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鸽地理学得不好,她不太清楚乌市小镇上这条江的名字,只知道江水绕城而过,护城大道绵延几十公里。
镇中心一点的区域修了公园、健身步道,人会多些,再偏远点的,像训练场地附近,除了偶尔有些居民过来钓鱼,大多数时间很少见人,是以两个助理也比较放心。
盛晚鸽下车,注意到谯声的车已经停在院子了,江岸要从大院旁边的小坡下去,她不等叶亭停好车,便一路小跑过去了。这边没有路灯,盛晚鸽跑到坡上后,就打开了手电筒慢慢走。
“小夏姐!快来!”远处余双鱼模糊的身影向她招手,她加快了步伐。
江岸边壁蜿蜒着一路照明灯,晚上从空中俯视,便能窥见整条江流的走向。
这边由于少有人来,照明灯缺了人换洗打扫,灯光也比较昏暗,不过比小坡的可见度高多了。
地上摆了几箱大的烟花,后面还堆着几口袋各式各样的小烟花,余双鱼迫不及待地要开始点火,盛晚鸽惦记着叶亭还没到,让他们再等等。
三言两语过去,盛晚鸽才觉察自己这大衣穿错了,平时穿着羽绒服、棉袄,又多在训练场地内,或者车里、酒店房间里,对乌市的寒冷并没有特别具象的感受。今晚这薄款大衣一套、江风一吹,欸,感觉就来了。
太、他、妈、冷、了。
是她这个南方人不能承受的冷!
她为了好看,只穿了件半高领羊绒长裙,连条围巾都没戴!再看其他四人,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余双鱼还戴了个毛线帽!全身上下裹得只剩双眼睛!
“拉拉。”陈诚嘀咕着,两只手指把余双鱼的围脖又往上提溜两寸。
盛晚鸽在一旁真是酸死了,又一阵风吹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的眼神有多幽怨。
她可是盛夏啊!盛夏穿成个粽子披条麻袋都好看啊!她干嘛还要为了谯声用力捯饬!谯声又不是没见过她裹成熊的样子!
后悔,乱穿衣的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盛晚鸽沉浸在“我不冷”的精神催眠中,忽然听谯声说了句:“庄倾然,你冷吗?”
庄倾然突然被点名,反应有些迟缓,不等他说话,谯声又说:“我有点冷。”
盛晚鸽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谯声,他平常训练喜欢穿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刚回酒店都还是那件,此刻虽然换成一件黑色长款大衣,但面料一看就比自己这个厚实多了,半张脸还都藏在围巾下,身姿挺拔,怎么看都不像有点冷的样子。
盛晚鸽心想:谯声不行啊,这身体有点虚啊。
谯声:“你去车上把我那件羽绒服拿过来吧。”
庄倾然一脸“穿这么厚你还这么多事”,但还是屁颠屁颠往坡上跑了。
余双鱼喊道:“欸!亭亭都来了,我们又要等你!你赶快啊!”
庄倾然刚和叶亭错身而过,转头喊:“不用等我,你们先放!”
余双鱼巴不得赶紧开始,小小欢呼了一声,就撺掇着陈诚去点火。
“往后站往后站!”余双鱼双手往后摆,陈诚跨着夸张的马步,盛晚鸽只见一丁点火星子,陈诚就像只受惊的熊,笨重地冲了回来。
“看你怂的那样哈哈哈哈!”余双鱼一把牵过他,一边说别人怂,一边半个身子躲在陈诚身后。
盛晚鸽又被这把猝不及防的狗粮酸到了,烟花嘭地冲上夜空的瞬间,她感到身边落下一片阴影,谯声也朝她靠近一步,他侧着一点身子,偏向盛晚鸽的方向,她只觉得他宽大的身躯好像挡住了一些冷风,绚丽的烟花随即绽开。
“我回来了!”庄倾然赶在第二簇烟花上天时,气喘吁吁地把衣服递给了谯声。
“谢谢。”谯声接过衣服,火速套上,不过两秒钟,烟花都没落下,他又脱下来,十分欠揍地说:“这样穿好像又有点热。”
庄倾然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在搞我”,连余双鱼和陈诚都转头给了他一个“作还是您作”的表情,但谯声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左手抓着衣服,问众人:“你们冷吗?要不要再穿一件?”
庄倾然恨得牙痒痒:“刚跑一趟,我还热着呢。”
陈诚:“我挺好。”
余双鱼:“谢谢声哥但不用。”
叶亭:“我也不冷。”
谯声最后看向身边的盛晚鸽,因为太冷,她的脸颊毫无血色,此刻夜风带起她的发丝,有些贴在脸上,更多了些瓷娃娃般的易碎感。
“冷吗?”
