肌肉□□硬实，姜迎说着话没忍住上手捏了两把，别说，手感挺好。

“别动手动脚，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秦昇拂开她的手。

“怎么会呢。”姜迎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分明是夜黑风高时不干好事。”

说完飞快地勾了一下秦昇的下巴，占完便宜就跑，电梯近在咫尺。

然后停在二楼不动弹了。

秦昇懒散地走过来，眯起眼眸哼笑一声：“继续跑啊。”

跑是跑不掉了，除非给她按俩翅膀，她扑棱扑棱飞回家。

“秦昇哥哥。”她惯会装乖，眼睛眨巴着好像无事发生：“天不早了，赶快回家睡觉吧。”

秦昇还想说什么，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姜迎抓准机会，立刻接过他手中的包，退回到电梯里。

电梯门很快关上。

秦昇站立片刻，转身往外走，他揉了揉下巴，莫名有些痒。

姜迎输入门锁密码，屋里黑乎乎一片，她打开客厅的灯和空调，温度是默认的20度，姜迎想了想，按到了21。

回到家才感觉有点渴，她从冰箱里拿瓶可乐，瓶身冰冰凉凉，还带着凝结的细小水珠，时间还早，她琢磨着不然再做两道题。

装书的挎包被她随手扔在沙发上，姜迎一只手拿着可乐，不时喝上两口，另一只手在挎包里摸索。

咦？

手下摸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她不记得书包里放的有别的东西。

姜迎把可乐放到桌上，注意力全在包里。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盒身是哑光的黑色，带着几分高级感，在灯光下闪耀着光泽。

姜迎呼吸放轻了些，轻轻地打开盒子。

“好漂亮！”姜迎惊呼出声。

是一条手链。

双层链条静静地平铺在盒内，链条很细，以四叶草为主要装饰，玫瑰金色看起来高端又不失俏皮。

姜迎拿出来在手上绕了一圈，长度刚好合适。她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四叶草松松地贴上腕骨处，举高了看，熠熠生辉，闪闪发亮。

姜迎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怪不得他刚才在卧室磨蹭，原来是为了拿这个东西。

姜迎小的时候就很黏着秦昇，从她记事起，家里就已经不是很和谐了，姜家父母吵架不断，少有安静的时候，秦昇家里是她的避风港。

忘了哪一年夏天，大概是上二年级的时候，秦昇的爸妈要带他去海边度假，对小小的姜迎来说，自己最信赖的哥哥要离开，约等于天塌了，她懂事的没有哭闹，只是蹲在卧室门口，瘪着嘴，可怜巴巴地问他：“秦昇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秦昇皱着眉头，掰着手算了下：“可能要一个月。”

“这么久啊。”姜迎抱着膝盖，有点难过，她那会还不理解什么是焦虑，只一个劲地扣着自己手指甲。

“别怕，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秦昇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和手指头较劲，揽着她的肩膀安慰。

“等我回来你就有礼物了，想我的时候就猜猜我会给你带什么。”

可我不想要礼物，我就想要你。

姜迎扁了扁嘴巴，委屈巴巴地说好。

自那以后，只要秦昇处远门，必然会给她带礼物，到后来他们上了高中，他们几乎没有分开很久的时候，姜迎也不再是他一走就委屈的哭泣的小孩了，这也作为童年趣事封存在回忆中。

