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夏在祁聿身旁的高脚凳落座:“我敬您一杯。”
祁聿瞥过她手里的红酒,轻笑:“栗小姐,我敬您才是。”
他尤其强调了“栗”字。
栗夏不置可否,自言自语似的骂了句:“小心眼。”
祁聿不是没听清,是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多谢您因为我对我朋友的格外照顾!”她后两个字咬的极重。
祁聿皱眉看她:“你在说什么?”
“唐娩。”
他没移开眼,回忆一番才想起来这两次晚宴坐她身旁的都是同一个女生。
唐娩确实找他合作了,他也确实一口回绝了。
祁聿无奈灌口酒,喉结滚了滚,依旧笑的明朗,眼睛落在她面前的红酒上:“栗小姐打算用这杯酒来打点我?”
栗夏小幅度勾了勾唇:“我干了,您随意。”
祁聿脑海里莫名涌现刚刚她拒绝钱向恒递给她的那杯桃红香槟。他按住酒杯,从远处捞来一杯相同的桃红香槟放她面前:“喝这个。”
栗夏笑了笑:“祁总真贴心啊,还给我换杯度数低的。”
他没说话,手掌朝上示意她喝。
前者低头扫一眼酒杯,抬眸和他对视:“我对桃过敏。”
祁聿盯着她的眼神一愣,转而把那杯桃红香槟放在了自己面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这个女孩儿有点过分。
他别扭的咳了一声,开口:“那别喝了。”
栗夏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向他示意,“不说让祁总通融通融,但也别为难她。”
祁聿眼神微眯看向她。讲义气啊,栗夏。
他端起那杯桃红香槟仰头一饮而尽,漏出来的一滴顺着下颌线滑过滚动的喉结。
有种属于成熟男性迷人的禁欲感,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祁聿朝她扬了下酒杯,拒绝了她的恭维。
他拒绝的干脆:“不行。”
栗夏咬了咬后槽牙,眼睛平静的瞪他一眼:“狗仗权势。”
后者忽的咧开嘴笑起来:“那言医生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县官儿不如现管。”
是啊,不然她栗大小姐需要主动给他敬酒?
栗夏含讥带笑,语气却一如往常的平静,说出的话是真难听:“你是神经病吗?医生是什么好词吗,天天言医生言医生的喊?”
她终于受不了喊她言医生了,谁能这么神经,用她小名喊她医生啊?!
“这不是初次遇到言医生只知道您贵姓,还是个医生吗?”
栗夏语气平静的输出:“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不会更新记忆吗?还是大脑皮层受了什么刺激,记忆停在了上周?”
他认真思索一番,装的格外无辜:“被言医生撞那一下,确实受到点惊吓。”
栗夏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脑子有病要及时去治,对了,我觉得你不止需要挂神经科,心理也有点问题。”
栗夏瞥到去而复返的钱向恒像是在搜索自己的身影。
她迅速扫了眼前人一眼,突然笑的人畜无害,从高脚凳上下来转身正好正对着他,大腿若有似无的蹭到祁聿的膝盖。
“这方面我有经验,挂我名字,我给您打八折~”
说完,她连个眼风也不给,抬步要走。
祁聿扯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来,嗓音压的很低,像是附在她耳边耳语,惹人心痒:“言医生不嫌我麻烦啊?”
栗夏淡淡的瞥自己手腕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连刚刚白他时皱起的眉头都舒展开来:“祁总可能不了解。您病的越深,我挣的越多。”
“是吗?上次还夸言医生是个良医呢?”
祁聿依旧没有松开手,不知何时他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两人错过身相对而立,手肘挡在中间。
咫尺的距离,暧昧指数式飙升。
栗夏眼神自下而上的掠过他,他要在这种场合和她暧昧,不正合她意?
栗夏声音本身很温柔,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人听了舒服。就像夏日的傍晚,微风轻轻拂过脸颊。
她把声色压的很低,语速也慢,一字一句钻进他的耳朵:“是您先病的深,后是我挣的多,祁总已经蠢到分不清先后顺序了吗?”
手部的接触导致那块皮肤尤为炽热,让人忽略不掉。
祁聿弯起眼角笑了起来:“言医生真是高看我了,我还没那本事拒绝一个优秀的合作者。”
栗夏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唐娩的事。她抬眸斜眼看他。祁聿笑容更加灿烂,多了一丝耍人的顽劣。
她低下头,抿着唇不说话,神情像是在思索应该怎么才能怼回去。
祁聿终于正色些,“我没记错的话,她是搞快时尚女装品牌和奢侈品代购的,起初还是代工厂贴牌的,”点到为止。
栗夏不觉得他是公私不分的人,只不过来套唐娩被他pass掉的原因而已。
“要你说?”
