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安姐突然在燕知非身后出现，把他吓了一跳。安姐调侃道，“哟，两个小情人又跑来我们这当探案志愿者啦？”

燕知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跟安姐更正，“安姐，不是志愿者，是抓壮丁。”

安姐昨天下午让子飞去查胡福平的线索之后，子飞在路上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与胡福平熟悉的工人，没想到却得知胡福平竟然在前天傍晚时分已经死了。

原来，昨天下午工人们陆续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问胡福平的事，都还以为警察在怀疑他们之中有谁谋杀了胡福平呢。大家都很紧张，警察问什么答什么，一句话不敢多说。

子飞仔细想想，在那之后过了将近十个小时的深夜，他们才接警去了那间有问题的健身房，这事情发生的时间点，有点蹊跷。接到子飞的汇报后，安姐火速打给殡仪馆，却得知殡仪馆那边已经按流程于今天上午火化了胡福平的尸体。

无奈之下，安姐决定一个人去胡福平坠亡的工地进行调查，子飞则和另外的几个人去胡福平的住处。

胡福平坠亡的工地是一个距离案发现场相当近的地方，大约步行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住的地方也不远，就在豪宅区对面，有一个等待拆迁的城中村。这也是为什么同乡会找他来临时顶班的原因。

这里原来曾经是一片高尔夫球场，近年这个活动的热度变得小了，开发商就决定重新改造成时下比较流行的大型的分散式购物中心。这附近属于豪宅区，多数居民早就不屑于去逛千篇一律的传统多层购物中心。这类像是一个现代化小镇的分散式购物中心，正迎合了他们的喜好。

在施工项目管理方的安排下，安姐顺利见到了那两位当时目击了胡福平掉下去的工人，也另外找了平时与他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工人问了些胡福平生前的事。

“那两个当时就在楼顶的工友说，胡福平掉下去之前，行动有点奇怪。”安姐语气有点沉重地说，“说，胡福平那时候对着脚手架指指点点，样子很惊慌，还招手喊他们过去，说他嘴里一直在说……”

“说什么？”老于带着一身烟味从外面刚进来，看见安姐回来了就赶紧凑了过来。

安姐深呼吸了一下，又叹气，“反正我是不太能理解啊，但两个工人都很肯定地说……胡福平当时说的是，‘有鬼！有鬼！’”

听了这话，不止是老于，燕知非和几个旁听的人也张大了嘴。

只有何乐一人面无表情。

她知道，弟弟当时一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因为胡福平也是受到了那么大的刺激，最后甚至失足从有落差的地方掉下去了。

“你们说这个胡福平，会不会是干了亏心事，压力太大，精神上出问题了？”老于思索片刻，摸了摸后颈说。“以前接触过的几个案子，确实有那么几个犯人，心理承受力相当差。我们带回来之后，在审讯的时候，就会突然指着我们背后说有鬼什么的，非要换个房间才行。”

“难不成换了房间就没鬼了吗？”燕知非不解地问。

“你别说，还真是，反正换了房间，就没再看见了。”老于笑道，“所以可能还真不是借口。”

“可能确实是压力太大，会把一些特定的景象看成是鬼。”何乐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如果是从心理学角度来看，类似于面部拟态。就像我们平时会从某种蛾子翅膀上的花纹，又或者土豆上的几个小坑，突然看出一张人脸一样。”

“确实可能。”老于表示同意。“心里有鬼，看什么都是鬼。”

安姐继续讲了一些她昨天从几个工人那边了解到的胡福平的情况。和之前老黄装修队里的工人们的评价一致，胡福平从来都是个寡言而憨厚的人。大家都很替他惋惜，正当壮年就这样遇到事故惨死，家里的顶梁柱就没了，不知亲人们该有多难过。

安姐也单独去找了据说跟胡福平关系比较好的李师傅，了解到胡福平似乎没有成亲，父母也不在人世了。李师傅说，听胡福平说前几年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提过说有一个小妹妹，感觉原来应该也在这个城市打工。因为胡福平以前有时会说去哪见他妹妹，不过近两年好像没再听他提过。

