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风起云涌

而那位还在梦中便跌下神坛的大卓皇帝,醒来后就被囚于他的神宫,得益于做皇帝多年的磨练,得知了外面的状况也不愠不怒,只每日打坐,平静无波。

玉华雍来看过他一次,两人相对无言,玉华仁忠于打坐,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走时玉华雍留下一句话:“安分守己,便保你长命百岁。”他相信玉华雍,但无法相信其他人,比如崔仕芳。这个如今已官至宰相的人曾多次来到殿外,像打量一个不听话的猎物一般观察自己,所以,当那个不速之客造访时,他选择了他。

不速之客是季东,他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东越探子的身份。

玉华仁看着季东那只断了的右手,讽刺道:“为了博取信任,你可真舍得呀!”

季东紧了紧嘴角,没有理他,而是道:“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外面有人接应,你自己选一个去处,再迟,将军之间的大型轮岗就要开始了。”

玉华仁幽幽地盯着他:“东越王好算计,他这是要我大卓一分为二!”

季东笑道:“我家王上说了,他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大越现在还分着呢,您没必要不平衡。”

“就不怕我告发你?”

“告发?”季东讽刺地笑起来,他凑近玉华仁,轻松道:“告发我有什么好处?还能放你回去当皇上不成?”

“王上说了,他赌你会逃,我也是,因你是个自私阴毒之人,天下大义,和你不沾边儿的。”季东蔑视地甩了甩衣袖,起身道:“希望我下次来,能听到正确答案。”

玉华仁第一次气到嘴唇发紫,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看到小宫女慌慌张张回来,探头探脑地望他,背过身去,轻轻在床上躺下。

第二次季东来时,给玉华仁带了套太监的衣服,后日便是十四——运输粪便出宫的日子,玉华仁需在卯时前,偷偷躲进指定的粪车,由粪夫拉出宫去。行进路线已规划好,路上所有障碍将在寅时前扫除。

玉华仁耐着性子听完,终于冷静地发火了:“你是想让朕浸泡在粪便里,是吧?”

季东看着脸色惨白的玉华仁,倒不是说有多同情他,却不想他因置气而蒙生退意,便道:“都这个份上了,我并不是诚心要折辱你,现在宫里大换血,全是玉华雍的人,这个方法虽然恶心,成功的几率却很高,皇上若实在不愿,不妨将宫里密道透露一二,倒是能重新做个计划。”

玉华仁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密道,是随时有萧墙之祸的人才会准备的。”

“是是是,”季东笑道:“大卓这么多年,实在是太太平了。”接着起身道:“走不走,选择在你,就算没你,我们东越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将大卓一分为二,可你没了我们,在这宫里能活多久呢?你一日不死,玉华雍便一日不好称帝,一旦朝局稳下来,你觉得崔仕芳会怎么做?”

做皇帝多年的坏处就是,好久未曾听过这么不客气的大实话了,两次三番,饶是玉华仁修养不错,望着季东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砸了一个银壶。

小宫女来收拾的时候,玉华仁望着她诧异而闪躲的样子,笑道:“这个壶太难看,忍不住扔了,现下还要劳烦你。”

小宫女忙摆摆手:“皇上您别这么说,都是我等该做的,我得赶快收拾,一会儿管事嬷嬷该过来啦。”

玉华仁看她自己忙碌的模样,坦然闭上眼睛:两日后,这个宫里服侍过他的人,都将变成尸体,自己受辱,那么多人陪葬,好像也不错。

二十日后,镇守长平山的郭斌将军发檄文痛斥玉华雍谋逆,正式反了。尽管崔仕芳紧急切断了各大军的粮草供给,敦促将军轮岗,仍然迟了一步。郭斌斩了朝廷派来的监军,接了家人至长平山,扫除后顾之忧后,专心对付玉华雍。

玉华仁的选择十分不错,郭斌年轻时便是他的伴读,衷心无二。而长平山脚下便是长平镇,粮草囤积充足。之后郭斌左右逢源,说动相邻守将,占了周边重镇,俨然成抗衡之势。

崔仕芳抓紧控制边关各守将,再加上军都督府的努力,才阻止了玉华仁策反的的势头。目前两边的口水战打得喷赤喷赤响,各种檄文满天飞,搞得玉华仁那些腌臜事人尽皆知。

大卓局势动荡不安,西越那边一看,喜不自禁,忙调兵往两国边境集结,伺机而动,大战一触即发。

和玉华仁一起消失的,还有季东,但他回东越复命去了,送玉华仁去长平山的是范界海。不过界海很明智地没有送他到目的地,最后一程,是车夫赶了辆车,带了不少银两,送他进去的。至于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银两,不过是担心他被小兵为难,见不到郭斌。

由此玉华仁深深地体验了一把被**的滋味,等见到郭斌的那一刻,所有为难过他的小兵,还有那个车夫,都变成了尸体。而关于季东,玉华仁专门写了一封明信,射在了李玉成府邸的大门上,里面详细介绍了季东的身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李玉成气得起不了床。

李玉成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在他们暗杀黄彪时替他挡下一刀损了右手的季东,会是敌国的探子。

然而季东却回来了,他竟然敢回来!

