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德鲁此时还在拉娜娅的前方,听到拉娜娅发出靠拢的命令,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速度放慢了些,只在一瞬之间,两人的手就已搭上,此时也是闪烁匕首发动的时候。
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越来越密集的水草,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闪烁匕首能让人瞬间移动最远二十米,只要距离估测得当,这蔓延了不足二十米的水草就缠不住他们。
牢门已经被破开,那在之前可是布满倒钩的铁栏,有了缺口之后,也不用担心瞬移过去会卡在什么可怕的地方。
一抹蓝光闪现,而后破碎,消散,两人的身影就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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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德鲁望见眼前一片孤寂的海水,空旷得令人恐惧。
鏖战之中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分了,他的深海宝珠要在半夜失效,得赶快上岸去。可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岸有多远?
“圣堂……”班德鲁喊了声,他意识到身旁什么也没有,还安静得出奇,只剩海水阻塞在耳膜外的声音,身为潜水盗贼,他对这种声音早已习惯了。
“圣堂?!”他猛然回过身去。沉没之牢的牢门就在他眼前,除此之外,就是满眼的水草,整个门口内的空间都被水草充斥了。
奇怪的一点是,水草无法伸到牢外来,但与此同时,他也无法再迈进一步。
丝丝缕缕的紫红色灵能从水草的缝隙之间透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苍穹之剑产生的白色火焰,水草逐渐被这两股能量溶解了,然而更多的水草又在此时涌了上来,作为补充。
班德鲁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同样是闪烁匕首承载的人,他逃出来了,而拉娜娅没有。
他可以继续向上游,离开这个地方,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救得了吗?
一个既突然又偶然的机会,他在牢内的地上发现了一件,被深深埋在尘土和杂物下的东西。它泛着黯淡的光,于这黑暗来说已经足够,班德鲁一眼就发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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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娜娅很快意识到一点,在水下的典狱长,比在岸上还要强大数倍。
这里没有真视之眼,如果她愿意,她完全可以用隐匿等待下一次闪烁匕首重新能够使用的机会,可要是典狱长跟着追出沉没之牢来怎么办?
不禁想自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危险来临首先想到逃,这确实没什么错的,拉娜娅想起的是那天太阳落下时,在岸上的事情。
要是就这么算了,她一辈子也咽不下这口气。
苍穹之剑上的白焰烧得更加旺盛了,不知典狱长是什么感觉,总之她自己都感受到了被火焚烧的痛苦。白焰的高温能瞬间将海水汽化,无差别的灼热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她已然用出了所有的力气,可能,不止所有,而是超出了自身的极限。
“你倒是挺能逞的啊?”
又听见了,一模一样的话。
并没有感到绝望,一丝都没有,相反,她觉得这次的战意比上次要强得多,至少能把水草烧断。可是,就连苍穹之剑都无法阻止水草的再生,她的体力会被生生耗尽。
“你——战胜不了我——”
典狱长听见声音从犹在抗争的人口中喊出,嗤笑一声,这大概会是她最可笑的遗言了。
太短了。不管居心是何,斯拉克把她从死亡的界线唤回来,她都应该对此感谢。但是那一段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还没有好好地看够他啊?!
怎么就要在这该死的现世……
因为一头恶心的水草怪物遭罪啊?!
苍穹之剑的光焰,霎时染成了淡金色。
冥冥之中,她明白了这一现象带来的改变,苍穹之剑,升为更高一阶,除威力增加之外,剑的任何攻击效果都无法再伤害到它的拥有者。
在一片焚烧声中,典狱长向后退去,他身上被烧断的水草如同无数条被点燃的导火线,迅速向他的本体逼近。
“让开!”班德鲁自身后喊道,拉娜娅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刻,动用闪烁匕首,于一片乱舞着的淡金色火焰前消失。
一张网旋转着朝典狱长飞了过去,他以为等火焰被海水冲熄就没事了,没想到又有什么东西罩在他头上。
司里希丝用来抓住拉娜娅和班德鲁的网,居然被班德鲁找到了,所幸是上面还带着一定魔法力,被它网住的人,一时半会都无法逃脱。
“走吧。”拉娜娅出现在牢外,对班德鲁说。
班德鲁却突然捏住鼻子,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深海宝珠时限已到,能在水下呼吸的能力消失了。
拉娜娅当即带上他冲向海面。
根据在岸上留下的记录,戒指显示,这里距离海平面还有五百多米,按照人类憋气的极限……恐怕班德鲁撑不住。
弄不明白自己当时收下他那颗一天时限的深海宝珠做什么。
“看在你表现合格,这便宜让你占了。”拉娜娅紧紧握着班德鲁的手,使出全速向上游去。班德鲁为她做的不多,但她都清楚,没有哪个人能在自己完全没有把握战胜的敌人面前,大声吼着阻止;刚才要不是那张网,典狱长肯定马上就会追出来。
“哗——”
两个人相继探出水面,班德鲁只顾一个劲地喘,喘完之后,竟然说了一句:“五分钟!我破纪录了!”