原来是妹妹么……何乐心里暗想。

临近中午，去胡福平住处进行搜查的几个侦查员也回来了。从8人间里寻找属于胡福平的物证实在是太困难了，胡福平睡在其中一个下铺，靠外侧的床单上有点点黄渍，磨得全是小洞。问起胡福平的个人物品，几个同屋的人都说不上来是哪些。

考虑到平时这些人的寝具也有混用的可能性，因此保险起见侦查员从那个8人间里的每一个枕头上都进行了取样。

推着好几车砖头深夜单独出入现场，心理压力一定极大，“只要这些毛发样本里有一根的DNA能和泰朋找到的那两根腋毛对上……”燕知非忍不住开始期待结案，因为DNA结果一旦出了，基本就坐实了胡福平就是犯人。

按说这还不算特别完整的证据链，如果能有更确切的证据就好了。

“……那个，昨晚给胡福平做善后工作的，就是悲贝。”这时何乐悄悄地跟燕知非说。因为她想了好久，虽然弟弟和她分享的记忆里的任何事都不能提，至少这一点还是可以说的吧。

“啊？”燕知非有点惊喜地睁大眼睛，“那、他不会刚好留了人家的头发什么的吧？”

“嘘——小声点……什么啊那怎么可能！”何乐有点恼了，“悲贝说，工友陪着工地负责人一起，把胡福平那天带去工地的包包暂存在殡仪馆了。我想可能还没被处理掉。”

刚回到队里的子飞，又是没吃午饭就直接去了殡仪馆。还好去的及时，工作人员说，如果超期没有人来认领，出于传染病防治角度考虑，这些属于死者的物品很可能就会被销毁了。

从胡福平的黑背包里找出来一套换洗衣服，一个旧得不成样子的黑皮夹子，手机屏幕碎得厉害，贴了个膜勉强不刮手，彻底没电打不开了，还有一个看起来是棕黄色但还勉强算透明的随身水杯，里面看起来就是凉开水，只剩个底。唾液很可能已经没办法用了，子飞心想，但是……

子飞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带着胡福平的背包火速赶回队里。

果然，宝叔后来从随身水杯里取得了少量的口腔粘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距离从傅队那领任务起已经过了40多小时了，何乐和燕知非目前没什么能做的，这天中午在一个素菜馆简单吃了点，下午两人就在这家茶馆风的小馆子里猫着。

这是个僻静的小馆子，燕知非之前时常会来这里跟他的狐朋狗友们交换信息。之前当私家侦探那两年，他解决的“案件”基本都是些感情纠纷。

无外乎就是怀疑另一半出轨的，怀疑小三脚踏多条船的，怀疑自己被基佬骗婚的，怀疑闺蜜是个绿茶的……而他这些线人们，有男也有女，总之如果是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子，每次他至少会约两个人在场，以免不必要的尴尬。

不过邀请何乐来这里，还是头一次。

因为燕知非知道何乐是个肉食动物，光吃素可吃不饱。但他自己还蛮喜欢素菜的，吃厌了那些大鱼大肉，换换口味才能让被重口味和油脂刺激的味蕾休息。何乐这边，她今天愿意奉陪，也是因为他这个不太能吃辣的人，昨天硬是主动带她去了以鲜辣著称的网红小店呢。

小馆子不是扫码点单，穿着白褂子，右肩斜衬着半方黑麻布围裙的店员，拿着一个定制的平板系统帮他们点餐。燕知非说了“平时那几样”之后，又把平板拿过去，自己点了几下。

“就这样吧，吃完了我们再要一壶茶。”

已经过了饭点，上菜非常快。

两碟凉菜：伤心凉粉和凉拌三丝。

三碟热菜：豆角焖茄子，酸辣藕丁，甜面酱油麦菜。

两小碗杂菇豆腐丝汤。

两打有鸡蛋的素饺子。

燕知非说厨子是个随性的人，菜单以外的菜品，只要说得上名字，也能做。

何乐的确很少去素菜馆，但今天中午居然也吃饱了，可能主要因为饺子。

端上来时倒是不起眼的一个蒸笼，揭了盖子，里面韭香扑面，蹲着胖胖的大饺子，相互之间恰好留了一根筷子的距离。皮薄馅儿大，透着金黄和翠绿。咬一口，饺子皮弹牙，汁水微微溅出，要赶紧用嘴吸着吃。什么调料都不用加，原本的味道就很好。