祁聿特喜欢她怼人。不像别人咄咄逼人、激动时不管语气还是神情或多或少都带点情绪。
她从来不这样,最难听的话说出来也是陈述句。含讥带笑、满不在乎才最挠人心。显得别人都像个疯子。
也是,她最懂怎么不动声色的把人逼疯。
“那栗小姐还来这质问我?难道是要和我调|情?”
她终于转了转被他扣住的手腕,祁聿趁势识相的收回手。
“不握了?咱俩谁要和谁调|情啊?”
祁聿瞥向暗处向他们投来的目光,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似乎凑她更近一分:“栗小姐真会杀人诛心啊,你叫大哥确实没叫错,留着以后有的叫。”
栗夏面上看不出情绪,胸腔憋着气,随着喘息不断起伏。
他什么意思?哪里轮得到他默认自己和钱向恒的关系?她恨不得现在一拳锤死他!!!
栗夏一脚踩在他皮鞋上来回碾,抬手穿过衬衫死死掐着刚刚攥她的那只手臂手腕上方。她真后悔没听言梅的安排穿双高跟鞋!
祁聿吃痛倒吸了口凉气,脚上触感不强,但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痛感让他生理性的闷吭一声。
“栗小姐怎么还使用暴力呢?”
栗夏手上松了劲儿,但没拿开:“你欠揍啊!和我搞暧昧,我替钱向恒教训教训你,不过分吧?”
祁聿面上扔挂着笑,但身体的痛感让他不自觉因为抽气带点气音:“栗小姐不怕这句话传我弟耳朵里啊?”
“祁总是准备嚼舌根吗?那好像您更解释不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手上用尽全力最后掐了下他,直接从他脚上迈过离开。
他怎么说?说我和你未婚妻搞暧昧,她替你掐了我还踩我一脚?
祁聿低头看着被她掐红肿的一片,别说,这姑娘手劲儿还挺大。他覆上手轻轻磨砂那块皮肤,抬眸盯着她的背影笑的无奈又灿烂。
他甚至觉得栗夏一如既往平静沉稳的步伐多了一种少女脾气。气鼓鼓的佯装平静的样子格外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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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夏找了矮凳坐下,气消了之后,莫名有种愉悦涌上心头,就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突然得到释放,让人控制不住勾起唇角。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刻心情很好。
钱向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他当然看到了她面前的空酒杯也看到了她被祁聿紧紧攥住的手腕。
这婚事她不想成,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主动拒绝?左右不影响自己吃喝玩乐、骄奢淫逸,那就陪她耗。
钱向恒依旧端着桃红香槟向她走来,至于为什么执着于它,仅仅因为这杯度数低,比较符合女生口味,彰显绅士而已。
“让你久等了。”
栗夏心情好了不少,对他语气都缓和了些:“没有。”
“刚刚有到处转转吗?这边晚上风景不错。”
“没有,在聊天。”
钱向恒眉毛一挑:“哦?和谁啊?”
栗夏看都没看他,平静的吐出两个字,“祁聿。”
他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直白坦诚的说出来,本来揭穿她的话术都想好了,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栗夏见他不回,微不可查的扯了下唇看向他。
钱向恒问:“你和祁聿认识吗?”
她轻挑了下眼角,他是不叫哥呢还是想掩饰两人的关系呢?不管哪种情况,栗夏都不喜欢他遮遮掩掩的做派。
她笑着解释:“上次撞了他的车。”
钱向恒笑笑,没接话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他把酒杯稍歪向栗夏,又示意她喝酒。
栗夏连酒杯都没看一眼:“换一个,不喜欢白桃酒。”
祁聿刚刚和几个公司的合作伙伴打招呼,才抽身就看到钱向恒将栗夏面前的香槟换成了另外一杯。
他眯起眼睛,面上沉了下来兼并着好看的桃花眼都冷了些。
她真是别浪费一点时间,无缝衔接啊。
栗夏接过酒杯,干净利落的碰了下钱向恒的杯身,抿了一口迅速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一连串动作迅速到钱向恒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转身抬脚走了。
虽说栗夏是为了躲人,但还是象征性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她推门去院子里吹风。
别墅位于半山腰,灯火通明的城市尽收眼底,这里虽然不如二楼露台观赏效果好,但好在没什么人,乐得清净。
安静的空气被推门的谈话声打断。
“你今天来干什么?”
语气不对。现在出去好像不合适,栗夏往里面躲了两步。
男人嗤笑的声音传来:“妈,是向恒邀请我来的。”
是祁聿。
栗夏知道偷听不对,但听到他的声音后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这是钱家的家宴!向恒心思单纯,你今天就不该来!”
祁聿的声音依旧含着笑:“您的意思是我心思不纯呗,那您说说我能有什么动机?”
栗夏抿着唇,她就是能从细枝末节、咬文嚼字上听出他掩饰下的失落和悲伤。
“祁聿,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主动离开钱家要跟着你爸的。”
他冷笑一声:“您不会以为我要回来吧?”