她是真没想到，秦昇竟然还牢记给她买礼物的事。

姜迎拿起手机，想了想，对着自己的手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昇。

姜迎：【礼物我好喜欢，超级超级漂亮，你看，是不是很美。】

秦昇放大图片，相机拍的很清晰，手腕血管纹路分明，纤细柔美，内侧有一颗褐色小痣。

秦昇点击保存到相册，几乎是秒回。

秦昇：【很美】

姜迎：【你眼光真不错！】

停顿两秒后

秦昇：【我也觉得】

姜迎笑了笑，真不经夸。

她删删减减，还是问出口。

姜迎：【你还记着呢，我都没想起来，就算你没买我也不会怪你】

秦昇：【不想让你的期待落空。】

姜迎放下手机，脑海中全是这几个字，秦昇是这样说的，也一直这样做的。

她脑子放空了一会儿，胡乱地想了好多事。

手机铃声响起，姜迎抓起手机，嘴角的弧度在看见来电人时又放下。

她懒洋洋地接通。

双方一阵沉默后，手机那头先开了口。

“迎迎，吃饭了吗？”姜茂问。

“嗯。”姜迎不停扣着沙发套上的流苏，好心情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里有点闷。

“爸爸这段时间有点忙，也没时间回去看你。”姜茂讨好地笑。

“我前几天出差碰见你秦叔叔两口子，听他们说你感冒了，好点没有？”

多新鲜哪，自己孩子生病时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姜茂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他讪笑一声，只说些让她注意身体的废话。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姜迎打断了他。

姜茂是典型的商人，最注重时间安排，说话做事习惯单刀直入，吞吞吐吐不是他的风格，前面说那么多废话不过是铺垫，他肯定有事情要说。

果然，那边停顿片刻放出爆炸性新闻：“迎迎，爸爸要再婚了。”

姜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那么忙还有空娶老婆？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爸要有新家庭了。

姜迎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是有过欢声笑语的，家庭和谐到可以去评选道德模范家庭，不过那些她已经没印象了，甚至偶尔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在她记忆中更深刻的是永无休止的吵闹声，爸妈吃饭吵架，睡觉吵架，温馨的家成了他们两个的战场，他们像两个相斥的磁场，只要靠近就会自动触发排斥功能。

姜迎从害怕到麻木，甚至想过与其一直争吵不如离婚算了，但她只是想想，没想到中考完就吃上了一家三口的散伙饭。

姜迎的抚养权给了姜茂，其实给谁也没多大区别，他们两个都很忙，要出差要应酬，就是没时间好好陪姜迎吃一顿饭。

现在连再婚这样的事也只是在电话里告知。

姜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有点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爸妈离婚时对她说的话，错误的婚姻让两个人都会感到痛苦。

姜迎很想问问他，你确定这次是正确的吗？

手中的流苏揪得不成形了。

姜迎松开手指，轻吐一口气：“你开心就好。”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赌气。

姜茂哄道：“迎迎，你放心，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是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人。”

啊，父母教会她的第一个关于人生的道理，承诺只在当下有效，他说这话的语气和当初向姜迎保证自己绝不会再婚一模一样。

姜迎闭上眼睛，声音仍是淡淡的，她只想确定一件事：“你们不回来住吧。”

“不回。”姜茂自知亏欠她许多，他承诺：“爸爸会经常回去看你的。”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太有信服力。

“我还有事，先挂了。”姜迎突然感觉很累。

“迎迎。”他犹豫着，“你有什么想对爸爸说的吗？”

姜迎迟钝的反应过来，这是想听她说祝福的话。

怎么有人喜欢上赶着找不痛快呢？

“祝你新婚快乐，大吉大利，学业有成，寿比南山。”姜迎一口气不停地说完，胡言乱语到不知道说了什么，赶在对面开口之前挂断了电话。

五秒之后，手机弹窗消息，姜迎瞥一眼，发现银行卡多一笔新的转账。

是姜茂一贯的补偿方式，大概是心怀愧疚，数额比之前都要多出不少。

姜迎茫然地想，或许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没有很多爱，但还有大把钱，总比一样也没有强。

可乐不像刚开始那么冰了，姜迎猛灌一口，只尝出了苦涩味。

题是没心情做了，她匆匆洗个澡，把手链宝贝地放在床边的柜子里，里面全是秦昇这些年送她的礼物，每一样都保存的很好。

做完这一切后一头栽向她的大床。

光滑的蚕丝被柔软亲肤，姜迎心里默念，睡一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