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认为陆晓沐是谁杀的呢？”令瑀问得不紧不慢，她右手托着脸，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放在桌上，从食指到小指按顺序在桌面上点了一遍。

明旖：“王英发。他有动机也有时间。”

令瑀：“如果真是他，那就有意思了。”

明旖放下手里的资料，也用右手撑着脸，看着令瑀一直笑：“我也觉得很有意思。明明他上面的人，已经在他之前花了力气。王英发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不过…”

她放下手将腰背挺高：“这也恰恰说明了他的忠心和靠谱。知道是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所以就算是锒铛入狱，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待着，他都要把陆晓沐解决掉，让上面的人放心。就凭这份勇气和忠诚我还是蛮佩服的。”

令瑀淡笑着调侃她：“三观不正了吧。王英发是对上面的人尽忠了，可是对陆晓沐呢？做了他没名没份的地下情人，最后还要把命给他。说起来很可怜。”

“男人天生就是薄情寡义的。”明旖低下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回避了令瑀的目光。

令瑀慢慢地舒了口气：“要怪就怪陆晓沐想要的太多。一边做着王英发的情人一边还想要借揭他的老底换取荣华富贵。自己都拎不清，有这样的结局也不奇怪。”

明旖转过身，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到了凌晨，灭了很多灯。尽管外面还是被霓虹的光彩笼罩着，但比起前半夜则要寂寥太多：“其实陆晓沐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上位做王英发的妻子而已。”

可能是明旖此刻的语气有些落寞。令瑀没有接话，她望着明旖的背影，只想听她继续往下说。

明旖：“来宁城上任之前，我们就接触过陆晓沐。可除了一些有的没的小事，其他的她就再也没跟我们提过了。与其说她是想揭发他，在我看来更像是借假装揭发他来恐吓他。”

令瑀陷入了沉思。明旖说的话不假，她之前以为，陆晓沐在那里吞吞吐吐，言辞闪烁是因为对她们不够信任或是想从她们这里博弈到更大的好处。令瑀偏偏没有想过，她是为了刺激王英发。

明旖摸了摸自己的指尖，指甲不知何时长长了。指腹拂过它的边沿，还能隐约感觉到锋利：“可是陆晓沐不明白，王英发能给他的东西只有这么多。作为陆晓沐的情人，他可以给她钱花，可以给她帮助，可以宠着她纵容她的一切小脾气。可他就是不会为了她跟自己的原配妻子离婚。因为情人是养在外面怡情的，玩一玩逗一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因为她把自己原本的家庭毁掉？”

“听你的意思，对陆晓沐你是很同情了。”令瑀对明旖现今的态度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明旖从来都是凉薄的。

“错，我对她一点儿都不同情。”明旖把身体转回来，挑起眼角眉梢。

她不以为意地笑着，眼神中甚至透露出讥讽：“她想让王英发娶自己我可以理解，大多数当小三的女人的最终目标，都是能在男人那里转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我们找上她，她也有意给我们提供一些消息。但是最后，她为什么要没头没脑地去找王英发？想要威胁他？面对陆晓沐的威胁王英发只会害怕，只会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闭嘴。唯独不会想到，我要娶这个女人跟她共度一生。陆晓沐的做法只能证明她很蠢。而我不喜欢跟蠢的人打交道。”

令瑀淡笑道：“这才是你。我刚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也会可怜别人了。”

此时的宁城市公安局，坐在审讯室里的周全还在绞尽脑汁回忆：“她去日本应该是跳槽去喜来登酒店之前。对的，从上一个单位离职，陆晓沐没有立刻去找新工作。她在家里待了段时间，因为之前上班也存了点钱。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报了个团出去玩。你要问我她是跟谁去的？那就是跟团去的，那个团里好像没有陆晓沐认识的人。”

陈放思考着周全的话，按他的说法陆晓沐岂不是在进喜来登酒店工作之前就有一个情人在身后为她花钱了？

陈放：“你再回忆一下，陆晓沐为什么去了喜来登酒店工作？是自己看到了招聘信息求的职还是凭借了什么人脉关系？”

在核查陆晓沐的人事资料的时候，喜来登酒店人力资源部经理说，陆晓沐当初是直接被公关部看中招进来的。当时公关部缺人，陆晓沐进酒店只是在人力资源那里走了正规的入职程序，但他们并不负责考核。