跪在李玉成的面前时,那剑离喉咙不到一指,季东闭上眼睛,可剑就这么久久停着,再不往前。因李玉成突然意识到,季东到大卓后执行过几次针对东越的任务,表现十分英勇,早已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实在没有必要在暗杀黄彪时为自己挡下一刀,成了残废。

季东抬头看着李玉成,欲言又止。

“当初为何要救我?”李玉成心痛道:“如今你还回来作甚?”

季东眼泪在眶里打转,道:“李兄,国命难违,此生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需见摄政王一面,东越王有话带给他,此事干系重大,请代我通传。”

李玉成入宫去见玉华雍时,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不过崔仕芳听完后,却觉得有必要见上一见,于是着人唤季东入殿。

季东看着殿上伫立的数位人物,不久前,大家还是肩并肩的战友,他一个东越横插进来的人,短短数月,得了这么多信任,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

忍下澎湃的心绪,季东道:“摄政王,东越王约您在边境小镇陶朗堡一见,说是要商讨目前的战局。”

玉华雍轻蔑一笑:“他自己搞出来的战局,还约我去商讨,他还真是脸皮厚!”

崔仕芳沉静地看了他一眼,对季东道:“继续说。”

“王上说,您不去,他就见西越使臣。”

玉华雍跳起来:“西越是他的宿敌,他还真不挑呀!”

季东有些尴尬,提及湛载彻,玉华雍总是刺挠。“所以先来约您嘛!而且漆雕娘娘随行的,地点也定在大卓境内,总还是在您的地盘上。”

玉华雍一下子沉默了,过了会儿才疑惑道:“漆雕‘娘娘’?她不是被废了吗?”

关于漆雕心的问题,上面并未交代要注意什么,便是让他实话实说:“分位还在的,大家都这么唤。”

“她真被带来了?”

“千真万确,我亲自护送的,已在大卓边境。”季东忙道。

“她现下如何?”

“一直昏迷,有太医随行。”

玉华雍又跳起来:“湛载彻这个混蛋,下手如此重,竟然将人打得昏迷至今。当初醋吃得满天飞,吾还以为多情深呢?如今将她弃如敝履,昏迷着的人竟也要押来!为达目的啥方法他不能用?他就是故意引我去!”

季东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从南方刚调回大都就接到潜入大卓的任务,哪里知晓几人之间的隐晦情事。还是崔仕芳那个南下营救计划,才让他明白摄政王对他家娘娘的心思,所以玉华雍对湛载彻各种刺挠,其实他很理解,至于他家王带着漆雕娘娘来一趟大卓的目的是什么,季东着实摸不着头,于是他明智地选择闭嘴。

崔仕芳道:“季东,你背叛过我们一次,让我们如何再信你?”

季东看了李玉成一眼,低下头:“我只能保证我刚刚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其他的,我,我没有力量决定什么,但我感觉,王上并没有恶意。”

“东越王还有什么话没?”崔仕芳问。

季东清了清嗓子,举手作揖道:“诸位见谅,以下是王上的原话——华雍小儿,你以为当初中了剧毒还能红光满面地逃回倾城是谁的功劳?朕宫里供奉的唯一一株百年灵芝,有一半都在你肚子里了,朕要杀你,还用等到现在?”

玉华雍一拳砸在案牍上,心头的邪火怎么都发不出来,因为湛载彻这话,不管真假,他还真反驳不了,一时又担心漆雕心的伤,不知昏迷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两个念头参杂,反复煎滚,令他焦躁不已。

崔仕芳看着心神不宁的玉华雍,湛载彻要想刺他,真真一刺一个准,无奈道:“去,我们去,自己的边境都不敢去,徒惹人笑话。况且,东越王若想对付我们,放着西越打来便是,完全没必要涉他国险地来求一见。”

玉华雍捏着拳头问:“东越王到底想干嘛?”

