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40
以前有人跟我说:当你开始回忆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变老了。因为年轻人是不会回忆的,年轻人有着无限充满期冀的当下和未来。
可我三十多岁就开始回忆了。
我不觉得这跟是否变老有关。
卓凡在重庆的生活过得比在北京时更意气风发。
有时候他出差回北京开会,我们俩竟然连见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很忙,忙得一日三餐常常变成了一日一餐。
但即便是忙成这样的卓凡,也依然没有忘记留在北京某个角落里的我。
或许失去联络的那些日子真的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我们这段关系中难以抹去的一个印记,我们都太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希望重蹈覆辙。
所以,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去避免那种可能的发生。
我熬夜写论文的时候,卓凡像有千里眼一样,会突然发来消息让我少喝几杯咖啡。
而我也清楚,那个时候,他必然在加班,也和我一样,黑咖啡一杯接着一杯。
那几年,我们在各自的轨迹上平静地滑行着,遥遥相望,却无法触碰彼此。
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偶尔还是可以拥抱的。
我会在他稍微没那么忙的时候去重庆看看他,他带着我吃火锅,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在导航的指引下,走错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会一边笑他一边觉得很恍惚,三十几岁的卓凡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自卑、拧巴的小怪兽,他锋芒毕露,自信大方。
有时候会很想偷偷感慨一下他是被时光善待的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说不妥当。
这种话完全抹杀了他自己的努力。
他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样子,完完全全是依靠着自己。
靠着他不服气的那股劲儿,在这十几年来,咬着牙往前走。
不被看好的人,却是最争气的那一个。
他有足够的底气站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让我们自惭形秽。
他的车上还挂着我在高中时送他的小怪兽挂件,那时候我觉得这小东西和他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呲牙列嘴的小怪兽,其实内心柔软又要强。
这一年春节,我们一起在重庆度过。
重庆的冬天和北京不同,刚来这里,我还有些不适应。
除夕当天早上,我抵达重庆,打电话给卓凡,他没接,我直接打车去了他的住处。
到他家的时候,我刷指纹进了屋,两居室的公寓,安安静静的。
但我知道,他在家。
门口的鞋子乱扔,电脑还开着,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上面还有三个没洗的咖啡杯。
不用想也知道,昨晚他又忙到了深夜。
我放下行李,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房门,果然,他在床上睡得起仰八叉,像极了大学时代无忧无虑的那个他。
我给他把窗帘拉好,没忍住,偷亲了他一下。
他睡得很熟,动都没动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退出卧室,原本打算一边看文献一边等他醒来,可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卓凡睡觉的时候,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把咖啡杯洗了,垃圾收拾了。
之后我留了张字条给他,出门买菜去了。
除夕,街上人也不少。
我一个人推着超市的购物车,心里盘算的是卓凡喜欢吃什么。
在这一刻,我觉得有些可悲,我竟然对他的喜好没那么了解。
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很想搬到重庆来。
从前好像总是他跟在我后面跑,如今,也该轮到我追他了。
买了一车的东西,然后懊恼自己没开他的车过来。
可很快我又意识到,开车也不见得方便,毕竟,我对这里实在不熟悉。
正在我调转了购物车的方向,准备再去买瓶酒时,看见了笑盈盈站在我身后的卓凡。
除夕的超市里,播放着喜庆的音乐。
一身休闲装扮的他,就那么站在一排货架旁,笑得松弛又帅气。
我看得愣了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中学时代的卓凡出现在了三十几岁的他身边。
瘦小黝黑,眼神倔强。
那个他和如今的他判若两人,对我来说却都无比迷人。
在这个时候,我想,幸运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我。
很难想象,如果我们是在三十岁时相遇,他还会不会爱上我。
大概率不会。
而我,不过是沾了他年少记忆的光。
我推着车走过去,问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还好意思问?”卓凡来到我身边,伸手看似是和我一起推车,实际上是握住了我推着车的手。
他一边和我一起往前走,一边打着哈欠对我说:“我还以为你会洗干净钻进我被窝,哪想到,你亲了我一口转头就跑了。”
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害得我白白脑补了一场戏。”
我明知故问:“什么戏?”
他瞥了我一眼,突然抬手搂住了我脖子。
“香艳的戏。”他说,“回去你就知道了。”
我们嬉笑着走过一排又一排货架,穿越一波又一波人群。
我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也不畏惧他们听到我们的情话。
结账,牵着手走出超市。
在除夕的晚上,新年的钟声响起时,我叫醒了睡在我身边的卓凡。
“新年快乐。”我说。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我,凑过来亲了我一口,摆手说:“困死了,让我睡觉吧。”
我忍不住大笑。
然后意识到,这就是生活最最真实的样貌。
而我,终于有幸拥抱他。
过去已过去。
未来尚未来。
而我能做的,就是爱着每一个有关他的当下。
迟钝愚笨如我,用了十几年才终于看明白,我才是真的该说感谢的那个人。
可现在,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启齿。
于是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了那一句:
卓凡,新年快乐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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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余柏言视角番外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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