“这个……”周全仍然在回想。工作上面，陆晓沐要比他有主见有考量得多。他以前就在一个小公司干，什么活都做还挣不到什么钱。后来公司倒闭找不到工作，还是通过陆晓沐介绍才进了喜来登酒店的前厅部。所以，这方面他都是听陆晓沐的，而陆晓沐却不会跟他聊太多自己工作上的事。

“我确实不记得了。”周全很苦恼：“她没有和我细说过。要真的让我说一点，就是她以前的领导对她挺照顾的。”

陈放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陆晓沐遇害的时间段，王英发也曾去过中厨的垃圾房。：“你是说王英发？”

“对。”周全点点头：“就是公关部的王总监。

陈放笑了，看了身边的郑天浩一眼：“看来这个王总监，我们有必要找他来了解情况了。”

临近下班时间，来医院瞧病的病人已经没有多少。大多数来就诊的外地人都会选上午看病，一般过了中午人能少掉一大半。

电梯里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人，萧秧出了电梯往钟韵汐的门诊室走，却在门口的凳子上看见了明旖。

她三步并两步快走过去：“你为什么在这里？”

明旖见到她也有几分意外：“秧秧，你怎么也在？”

下一秒明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你肯定是来找钟医生的。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来接她下班？”

萧秧忍不住开始戒备：“你也是来找钟韵汐？你找她做什么？”

她警惕地注视着明旖，生怕她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或者做出什么过火的事。

“我当然是来看病的。”明旖晃了晃手里的挂号单：“来医院不为看病？秧秧，你当我闲的很，过来没事找事吗？”

萧秧：“你确实蛮闲的。”

她在明旖身边坐下：“你来看什么病？”

明旖把手举到她面前：“我手破了，来医院处理一下。”

萧秧认真地对着她的左手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问了一句：“就这道小口子吗？”

“是呀！”明旖直点头。

萧秧皮笑肉不笑，慢悠悠来了一句：“你是得赶紧来。稍微来迟一点，它可能都自己愈合了。”

明旖笑眯眯地用自己的肩膀蹭了一下她的：“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

萧秧又慢悠悠说了一句：“以后这样的伤口，记得去急诊，外科不处理的。”

明旖眨眨眼，一把抱住萧秧，小脸在她胳膊上紧贴着：“还是你贴心呀，我都不知道呢。”

萧秧不想再和她周旋，开门见山道：“我和钟韵汐分手了。就在那顿饭吃完，我送她回家的路上。我今天来，是把她之前借我的书还有黑胶唱片什么的还给她。以后就是普通朋友。我跟她，从前是名义上的情侣，什么亲密的行为都没有过。如果你要吃醋，大可不必。”

明旖笑着去捏她的脸：“秧秧，你是在和我解释吗？你怕我不开心？”

萧秧没有闪避，只是平静地说：“我不是怕你吃醋。我是怕你使坏害人。”

明旖鬼精鬼精地转转眼珠，把萧秧的脸拉扯得更开：“我的秧秧，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脸被她弄的有些疼，萧秧还是没有挥开明旖的手：“今天早晨，王英发来局里自首了。”

她仔细地看着明旖的脸，如她所料，明旖的表情不见丝毫惊讶。萧秧疲倦地闭上眼睛：“我只想知道，这件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明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松开手乖乖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你知道吗，每次我心情很糟糕的时候都会来医院，尤其喜欢去什么肿瘤科，反正病越要花钱的，越治不好的我就越喜欢去。因为坐在那里的走廊上，能看到，能听到太多人世间的无可奈何了。有一次我看见有个人从诊室出来嚎啕大哭，哭得站也站不住，我以为是她得了绝症，晓得自己命不久矣为自己哀嚎。却没成想，得癌症的是站在她旁边的女儿。女孩子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二三十岁吧，可是癌症这种病就是这样或者说很多绝症都是这样。越老的人得越不容易死，能拖的时间越久。而越年轻的反而短短几个月就送命。偏偏有些癌，不到晚期也可能检查不出来。我以为那个女儿也会哭，可是她没有。她蹲下去拉她的妈妈，跟她说没关系。”

明旖仰起脸，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还真是惹人同情。”

她当时仔细观察了周围，见到这一幕的人大多数面有不忍。有人默默地给这对母女递纸巾，也有人去帮忙搀扶这个母亲。唯有她，座位离得最近反应最漠然。眼前的一切对她没有任何触动。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她只是在心里感叹，这群人也太容易动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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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情人（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