“属下……不知。”没想到自己还是习惯来了在大卓的自称,季东一时有些无措。

“见了面什么都清楚了,我们准备出发吧。”崔仕芳看着季东,沉吟道:“绑了他,随行!玉成,你就不要去了。”

深夜,陶朗堡郊外十里驿站。

这驿站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四周没有任何天险,也没有任何遮挡,十分平坦,很适合马匹驰骋,后墙被人打通,开了个宽敞的后门,只驿管一座建筑,四四方方,所有门和窗户都敞开了。

馆内漆黑一片,听到玉华雍一行到来的声音,烛火便缓缓燃起,将驿馆照了个透亮。

湛载彻和破拿奴坐在椅子上喝茶,界海和几个大臣列在后头,屏风搬去一旁,为漆雕心挡住夜风。一个秀气的小宫女,拿扇子轻轻给她扇着,扑开偶尔闯入的蚊虫,凛目则全副武装立在漆雕心的步舆旁,手紧握在佩剑上。

玉华雍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云淡风轻的图景。崔仕芳派人去四周查探了一下,没想到湛载彻还挺讲究,像拿条线把驿站一分为二,只在他占据的后门那一侧布置了守卫,兵力排至三箭射程之外。于是崔仕芳也抓紧排兵布阵,把前门一侧团团围起来。

此刻,陶朗堡小镇的十里驿站迎来了它最辉煌的一页,两个国家排得上号称得上死对头的人物们终于见面了,要是谈崩了则江山血流成河,要是谈成了,签个什么协议的话,陶朗堡还能赚个载入史册的便宜,要是这些人物被一锅端——当然没有被一锅端,所以历史也不会被改写。

玉华雍一行等崔仕芳布置完毕,才慢慢穿过院子,朝驿馆走去。突然,两道凄厉的剑风划过夜空劈来,暗影转瞬而至,大家慌忙拔剑迎战,不曾想那剑风竟分开众人,朝季东而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季东就被人拦腰抱住,带走了。

玉华雍怒道:“湛载彻,你搞什么名堂?”

“我的人,当然要在我这边。”声音很慵懒:“另外给你个下马威,别想着在大卓境内,就给我耍什么花招。”

“耍花招?你看不起谁呢?”玉华雍继续怒。

湛载彻摇摇头,兵者诡道,耍花招不很正常吗?“这么多年你怎么活下来的?”

玉华雍冲进去:“想打架是不?”一扭头,看见漆雕心,冰雕般躺在步舆上,心中一痛,立即绕上前,想查看她的情况。不想凛目一个剑背挑开了他的手:“不许碰!”

玉华雍看了一眼凛目那个杀气腾腾的面具,虽然呼吸收敛,但此人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只好扶着步舆端看起来,只见漆雕心乌黑的秀发温顺地卧在枕旁,散发着幽幽的兰香,朱唇微张,呼吸均匀顺畅,便放心许多,道:“你把她放这儿,不就想和我谈条件?听说她这样是你打的,既然不喜,留着也没意思,说吧,我带走她,要什么条件?帮你打西越还是……?”

湛载彻嗤笑一声,打断玉华雍:“打西越?你还能选择打与不打?这算什么条件?我要的,当然是现在就能实现的喽。”

玉华雍警觉地站起来。

湛载彻定定看着他,突然手指向崔仕芳道:“我要他的命。”

驿馆霎时死了般寂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的长短总是相对的,漫如长夜的一刻,其实只是几秒,只见玉华雍突然往崔仕芳身边靠过去,护住他,清晰道:“不可能。”

我想此刻星星是黯淡的,玉华雍做出了选择,他没有犹疑,这是当然十分正确,如果以大多数人的利益来看的话。

不知道这些话是否入了漆雕心的梦,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涌出,打湿了衣襟。扇扇子的小宫女抹了一把,奇怪道:“娘娘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眼泪?”

此话再次引来馆内一片寂静,没人猜得出别人在想什么。这次,换湛载彻先绷不住了,他眼里盛满着惊喜与心痛,扑过去握住漆雕心的手,颤抖道:“你醒啦?”

