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笑道:“怎么,阆城大厦有你喜欢的人啊?说别的不上心,刚说阆城大厦你倒酒醒了……我说,我们旅店的小卉,有个姐姐在那儿。
她姐姐说,别看当官的比下面的人多拿不了多少工资,乱七八糟加起来,可是多多少倍。她们大厦的客房常年预留的有最好的房间,好几个市里的头头脑脑只要想住随便住,不要一分钱,亲戚什么的,只要报领导的名字,打个电话核实下,一样一分钱不要,想住几天住几天。你说,这是不是钱?”
这个潜规则肖凡在现实中听说过,没想到这么早的年代就有了。
正想着,突然一怔:这是条线索啊!
领导的房间如果住着他的亲属或者朋友,怕别人检举,耍下赖不用身份证登记——再说这个年代对身份登记要求不十分严,李兵那头是容易忽略的!
不是推测上面有人干扰案件的侦破吗?
这正是直指上层的一条线索。
肖凡一下兴奋起来,酒也不喝了,说想起件重要的事没办,办完再回来洗澡,急匆匆出了门。
留下老何两口子大眼瞪小眼,不知这人什么毛病,酒才喝到一半,饭还没吃,说走起身就走。
肖凡在楼下小商店呼了李兵,不敢当着店老板的面说事,约了见面地点。
见了面,李兵埋怨道:“说过别随便呼我,这是第二次了……下次再这样取消合作!”
“别这样李警官……”
“告诉你别在外面提警官两个字,隔墙有耳知不知道?何况附近有没有没看见的人都没检查过!”
“对不起对不起,发现个大线索,一高兴忘了。”肖凡不敢惹李兵生气,万一真甩手不干,靠他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
他压低声音:“听说过高档宾馆有给头头脑脑预留房间的事吗?”
肖凡问完,李兵猛地一拍大腿:“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着,搂住肖凡肩膀:“大发现……走,立功了,请你喝茶……咦,什么味儿?”
肖凡不好意思地挣脱:“好久没洗头洗澡。”
“我说嘛!去蒸个桑拿,我请。”
桑拿室里,李兵告诉肖凡:
书记、市长什么的有些特权,比如刚才说的预留客房的事。
不叫预留,是他们在指定的高档宾馆有免费据住的特权。
根据工作需要,可以免费开房。
这开的房,不限于一间,可能是多间,市财政年底一次性结帐。
所以在检查阆城大厦住客名单时,有间客房没有算在内,好像是以一位市委副书记的名义开的,登记簿上写的他的名字。
“既然怀疑上层有鬼,开这间房子的人也许是突破口。”李兵兴奋地说。
案发一个多月没头绪,好不容易看见曙光,能够告慰他尊敬的领导王旗,李兵不能不兴奋。
肖凡当然比李兵更兴奋:完成任务在即,回到二0二0年,得领多大的奖励啊!
“不过,也别太作指望。第一,今天的发现只是一条线索;第二,即便住领导房的人是凶手,收集证据、指证……难度巨大。而且危险性也巨大。别忘了疤子是怎么死的!”
李兵一番话,说得肖凡又朝冰窖里掉。
翌日,肖凡从上午等到下午,没等来呼机的响声。
肖凡的寻呼机号没告诉过任何人,当然也没人可告诉。只要寻呼机发出声音,定是李兵找他。
肖凡理解,事情多半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李兵手上有两个其它案子忙乎,今天有没有时间去阆城大厦查难说;查而无果,掉头又重新排查其他住客,也是一种可能。
到了吃晚饭时间,肖凡在地下室为自己泡了包方便面,正敲着塑叉子等面泡开,呼机响了。
顾不得吃面,拔腿冲出房门,跑到一楼的小商店拨通了呼机上留下的号码。
“肖凡吗?”是个女人的声音。
自从张瑞被通辑,他都是以现实中的真名示人。
肖凡吓了一跳,没敢吭气。
“是不是肖凡?”女人又问了一遍,接着自报家门:“我是李兵的朋友。”
“是、是肖凡……李兵的哪位朋友?”