林秋月噤声,不置可否。
祁聿盯着她淡笑,眼眶因为充血有些发红:“您放心,我没忘。”
“你最好是。”话落,院子里传来女人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你最好是。栗夏笑了笑,怎么那么像言梅呢。
祁聿盯着林秋月摔门而出,他缓缓点着烟往院子里的窗台走。
黑暗中他眼神擦过窗台里侧,有人。
祁聿脚步一顿,眯起眼睛打量,牛仔裤?没等他思索,后者已经转过身瞧他。
祁聿脱了西装外套,此时只穿了白色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松松散散的挂在身前,手指扶着嘴巴上的烟。只一眼,那股慵懒的松散劲扑面而来。
对视间,栗夏表现的平静,完全没有被当事人发现偷听的尴尬和慌乱。她没出声,又安静的把身体转了回去。
祁聿抽着烟眯着眼睛打量她,把烟碾灭才走向前去。
静谧的,昏暗的,四周的氛围褪去喧闹,让人的脚步都不由轻了几分。
他声音里全是戏谑,和方才和他妈吵架的样子完全不同:“言医生,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是你们吵到我了。”
“刚刚说话的是这家的女主人。”
“东道主就能颠倒是非?”
祁聿走到她身旁,咧开嘴笑了起来:“偷听了多少?”
栗夏觉得有意思,笑着看他、淡淡道:“你最好是。”
祁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四个字传入他耳膜时,他直接笑出了声,眼角弯起的弧度如高挂的明月。
她全听见了,没表现出一点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大大方方的承认,像是意外撞破朋友和他的女友在**,表示没眼看。
夏日的温风自山谷间袭来,祁聿身上的烟草味扑鼻而来。栗夏抬眸瞥他,突然问:“怎么不抽了?”
“嗯?”
栗夏看着站在自己旁边身姿颀长的男人:“不是没抽完?”
祁聿垂眸,没等对视,栗夏就移走了目光。他很轻的问,没半分惊讶:“你也抽?”
“我不抽。”
“受的了烟味儿?”
“受的了”
祁聿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还真点了一支,半晌问道:“在这干什么?”
栗夏不答反问:“你来这干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烟:“抽烟啊。”
四周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栗夏没说话,深深吸了口气无声的吐出。
祁聿精准捕捉到,低声问:“抽过?”
“抽过。”
“来一根?”
“戒了。”
“抽多久?”
栗夏这回笑了笑:“一个月。”
祁聿也笑:“为什么戒了?”
栗夏扭头眯起眼睛打量他,似笑非笑的骂他:“你是真心理有点问题!你不问为什么抽反而问为什么戒掉了,烟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祁聿吐了口烟圈,烟气弥漫在周围,扑在栗夏脸上,钻入她喉咙里。
“抽烟不一定有原因,但戒烟一定有。”感慨完,他突然换了种腔调,眯起眼睛笑:“但你这纯属没学会。”
栗夏看向他,笑时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明亮,月光投过来像是将漫天星辰纳入其中。明暗之间,将他面部轮廓勾勒的更加立体流畅。
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
第一次,栗夏连和他对视都没有便慌乱的移开了眼。
祁聿低头看到的只有她的头顶,这才让他强烈感受到她是个姑娘。
明明和她平时冷淡示人的态度没什么两样,但她此时安安静静的就让他感觉情绪不高。
“言医生怎么不和相亲对象在一块儿?”
“祁总好像很关心我的恋爱状态。”
“你想多了,我是关心我弟。”
“祁总您是哥哥,这么老,不担心担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吗?”
空气突然安静,栗夏噗嗤笑出了声。她被他突然的无语整乐了。
祁聿跟着她笑。
凉风如涨潮的海浪一般源源不断从山间袭来,栗夏一激灵打了个喷嚏。她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
祁聿摸了摸口袋,有些犹豫:“擦手纸要不要?”
他只有这个。
栗夏接过,胡乱擦了两下鼻子。
祁聿笑她:“真不像个大小姐。”
他说她活的糙。
“是你的纸质量太差。”
她嫌划脸。
“你出门不知道背个包?嫌我纸质量差。”
“不都赔给您的宝贝新车了吗?没钱。”
祁聿把锅甩了出去:“那你去找向恒吧,这是他宴会上准备的纸。”
栗夏盯着山下万家灯火,这个时间点,黑暗中的每盏灯代表着奔波和归宿。
她莫名害怕这种贪恋。
安静了会儿,她略带戏谑的嗓音响起:“我先走了,祁总。”
祁聿突然没反应过来:“嗯?”
栗夏淡淡的笑:“你不是说让我去找他?”,话毕她已经转过身迈出了两步。
他低低喊她,声音却格外清晰:
“言医生,”
祁聿:这个背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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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桃红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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