玉华雍没想到漆雕心竟能听见自己刚才的话,阵阵心痛袭来,眼眶一红,也扑上前,不管不顾地握住漆雕心另外一只手道:“阿心,原谅我,仕芳他是大卓的股肱之臣,平时为人正直端方,现在朝局动荡不安,百姓受苦,我不能,我不能……我想我完全可以后面来救你,只要我在,他拿你当人质怎么也不会动你的。”

湛载彻一把推开玉华雍,抱起漆雕心,道:“阿心,我刚说的是假话呢,我刺探他的,我怎么可能拿你去换别的?这是个离间计,他只要有一丝犹豫,我就成功了,看我聪明吧。莫哭了,莫哭了。”

玉华雍一听湛载彻的话,怒得不得了:不说要合作吗还在这里算计我呢!但现在漆雕心要紧,又扑回来,与湛载彻两人,围着漆雕心,把能说的不能说的情话,全说了个遍,就怕她没了生的意念,再也不醒过来。两人因为紧张漆雕心,竟然能容忍对方说那么多情话,也是神迹呀。

一行清泪,万两衷肠。

也不知道谁的情话比较管用,那眼泪终是止住了不流,两人才松口气。

湛载彻唤太医过来:“你说出来走走对她苏醒有好处,如今这效果如何了?”太医把了一下脉,摇头道:“还需些时日。”

玉华雍听完太医的话,终于想起找湛载彻算账,怒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她都这样了你还利用她!”

湛载彻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人骂过不要脸,当然也是因为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骂,怼道:“你放弃了她还好意思说我。”

玉华雍忍无可忍,一掌劈来,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群臣剑拔弩张,但看两人一路打到院子里,也没用内力,光使蛮力拼命揍对方呢,便不好出手。

其实群臣十分尴尬,没想到自己的老大谈恋爱是这样的,全是土味情话不说,还学人打架斗殴,但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笑场,只好憋着。

互殴完毕,盘点战果,湛载彻比较惨。两人跌坐在院子里休息,终于反应过来让群臣了吃这么久的瓜太丢人,便让大家离远点。玉华雍道:“原来你这么在乎她,这伤不是你弄的吧?怎么伤成这样?”

此话无意中戳疼了湛载彻,他也不维持什么皇帝的体面了,爆粗口道:“关你屁事!”

玉华雍轻蔑道:“看来是你的失误!到底怎么弄的?”

“别问了。”既然决心压下来,玉华雍是第一个不能让其知道事情经过的。

“好,我不问,不过今天这事我记下了,别以为在阿心面前赢了一把就得意洋洋,你最好祈祷日后不会面临这种两难选择!”

湛载彻道:“放心,我才不会像你这样怂!”

玉华雍一听,跳起来又要打架,湛载彻摁住他:“停了停了,说正事,回去后,你立即起兵进攻西越。”

玉华雍感觉自己听了个笑话,道:“我还没疯。”

湛载彻嗤笑道:“让你先进攻是为了占得先机,你以为你不先动手我就能让你消停。”

“你还真是一心一意专门消耗我!” 玉华雍恨得牙痒痒。

“对!我就是!你能奈我何?”湛载彻道:“时间长了你怕是忘记我大越当初怎么分的了?大越已经消耗这么多年,如今消耗你一会儿你还有意见了你!”

论无赖程度玉华雍永远赶不上湛载彻,竟有点不好意思:“玉华仁那边怎么办?我不能腹背受敌。”

“放心,我会让他没空管你。”

事情谈妥,玉华雍望着馆里踟蹰道:“我想再看阿心一眼。”

这次换湛载彻炸毛了。“想的美!如果你和西越连十天都耗不过去我就天天变着花儿在她面前形容你的熊样。”

“你……”玉华雍气结,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湛载彻唤了众臣,门窗一关,熄灭烛火,消失了。

崔仕芳走过来,陪玉华雍看着冷清下来的驿馆。“看这情形东越王是情根深种了,漆雕姑娘在那边不会受罪的。”

“情根深种都还能利用她,东越王的爱有几分靠谱?况且东越王还不知道阿心探子的身份,若有一天揭穿,谁能保她安全?”玉华雍深吸一口气:“仕芳,我必须振作,我要尽快平定国患,救她出来!”

“好!此事包在臣身上,毕竟,我欠她一条命。”

玉华雍看了崔仕芳一眼,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些忧伤,道:“仕芳,别这么说。”

崔仕芳笑了:“虽然没有真正发生,但是在王爷的心里,她已经为我换过一次命了,所以,这条命,我认!”

玉华雍眼眶又红了,望着崔仕芳道:“仕芳,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交换什么,也不想做皇帝。”

“我知道,王爷,你想纵情恣意,纯纯粹粹地为漆雕姑娘拼命,你觉得皇权是一种负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了如今的身份,你怕是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崔仕芳严肃而郑重:“人的一生很漫长,一时的安全不代表一世的安稳,权力是个好东西,拥有它,你爱的人往往会获得更好的保护,就像此刻,不论东越王爱不爱她,有你在,她总多了一份保障。”

两人并肩伫立,再多的话,也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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