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妈妈打来的电话,沈柯怅惘地看着灰蒙蒙的天。感觉不多时就会落下雨来。
今天是六月七号,她的生日。
虽然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总会对这天格外敏感,期待有谁能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为什么呢?大概只是想知道,哪怕自己微不足道,哪怕和千万人一般庸庸碌碌,她的到来对这个世界而言依旧还是有些意义的。于是她的生日也值得被铭记,被祝福。
可惜已近黄昏,除了工作消息以外再无其他来信。
打给妈妈的电话也只有寥寥数言,直到在沉默中挂断,都没能等来一句“生日快乐”。
天气闷热潮湿,蜻蜓盘旋低飞,让她想起了与垃圾站相连的高中排球场。夏天早上去倒宿舍垃圾时,那些蜻蜓就像苍蝇一样在排球场上飞舞,学生们纷纷贴着围栏走,避之不及。
不知那块区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磁场,无论这天有没有雨,那些蜻蜓都会在那儿,喧哗,混乱,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以至于垃圾是丢掉了,味道却好像沾染在身上无法散去。
沈柯向来讨厌虫子,尤其是预示雨天的虫子。
她沿着街快步走着,想找家店买把伞。
看这天气,就算她赶到地铁站还没下雨,等她下了地铁,迎接她的也必定是瓢泼大雨。没伞她根本就回不了家。然而沈柯的运气算是差到了极点。
这个街区近来大拆迁,除了零星几个早餐店还顽固地留守着以外,根本看不见杂货店的身影。
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丝,一滴雨砸在她的眼镜上。距离地铁站还有好几个路口,她根本来不及跑过去。算了,算了。沈柯躲入街边小店的屋檐下,摘下眼镜随意地用衣服擦了擦。她安慰自己说:一定是最近她奢求的东西太多,老天爷来警告她了。
许多年前,她曾经听一个人说过人品守恒定律。
“平时一定要多做好事攒人品,这样考试蒙题的时候才有的花,不会透支生命。”
“嘶——确实挺准。”
“是吧。”
“难怪你次次蒙不对,原来都是因为不干好事!哈哈哈……哎哎哎,恼羞成怒了,小心减人品啊!”
……
沈柯不相信什么人品守恒定律,但她相信快乐守恒定律,至少在她身上是适用的。
每当她怀揣过多期待与快乐时,总会有随之而来的倒霉与失望给她当头一棒,把她摔进坑里好久都缓不过神来。
比如她为之准备了半个月的独立策划案,却在昨天被告知合并。比如她给每个人送上生日祝福,等待他们起码因为礼貌回祝却杳无音信。比如她记得这条街上明明有那么多文具店、杂货店,却通通闭门不开。
沈柯没有力气生气难过了。这样的循环经历了太多次,她只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坐下来,等天晴,再回家。
就这样,她走到了街角。
从屋檐垂下来的雨幕将她与尘泥飞溅的世界分隔开,伸出手臂接近一点雨幕,便有潇潇的凉意传来。
马路边上,被雨打落下的栾树叶浑身湿透,可还是透露着孟夏倔强的生命力,不甘屈服的微微仰头。
和她一点也不像。
沈柯停住脚步,刚准备拿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看看这场雨要持续多久,就被脚边“嗖”的一下窜过去的凉意惊到。
那是一只浑身湿透的小三花,虽然因为淋了雨而略显狼狈,却掩不住它油光水滑过得相当滋润的事实。
小三花敏捷地绕过街口,在几步外的店门前停下,伸出爪子拍在玻璃门上,“喵喵”地叫唤着。
小三花等了几秒,门还没开,它似是不耐烦地在原地转起了圈。
那家店没有开灯。
她记得那家店。
沈柯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小三花的声音太微弱,店里的人听不见,或者店里根本没人,便打算过去帮帮它。
谁料她刚走了一步,玻璃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小三花一步跃上台阶,玻璃门随之关上。
果然,哪里用得着她呢?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沈柯连天气预报都懒得看了,靠着墙没骨头地站着,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吐出泡泡的水洼里。
这条街很老,比坐落在这的宁城一中还老。步行道上的石砖早就坑坑洼洼,这缺那缺的。雨天但凡一个不小心,踏进水洼里,那就是连脚带鞋地做了全清洗。
终于,沈柯叹了口气,狠狠心,打算破费打车回家。虽然心在滴血,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沈柯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关上门,把这糟糕的一切都挡在门外。
就在这时,那家店的灯打开了。暖黄色的光透了出来,波光粼粼地映在门口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里,泛着金色的光彩。
沈柯看过去,玻璃门被推开,一只手撩开了塑料门帘。
“可以进来避雨。”
沈柯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那双眼睛在被暴雨模糊了一切的世界里显得更加清晰。漆黑如夜,却缀着星子。
眼眸的主人说完这句话就放下帘子,转身回到店里。
飘荡在沈柯脑海里的声音渐渐要被雨声盖过。
在它消散之前,在沈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之前,她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
万叙拿着笔坐在一张方桌前,桌上摊着的本子像是账本,旁边还摆着计算器。
听到推门声的他抬起头看了过来。
沈柯遮掩住无人知晓的慌张失措,向他微微点头致意,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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