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快一点的时候,大家的卷子基本上都写好交上去了。靠门的同学把日光灯关了,众人很整齐地趴在桌上睡觉,独我感觉不到困意,只好开始收拾桌面。环顾四周,除了几个人还在沙沙地写字,其他人都睡了,二芸和简蓝也不例外。我伸长了脖子,看见龚邑郡在脑袋上盖了校服外套,也趴着。我只好轻声叹了口气,趴在桌面上装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像桌面一样乱糟糟的,真不舒服。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上课铃还没响,男生早跑了,只剩下两三个用功又不好动的男生还留在教室里,要么跟女生打打闹闹,要么坐着写作业。我呢,平常都会跟简蓝她们去小卖部买辣条吃,或者下去看他们打篮球。今天当然没什么心情,整个人懒懒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背后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我以为是简蓝,抬头一看,却是林羡鱼,身后还跟着她的闺蜜“小眼睛”张铭。简蓝和董芸的位置都空着。没等我反应过来,林羡鱼就咋咋呼呼地问道:“夏夜,简蓝跟你说了春游的事了没有?”

林羡鱼和张铭都是班上出了名的八卦女王,关心的八卦上至明星的艳照门出轨门出柜门,下至同学之间的小暧昧。平时我跟她们关系挺好,但今天见她俩凑上来,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啊?我……”

林羡鱼把我吞吞吐吐的样子理解为“不知道”,便绘声绘色地跟我讲起了二芸表白的全经过。大致跟简蓝讲的差不多,只是很多地方都添油加醋了一番,硬生生把我描绘成了言情剧的女主角,把整个故事说得跟三角恋一样。我突然想,怪不得林羡鱼语文成绩这么好,这都是天赋啊。我又想到,她以后要做小报记者,方不误了才华。

“……龚邑郡可是在全班,不,全年级面前,对你真情告白了啊!夏·玛丽苏·夜同志!”林羡鱼声音越来越大,讲到结尾处,激情澎湃,像说书人一拍桌子,然后喝了口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一回神,才发现林羡鱼的故事引来了好几个女生,绕着我围了一圈儿,兴致勃勃地盯着我,把我盯成了一只刺猬。远处几个女生虽然没靠拢过来,却也不再说话,而是怀揣着一颗八卦的心,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就连林羡鱼的同桌,韩梓铮——每次考试成绩都稳居我们班第一的大学霸——也放下了手中的笔,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都被这种阵势给吓到了。

林羡鱼看我没反应,提示般地看着我:“行了夏夜,龚邑郡都说出来了,你也别装了。跟姐妹们说说,你什么时候跟他搞到一起的?别说二芸了,连我都不知道呢。”然后一脸八卦地看着我。这时几乎全班的女生都靠拢了过来。

“我没有跟他在一起!”我立刻分辩道。

“那他什么时候跟你告白的?这总可以说吧?”

“什么……没有!他没有跟我告白过!”

林羡鱼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他没跟你告白过?那……你也不知道他喜欢你?”

“他没有喜欢我!”我小声分辩。

林羡鱼笑了。“得了吧,他亲口跟二芸说的,我们都听到的。”

“那你喜欢他吗?他可是你的蓝颜知己啊!”张铭笑着问我。

我一愣,坏笑着说:“小眼睛,你别管我的闲事,你先管好你家宋樟晨吧!”张铭听了,被我击中要害,吐了吐舌,退居二线去了。

林羡鱼还站着,笑着问我:“到底喜不喜欢?”

“我干嘛要告诉你们?”

林羡鱼摇头晃脑地说:“肯定喜欢的。龚邑郡是谁呀?说他是我们班班草没人反对吧?”周围人一片赞同之声。“打篮球又好,肯定早就倾心了吧?”

“才没有!”

大家顿了顿,一齐大笑道:“才没有什么?没有喜欢他还是没有不喜欢他?”

正在这时,简蓝和二芸一齐走进了教室。二芸想必是听到了刚才大家哄闹的那段,因为她气急败坏地跑出了教室。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大家都觉得有点尴尬,赶紧散了,林羡鱼还站在我的桌前。

“夏夜,对不起啊,我……我没想到她突然回来了,本来我们几个也就跟你开开玩笑的……”我听见林羡鱼很诚恳地跟我道歉。

“没事。”我随口答道,心里更加剪不断理还乱。林羡鱼赶紧跑回自己的位子,韩梓铮早就重新拿起水笔开始做题了。

我问简蓝:“你刚才出去干嘛了?”

“我想帮你宽慰她一下,好缓和缓和你们的关系。”简蓝一耸肩,“不过看起来是白费功夫。

接下来一连几天,二芸都对我不理不睬。和春游前冷漠阴郁的态度不同,二芸现在是压根不理我了。无论我是讨好般地跟她说话,还是正常地跟她说学习上的事,她都一言不发,实在一定要开口的时候,也是尽量简短地回答我,好像多跟我讲一个字就会要了她的命。后来我也懒得自讨没趣,平时尽量不去招惹她,也开始习惯二芸把我当做空气人了。

简蓝是比较尴尬的一个,因为她从初中开始就跟二芸是好友,现在却平白无故地要在我和二芸之间做出选择。后来因为简蓝跟我一起吃了顿中饭,二芸连她都不理了,平时都跟班上一个性格孤僻的女生陶道混在一起。

至于龚邑郡呢,这几天我们都没讲过话,他每次看见我都恰到好处地躲开去了。我也乐得这样。我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的,少一件是一件。

况且,龚邑郡给我带来的烦恼还不算是最主要的。自从那次在食堂偶遇了姚天城学长,接下来的每天中午,我们总是能“碰巧”遇见他“提早下课”。一旦撞上他,一切都变得麻烦起来。我们一定会被他半绑架地拉住一起吃饭,被迫听他滔滔不绝地演示口才,说自己如何如何,要么就是一个劲儿地夸我和简蓝,然后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护送”回教室。一次两次还好,一个星期来日日如此,连简蓝都招架不住。后来还是我想了个法子,每次午饭的时候都拉上顾远之一起。有顾远之坐在我们旁边,学长言行举止便会收敛许多(虽然简蓝老大不高兴)。

这一日,我又拽上顾远之跟我们一起吃饭,又“碰巧”看到学长遥遥地朝我们招手。学长奋力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眼看见顾远之,说:“哟,同学你又在啊。”

我们早已坐下开始吃了,顾远之满嘴的饭,糊里糊涂地点着头。

学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简蓝,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赶紧闷头吃饭。

学长清了清嗓子,说:“夏夜。”

我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很缓慢很不情愿地把脑袋抬起来看着对方。学长的表情让我越来越害怕他一张口会说什么,而且我余光瞟到简蓝满脸的笑意,连顾远之都不吃饭了,抬头看着我们。

“我打了份红烧肉,你爱吃吗?我夹给你吧。”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赶紧说:“不用了,我不需要。”

接着学长又像平时一样滔滔不绝起来,跟我们讲起他们高二的趣闻——他们高二的风云人物金智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虽然我们并没觉得有多有意思的,但他就是爱讲个不停。

吃完饭后,他照例热情地要送我们回教室,拦都拦不住,更何况他的理由异常充分:“反正是一路的嘛!”

因为简蓝一个劲儿地跟顾远之说话,所以学长便拉着我东扯西扯,真好奇他怎么有这么多无聊至极的话题好讲。我一边随意应和着,一边偏头看简蓝。不知道顾远之讲了个什么,反正她正眉开眼笑,对我和学长的谈话充耳不闻,自然也没看到我目光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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