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自己置身于无边的幻境之中,眼前手边都是些从未见过的景象。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缓慢地做起来。头痛不止,好像受过撞击。可谁撞过我?何时撞了我?我却全然不知。我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巨大的高耸的圆台之上。触感?好像是冰雕。对,是冰。环顾四周,周围高大的白色墙壁都是由冰制成,明晃晃的,把周围照耀的亮如白昼。没有窗,看不出时间。这看上去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墙壁和圆拱形的天花穹顶上都雕刻着复杂而统一的精美花纹。不知哪里吹来的寒风,让人如同身在严冬一般。
我站起来,看见自己所在的高大圆台与地面处一个白色的门之间有一段长长的旋转楼梯,楼梯被装饰地极其华美。没有多想,我顺着漫长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往白色的门那儿步步迈进,整个空间都回响着我的脚踏在冰面楼梯上的声音,如同心跳不断重复着。
好长的一段寂静到令人心碎的时间。我终于来到门前,轻轻转动把手。门外,我看到一片深蓝色的寂静天空,天空上繁星点点,仿佛深蓝色晚礼服上的宝石点缀。这大概是那座冰之宫殿的后花园吧。我走进去。
“顾伊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远处的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子,侧面看去极像顾伊桦。听到我的声音,男孩抬头看我,冲我微微一笑。“果然是你!”我激动的跑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啊?”
顾伊桦同往常一样一甩刘海,带着一如既往的语气:“这是我家啊。”
听了此话,我惊异的地环顾四周。果然!这不是顾伊桦家的后花园吗?游泳池,合欢树,还有合欢树下的秋千。我又惊又喜,说:“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回轮到顾伊桦惊讶了:“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让我带你到这儿看萤火虫的吗?”
萤火虫?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顾伊桦微扬嘴角,指着天空:“你看!”抬头望去!啊!一道绿色的荧光闪过天际,如同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还不止呢!”顾伊桦微笑着,像变魔术一样,右手在我眼前一划,一眨眼的功夫,漫天遍野都是一闪一闪的微绿色的荧光在闪动,仿佛是在夜空中的星星摆下了宴席,让这些大自然的小精灵们前来赴会一般。美丽的精灵在天空中一闪一闪,夜色下的星空也绽放出幽静的光芒,和这千千万万的萤火虫一唱一和。
我看得呆了,过了好久才感慨万千道:“真是太美了。想不到你家这里居然会有萤火虫。”好久都没人回应,转头一看,身旁的顾伊桦竟然没了踪影!我吃了一惊,四处张望,不仅顾伊桦,就连游泳池,合欢树,还有秋千,都不见了!我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干什么呢?疯了?”有人走来。
“顾伊桦?”我问道。抬头却看见了龚邑郡。
“你在干嘛?说好来这儿背英语的,你怎么又发呆?”龚邑郡一脸疑惑地表情。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呆若木鸡。他放下手里的英语书,走到我身边,说:“今天简蓝不是到学生会办事了嘛,没有简蓝,怎么,心神不宁啊?”
我环顾四周的景色,仿佛真的是学校小池塘啊。没错!不远处的艳艳桃花,青青杨柳,还有随风轻轻摆动其枝的翠翠住。真的是学校小池塘啊!我试探性地问龚邑郡:“这是……学校小池塘?”
龚邑郡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我定睛看他,一时糊涂了,又感觉自己没有看到什么萤火虫,也没有看到顾伊桦,而是一直在这儿背英语似的。方才的顾伊桦,一定是我误把龚邑郡看错了吧!我对自己笑了笑。
突然,耳边像有什么声音在叫嚷似的。我问龚邑郡:“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龚邑郡一脸的茫然:“啊?没有啊?”那声音在我耳边却不肯停息,而且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清楚,到最后一声,我终于听真切了:那是叶泉的声音在说“我想让你身败名裂!”