“很好。”拉娜娅见班德鲁没有呛水而昏过去,便开始找这附近有没有海岛。
半夜里光线很差,班德鲁提议往海心岛的方向游,拉娜娅觉得有点不靠谱,但也只有这样了。所幸是还没到海心岛,他们就在不远处找到一座小岛登陆。
清理完身上的秽物,以及给伤口涂上药后,终于能拿出点食物补充一下体力了,在海里拿出来的东西哪能吃。
随后,困在岛上没什么事就开始转悠,结果找到一条搁浅的小船,两人同时达成共识,修补一下,剩下的夜晚时间睡觉,明早起航。
“你说第一把圣杯带回西海岸了,你要怎么办。”
“我去,谁还在意那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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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战胜不了我。”第一圣杯在手,轻蔑地眯眼看着斯拉克,“长脚的鱼人,放弃吧。”
一片深色海水中,斯拉克早已伤痕累累,那都是被圣光所灼烧的。【暗影之舞】的持续时间一过,要是还没能解决这个人类,他就没有机会了。
“你对司里希丝做了什么?”
“你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吗?”又是一道圣光冲击,斯拉克痛呼一声,被远远震开了。
定睛向原来的方向望去时,第一早就不见了。
司里希丝身为卫士团长,具有守护圣杯的重大责任,若圣杯丢失,王室的族人不会给她任何解释的余地,便能将她驱逐。
本来摆脱了沉没之牢的束缚,他应该高兴的,终于有机会回去见她了,哪怕只能偷偷摸摸地,因为他在族人眼里仍然是个罪人。
不过现在就算回去,也找不到她了吧。
斯拉克想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第一把刀。
六十年前。
他作为极少数的支持者,为了维护新上任卫士团长的地位,与所有反对者为敌,遏制不住的愤怒让他失手杀了一位重要的王室成员,犯下大罪。
当时他和司里希丝的年纪,仅仅相当于十五六的人类。
他被戴上镣铐,被十几个长着鱼尾的家伙押着。临走前,司里希丝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到鱼人少女背着手,眼睛看着底下的沙地,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想了些什么,她终于朝他走了过来,将一把刀塞在他手里,仍是没看着他,“沉没之牢很危险,这把刀你带着……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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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六十年过去了,司里希丝在他心里还是那副扭捏的少女模样。
也许主观上被赋予了一些特殊意义,这把刀,他一直舍不得用。每当看到刀上与她头鳍相似的纹路,他都会想起她,以及她的歌声。
“至少要将功赎罪吧……等着我。”
说完,鱼人追向盗贼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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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海心岛,就要分别了。”
微雨浸润在晨雾中,两人乘一只小木船,于沉睡之海上前行。
片刻的划水声,“我不想做盗贼了。”
拉娜娅回过头,班德鲁嘴上挂着笑意。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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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
深海让死亡远去
沉默了
寂静的王城
从海洋到海岸
我游了多远
光线刺痛着我的身体
耻辱灼烧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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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海妖。海妖唱歌主要是摧垮敌人的意志,唱得好的不多见。”班德鲁说。
可真是凄凉。
拉娜娅像是回问,“不多见?那我们划过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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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
我们是鱼人
是深海的卫士
为了荣耀
头可断,血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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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的是战歌啊。可听起来很伤感。”
戴在拉娜娅脖子上的海螺壳沾了些细碎的雨珠。
另一座海岛上,窈窕却落寞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她把双刀垂在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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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
前进,鱼人战士
誓死扞卫我们的荣光
冲刺,鱼人战士
永生铭刻我们的誓言
「我们是鱼人」
「鱼人不能失败」
……
-尾声-
战歌悲,海妖泣;细雨微,人断肠。
“他只是想再听她唱一次歌。这把匕首是她送的礼物,他一直带在身边,谁敢不让她唱,那人就别想活。”
——安可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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