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乐浑身冷汗岑岑，被那湿滑阴冷的手沿着双腿一路蜿蜒，摸上腰部，他想动，想跑，但身体就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在原地生根发芽。

那双攀上他小腿的手明明柔弱无骨，但当它玩够了，才发了狠力，将李永乐狠狠一拽，试图将他拉到地下。

脚下的土地显得松软异常，李永乐的身子就像陷入了淤泥地，渐渐没入了土里。

李永乐的身子全身几乎都已经没入土地里，只剩下鼻子和眼睛还露在外面，他的鼻子也以极快的速度陷入到土地里，就在李永乐窒息，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道冷淡而悦耳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是我的。”

李永乐清楚的感觉到，那双阴冷的手暂停了一瞬，而后松开了他，疯狂的逃窜到了远方。

李永乐之所以意识到妖怪逃跑了，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粘腻又冰冷的感觉消失了。

师青玉从槐树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她轻轻地跺了一脚，李永乐就从地里嗖的一声，飞了出来，摔在地上。

小黑从师青玉的肩膀上跳下来，凑到李永乐身边闻了闻，‘喵’了一声。

好臭，是一只怪异。

李永乐满身脏泥，浑身打着哆嗦，颤着声问，“师青玉，你，你怎么找到我了？”

师青玉笑了一下，蹲在地上，和李永乐平视，“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血滴落在功德塔上之后，就和我结成了血契，你在哪里，我都能感应到。”

李永乐认命了，他趴在地上，仰着头望天，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不停的开导自己，遇上师青玉这种人，他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自己的安全，他也保证不了，还得靠师青玉，不如就认命了吧，何况，他这么弱，肯定就要认命了，要不然，靠他自己，这辈子恐怕回不了长安了。

李永乐这么想着，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将胸口满溢出来的酸涩的情绪收回去。

他想他阿耶阿娘了，要是他阿耶和阿娘在，肯定会特别心疼他的。

李永乐的肚子还在咕噜噜地叫。

他心里更悲伤了。

流年不利，真是流年不利，遇到师青玉这么一个煞星，自己也是手欠，看师青玉状态不好，就好心想帮师青玉，结果，阴差阳错之下破开了自己身上的封印。

自己前十几年前根本就没有遇见过什么妖魔鬼怪，现在封印没了，出门就撞鬼，还有这个妖那个怪的，都想要来吃他，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蜂蜜烧肉，谁都想来舔一口、咬一口。

李永乐正陷入自己的悲观情绪，突然一块带着热气的古楼子摆在了李永乐的面前，李永乐饿的不行了，张口就去咬。

古楼子是用羊肉做的内馅，麦子做成的面粉揉成光洁的浅黄色面团。

馅料特别足，一口下去全是满满的汁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古楼子里面放的胡椒太少了，没有压住羊肉的膻腥气，不过对于现在的李永乐来说，一切小毛病都可以忽略不计。

李永乐只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他边吃边不停地说，“真香，真香。”

不过，他吃着吃着，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抬眼一瞧，果然是师青玉。

师青玉正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盯着李永乐，“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吃这种普通人吃的饭吗？”

可李永乐现在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李永乐了，在又一次经历了生死之后，他现在已经想开了，生死面前一切平等，众生平等。普通人能吃的饭，他也能吃，好米好面做的好饭，有啥不能吃的呢，就像他手里这个古楼子，芬香四溢，既有肉的浓香，又有小麦粉的麦香，肉香和麦香交织在一起，美味得很呢。

李永乐在旁边大口大口吃古楼子，他的容貌真是人间极品，真真的倾国颜色，他嘴里全是饭，脸都鼓起来，竟也不难看，反而像一只磕松子的小松鼠，可可爱爱，光顾着吃了。

师青玉在一边，看着他的脸，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她也不继续笑他，而是转头跟他交代了自己也要跟着去长安，“我们俩的血契只维持一年，等到一年之后，血契自动消失，我就会离开长安，我就给你下一道新的封印，帮你封印住外溢的阳气。

到时候你照样过着以前的富贵日子，不必担心妖魔鬼怪来烦你，我回到山上继续过清修的日子，斩妖除魔，两个人恩怨两讫，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李兴乐正大力地咀嚼着古楼子，这个面皮火候老了，还是有点硬了。

他在心里想，师青玉说的很有道理，反正他也逃不出石青玉的手掌心，他索性不逃了。

不过，李永乐简单的脑袋里电光火石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着师青玉说，“我听说你们道家的人都比较注重发誓，你得给我做出一个保证，未来一年绝不能伤害我，还要让我平平安安的，”

李永乐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不够严谨，威慑力不够，又加上句，“嗯，你一定要用你重要的人发誓”，李永乐早就发现了，师青玉很重视她师父和小黑猫，她连旁人的死活都不管，但是她不让她珍视的人和物受委屈。