叶泉的声音,就犹如一双看不见的手,一下子把一整片的黑夜扯得体无完肤,晃眼的白光射了进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痛得紧闭了双眼。黑暗中,我仿佛听见顾伊桦在说:“是叶泉一直委曲求全……”“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背后打人这种事……”似乎还有简蓝的声音参杂在里面:“二芸那孩子万一无理取闹起来……”“龚邑郡这家伙多半是喜欢上了你……”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闹,我几乎要被这些声音折磨地哭出声来。
突然间,一切声响骤然停止。我从梦中惊醒过来,枕边已经湿透。
我开了灯,一个人枯坐在灯光下。看着窗外一片黑暗,只有几盏霓虹灯孤独地亮着。漫漫黑夜里,它们默默忍受着寂寞的寒冬。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一阵不知何来的冷风刺穿了我的心脏。好冷。
我坐在海洋公园入口的台阶上想着昨晚做的梦,正想着出神,头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仰头一看,是龚邑郡。我往旁边坐了坐,给他让出一个位置。龚邑郡把一杯星巴克递给我,坐在我身旁,笑着说:“想什么呢,坐在这冰凉的台阶上发呆。喝杯咖啡解解困。”
我笑着接过咖啡:“谢了。”
“客气什么。看你这黑眼圈,昨晚没睡好?要开学所以失眠了?”
我噗嗤一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一股暖流让心里舒服了不少。我把双手捂在纸杯上取暖,说:“昨晚做了个噩梦,想起了以前跟朋友吵架的事来着。”
龚邑郡说:“要说你跟人吵架啊,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有的时候说话做事的确让人满肚子憋火。”
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了,我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怎么会这样?你说说看,我改。”
龚邑郡摇摇头,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狗改不了吃屎。”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龚邑郡笑着说:“你有的时候性格太过显露了。不喜欢就表现在脸上,表现在行动里,别人看了当然会心里不高兴。你这样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还好。即使得罪了人,也都是我不在意的人,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我也不在意。”
“如果得罪的是简蓝或者二芸呢?”
我没吭声。
“她们也是你不在意的人?”
“不是。”我想了想,说:“人生匆匆旅途,来往都是过客。如果整天担心得罪了这个得罪了那个的,还活不活了呢?”
龚邑郡莞尔笑道:“也对。”既而认真说道:“你啊,别总是回想过去的事情。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看来的这句话?”
龚邑郡调皮一笑:“最近在看《百年孤独》,现学现卖罢了。”
当天和龚邑郡在海洋公园分别后,没有立即回家。因为龚邑郡提到了《百年孤独》,我索性绕路到图书馆借了本《百年孤独》回来。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背着包匆匆往回赶。不知为何总感觉身后有几个身影跟着我。尤其是拐到一条幽暗深长的小巷子里之后,身后的几个人如影随形,时刻要追上来的样子。我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一面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可以拿着的。一拐出小巷子,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大路上跑,一个疏忽,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臂。我一惊,吓得大叫一声,用力把抓住我手臂的那只手甩开。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面前那人,身穿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皮肤在冬日的傍晚被冻得惨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黑色的刘海垂在额前,依稀遮住了眸子里的清冷星光。
“后面有人跟着你。我跟你一起走,他们就不敢怎样了。”说完,他拉住我的胳膊,往我家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子跨的又稳又大。他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渐渐被拉长,渐渐淡去。他的大衣和我身上的羽绒服轻轻地摩擦着,发出温暖的声响。一路无言。
“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冷不丁问了句。
“去图书馆借了本书。”
又是无言。
过了一段时间,又问了句:“夏天怎么没陪你?”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
“冷晓玫呢?也有自己的事情?”
“你忘了,晓玫每个寒假都要回老家的。”
无言。
他把我送到了我家楼下,一句话也不留给我,就回头慢慢消失在昏黄的路灯尽头。他的步子依旧跨的又稳又大。他的黑色呢子大衣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越来越远。
突然想起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原来,黑色也是温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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