“我们见过面的。上次你到我们楼下找他,还是我告诉的呼机号。后来我跟他说了这事,他说你叫肖凡。”
想起来了:那次冒险到警察公寓找李兵,在楼下碰到李兵的粉丝,临别,说她叫小晴,晴天的晴。
她怎么有自己的呼机号,而且突然呼他?
肖凡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小晴在电话里说,十几分钟前,她的中文bb机收到一条信息:联系肖,号xxxx,都别呼我,他机扔,我被控。
这时都是数字寻呼机,中文字幕显示的凤毛麟角,比数字的贵一倍还拐弯。
看来小晴家庭状况不错。
“信息一字不落告诉你了,自己去琢磨。挂了。”
小晴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肖凡摸出一枚硬币扔给店老板,愣愣怔怔地走回地下室。
李兵留给小晴的信息字面上不用琢磨,很好理解:不让他和小晴呼他;他被控制了,自己的bb得扔,免得被人追查定位。
肖凡在房间找到一块垫床脚的砖头,将机子砸了个稀烂。
李兵被控制,定是悄悄查阆城大厦的事让上面的鬼发觉了。
为了保护肖凡,他不知费尽多少心机给小晴留了这条信息。
肖凡感动的同时,觉得前方一片黑暗。
有李兵相助,案子查起来都十分艰难。现在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查找真凶”的任务还怎么完成?
躺在床上,肖凡琢磨来琢磨去,想了好几条方案,都一一被自己否定。
最后,他决定破釜沉舟:冒险!
横坚是个输,等待六个月,游戏规定的时间到期,和冒险在游戏里被捉,回到现实都是接受“超出想象的惩罚”,两者没什么区别!
冒险一博,或许有一线希望。
第二天,他大街小巷地窜,傍晚时分,夹了一盒东西回到出租屋。
这个时期跟他所处的年代一样:只要舍得花钱,想弄的东西基本弄得到。
难度大些而已。
他的现实年代上网可能就有了,这个时期刚刚有电脑,还是486、586的,速度非常慢。联网功能还没普及到百姓层面。
肖凡跑了一天,弄到几样易容物品:发套、假眉毛、假胡须等。
有了这些,他这个通辑犯不用戴墨镜贴胶布地东躲西藏,可以大摇大摆上街。
又是一日。
阆城大厦进来一个满头卷发、弯月眉、八字胡须的年轻人。
他径直走到吧台前,掏出身份证往柜台上一丢:“单间,两天。”
值白班的姑娘乔春拿起身份证扫了一眼,姓名栏里是肖凡,又抬眼望望面前站着的人,嘴里咕叨了句什么,开始在登记薄上填写。
值白班是早上连着中午,下午下班比较早,四点半的时候,乔春换下工作服,背上包回家。
走至离家不远的小巷道,突听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扭身看去,吓了跳:这不是中午登记入住的卷毛小伙子嘛!
“乔春,别害怕,也别喊叫。我是张瑞。”
乔春张大嘴差点叫出来。
天呐,果然是他!
登记时听口音像他,但身份证上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当时疑惑了片刻。
但天底下声音相像的人大有人在,她只是咕叨了句“真像”,没再深想。
肖凡没有十分靠近乔春,以免她害怕,大叫大嚷,左右看看附近没人,把头套提起来又戴上:
“没骗你,真是张瑞。”
乔春过去总跟沈琳玉聊天,从沈琳玉嘴里听来的张瑞,用现在的话说是高级别的“暖男”。
张瑞经常去阆城大厦看沈琳玉,她对这个既帅气又柔情的张瑞印象非常好,羡慕沈琳玉的同时,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做老公。
所以,乔春虽然惊慌,并不十分害怕。
肖凡见乔春情绪波动不大,坦诚地道:“我虽然被通辑,但不是真正的杀人犯……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
顿了十几秒钟,乔春吞吞吐吐回答:“我怕。”
“不会牵连你,你只帮我查下小玉遇害的一周内,都有哪些市里或者区里的头登记了客房。”肖凡轻声说。
“昨天听小兰说,有个警察也是想查这个,正问着,突然走过来两个人,打听那个警察查什么,听说查领导的客房,让那个警察跟他们走,还给小兰看了证件,公安局的,当时把登记册都带走了。”
李兵果然是在阆城大厦出的事!
看来上面盯上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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