本来一人一笼，两笼就是两打，结果最后燕知非只吃到了8个。

“乐乐，你是女人，比较懂女人心。你分析一下，假如是姚梓悠指使的，她动机是什么？”燕知非问，“就是发现老公外遇，一气之下买凶了吗？”

“杀夫，无外乎是感情又或者金钱。”何乐喝了口茶，“姚梓悠本人算是个富二代吧，自己还创业成功了，丰强那边在医院收入很可能远不如她，根本不存在钱的问题。排除。”

“对，我也觉得咱们只要看感情裂缝这条线。”燕知非点头，拿起茶壶开始往一些摆在茶盘里的茶宠上浇热茶玩。“丰强和姚梓悠结婚，听下来纯属父母安排，上门女婿就是老丈人的一枚金棋子。

这不还有个撤了案的家暴么？所以两人感情有间隙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说不定积怨已久，现在爆发了。很可能是丰强外面有人……也不能排除姚梓悠外面有人，但从姚梓悠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前者吧？”

“嗯，也可能两人都各自有外遇。不过我比较在意的，就是藏尸这个事。藏尸，几乎百分之百都是熟人作案，因为素不相识的那些抢劫杀人之类的，很难被查到关联，犯不着费劲去藏尸。通常直接抛尸的可能性更大。”

何乐看着那些从褐色突然变成鲜艳橘红色的小柿子们，感到很新奇。她在家看书时虽然也爱喝茶，但不会玩这些花样。

“对了，这里面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丰强既然当时是准备出国，应该收拾了行李箱。”燕知非说。

“小惠他们确实发现，丰强的剃须刀之类的个人用品，都不在房子里。储物间也有一个感觉原来是放行李箱的位置空了出来，但没有在房子里或者车里发现丰强的行李箱。只不过后尾箱里，能看出最近放过行李箱，又拿出去了，有比较新的痕迹。”

“……你说到底有哪些人知道丰强即将出国至少3个月呢？”何乐变得严肃起来，她有点担心万一丰强和医院里的谁有些什么……

“如果说从犯，那么不用考虑不在场证明了。除了医院里的人，就是姚梓悠，她父母，还有谁？理论上就是我们假设的那个人：丰强的外遇对象。这些都是熟人。他们之中的谁，会和胡福平这样一个工人有交集呢？”何乐觉得自己得想办法通过燕知非让刑侦那边调查胡福平的妹妹，那个点亮了胡福平的世界的人。

“乐乐，我觉得这个事不那么简单，有没有可能，是间接的联系？”燕知非说，“你看搞一个小装修都能出来临时的临时工，或许这里面有些我们没想过的可能性。”他一边说着，手上没闲着，拿着茶壶又像变魔法一样，把一堆黑乎乎的形状变成了一窝可爱小奶猫。

“是啊……你看能不能让安姐那边再从胡福平的妹妹这条线索试试看？或许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从殡仪馆的遗物无人认领来看，似乎也没人能联系上，但理论上也是他的亲人吧？”

“好。”燕知非低头开始发信息。

“啊，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后天开始我有连续的三天班，不能陪你了呢，非非。”何乐叹了口气，又喝了口茶，靠坐在竹椅的靠垫上歪头去看窗外的绿竹猗猗。她闭眼开始回想，要是能从那7年的画面里再找出点什么就好了。

“对了非非！我们明天早上跟悲贝一起去参加葬礼吧。悲贝说，胡福平的工友们帮他选了明天。”

“好，或许咱们还能跟这些人再打听到什么。”燕知非说。

第一次写文，本来只是近年感受较多，一时兴起。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你……。

现代的这个故事预计还会持续几章，后面会交代一点这对双胞胎的身世。

再后面就要发生最初楔子那部分的穿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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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素菜小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