师青玉应该是个不爱受人管制的性格，但为了她师父过得好，还是愿意从山上离开，到吵吵闹闹的长安驻扎一年，她明明不在意每餐饭吃什么，但会为了小黑猫的口味餐餐都点鱼肉，她明明漠视生命，但她会因为自己是个道士，就愿意去降妖除魔，明明芸娘是个厉鬼，师青玉对上她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师青玉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并不在意自己过得如何，但她拼了命地保护自己拥有的东西。

好像普通而宁静的生活，那么普通的一辈子……就已经是她毕生所求一样……

不过，这个猜想也太离谱了，李永乐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自己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晃出去。

师青玉在一边，她当然不知道李永乐心里想什么，但她也知道，不能把李永乐逼得太紧，要不然她到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用又免费的移动血库呢？

况且师青玉确实和李永乐结成了血契，功德塔这次镇压赋灵笔和芸娘，吸收了太多怨气，如果李永乐死的话，师青玉很可能原地怨气暴动变成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顶级鬼物。

但师青玉是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李永乐的，她怕这小子知道了就开始嘚瑟，以为自己重要的不得了。

师青玉决定敷衍一下李永乐，她举起左手的三根手指，竖起的手指冲天，口中念念有词，“我师青玉，愿意用我的师父一生的清誉来保证，我绝对不伤害李永乐，我会让他安安生生地到达长安，等到一年之后，我也会亲手为他解开血契，让他余生不受妖魔鬼怪的侵扰，若违此誓，我师青玉天诛地罚，永世不得超生！”

小黑猫猫把脸埋在自己的肉爪爪里，师明镜那个家伙那有什么清誉，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懒人，整天又懒又馋，全靠徒弟养着，嘴里谎话连篇，经常吹牛，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师青玉拿她师父的清誉赌咒发誓，属于拿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发誓，亏她说得这么严肃，居然没笑出声来。

不过，这些事，李永乐全不知道，他只知道师青玉答应了他，没跟他讨价还价，他终于高兴了，唇边漾起了一个小小的，满意的微笑。

师青玉居然才看清李永乐脸上居然是有酒窝的，只不过，小小的一个酒窝，而且只在左脸有，大概是因为李永乐这几天一直走背字，心情不好，也不爱笑，这个酒窝才一直没露出来，也就没有让师青玉发现。

师青玉手欠，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在李永乐左颊的酒窝轻戳了一下。

小黑也学着师青玉的动作，在李永乐的左侧脸颊轻轻地印了一个清晰的梅花爪印。

李永乐的好心情顷刻间化为乌有，嘴抿了起来，酒窝没了。

师青玉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吃晚饭了，咱们就赶路去。”

——

李永乐只吃了一个古楼子，根本没吃饱，他是个十几岁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纵是身材骨肉亭匀，不胖不瘦，但食量较之一般人，也显得极大。

更何况，他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里空落落的，若是一直不吃倒还好，饿过头了，身体习惯饿了，胃里也就没什么异常的感觉了。

但他刚才冷不丁吃了一个古楼子，胃里的馋虫都被叫醒了，现在饿得发慌，觉得自己一时半刻都忍不了，就想吃东西，填肚子。

但李永乐和师青玉正在赶路，这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下一个城池，他们的目的地——长安还有个百里左右的距离，他们根本买不到吃的。

事实上，师青玉也没钱了，她最后的十个铜板用来买古楼子哄李永乐了。

他们赶路的地方，正好路过一片湖泊，李永乐水性好，善游泳，他主动向师青玉请缨，自己要去湖里捉几条鱼烤来吃。

师青玉不用动手，还能有鱼吃，何乐而不为，当然同意了李永乐的请求，她当场折了一根柏木枝条，将枝条的尖端削成了尖尖的样子，十分适合叉鱼。

师青玉将手制鱼叉递给李永乐，自己就带着小黑走到树荫下闭目养神，正好躲一躲正午的大太阳。

夏天的正午可太热了，不适合干活，就适合躲在屋子里避暑，等到傍晚，暑气散尽，再出来走一走，那才舒服呢。

李永乐这边得了师青玉的手制鱼叉，顿觉如虎添翼，他挽起自己的裤脚，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到岸边，就赤着脚进入岸边的浅水区抓鱼。

他刚走到岸边，就看见一只肥硕、个大的鱼在水里缓慢游动，李永乐心中一喜，他觉得自己否极泰来，要什么来什么。

他当下就高高举起鱼叉，准备给这个憨头憨脑的鱼来个重重一击。

没想到，这鱼看着笨拙，实际上，动作异常灵敏，轻轻地一个闪身，就飞快地躲过了李永乐的致命一叉。

李永乐心有不甘，继续再接再厉，又悄悄地潜伏到大鱼身边，准备来个致命一击。

没想到，胖鱼再次灵巧躲过。

李永乐和胖鱼屡次过招，越挫越勇，忽然听到师青玉的声音，“李永乐，你怎么快要站到深水区去了？”

这个引路鱼是真实的，老一辈的传说里听过，但我有删改，就是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原理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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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