“冷。”
生理上的难熬让盛晚鸽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避嫌、被拍到怎么办了,就着谯声展开衣服,她一骨碌把自己套了进去,拢起帽子,拉链拉到最上面,还不忘跟谯声说“谢谢”。
毛领子触感柔软,贴在脸上,仿佛还有车内暖气的温度,她瞬间活了过来,
盛晚鸽虽然踩着高跟鞋,但盛夏身材瘦削,此刻像穿上了大人的衣服,一双眼睛倒映着夜空彩色的光,无比璀璨。
烟花再次盛开,她的脸上也终于绽放出今晚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大筒的烟花很快放完,陈诚又拖出身后两个大购物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烟花。
余双鱼先抢了几个手持烟花棒,一股脑塞给盛晚鸽,又随手把打火机递给身边的人,那人接下来后,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谯声,赶忙赶在叶亭和庄倾然出声阻止之前说:“声哥声哥,还是让亭亭来吧。”
谯声却收回了手,眼眸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没事,我来吧。”
余双鱼吐了吐舌头,一副做错了事却不觉得抱歉的样子,拉着其他三人放另外的烟花,盛晚鸽搓捻着烟花棒外面的塑料纸,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先放哪个?”
谯声坦坦荡荡,她要是再这么扭捏反而显得小气,于是抬起头,把两根烟花棒举到他胸前,“这个。”
谯声侧了侧身,站在她斜前方,避免被烟花冲到,他拇指一划,火焰便在他指间摇晃,不过一秒钟,烟花簇簇亮起。
盛晚鸽试着晃了晃,点点火星落到脚边,大概每个女生都无法抵抗烟花的魅力,光是原地看着它燃烧完,都觉得无比治愈。
“诶诶谯声,我想拍那种照片。”
两只烟花燃完,盛晚鸽暖和多了,情绪越来越好,她翻出手机敲了几下屏幕,凑到谯声身边指给他看。
是用烟花写字的照片。
“你知道怎么拍吗?”
谯声侧头,手机的光照在她脸上,她涂了偏粉的口红,此刻更显得柔和娇嫩,透过毛领的间隙,刚好能看到她认真又憧憬的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下个APP就行。”他移开眼,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很快就下载好了,调好模式,他点燃盛晚鸽手里的烟花棒,快速跑到她对面,举起手机,“来吧,可以开始写了。”
盛晚鸽高兴地跺了跺脚,挥舞烟花棒,下意识就写了个“谯”字,等照片出来,两人皆是一愣。
“...”
“...”
“小夏姐!你们在玩什么!”余双鱼小跑过来,也凑到手机前看,不过相比起这个“谯”字,她更多的是发现这个玩法的新奇,缠着陈诚也来学习。
有余双鱼这一打岔,尴尬的氛围冲淡不少。
谯声先打破沉默:“还要拍吗?”
照片是自己想拍的,游戏是自己想玩的,总不能写一个字就把人晾在那儿,盛晚鸽便也装作无事发生点点头,拿过了打火机,“我自己来点吧。”
盛晚鸽故作镇定走回原本的位置,心思早已被自己刚刚下意识的真情流露扰乱,拿着烟花棒,一时不知道写什么。
她抬眼看到谯声举着手机,半边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正专注地凝视着屏幕,见她不动,又看向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她展颜笑开,点燃烟花棒,一只接一只,在空中飞舞起来。
不远处,叶亭陪着余双鱼写烟花字,看见这一幕,鬼使神差的,她拿出手机,借着拍手中烟花的角度,拍下了这一幕。
烟花的美可能也由于它太过短暂,才会让人难忘,两大口袋烟花很快放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众人也吹够了冷风,最后仪式感地一起观赏了最后一株“孔雀开屏”,便互道了新年快乐,盛晚鸽把衣服还给谯声,火速钻上了车。
*
“小夏姐。”叶亭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面带微笑刷手机的盛夏,问道:“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啊?”
盛晚鸽偷偷笑就容易咬手,食指第二个关节磕在嘴里,回答说:“就刷微博嘛,网友们挺有趣的。”
现在微博上一搜她或者谯声的名字,几乎都是关于《弃子》的爆料,时不时刷到一些自称“圈内人”的瓜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觉得特有意思。
“感觉姐最近心情特别好。”
盛晚鸽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叶亭的语气很斟酌。
“亭亭,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啊?”
叶亭又看了眼后视镜,盛夏问这话时没抬头,面上还挂着笑,她沉吟两秒,还是开口:“就是上次那事儿,您跟宋芝姐说了吗?能不能给我妹妹介绍点戏什么的。”
盛晚鸽笑意一僵,她并不知道盛夏此前有没有跟宋芝说过这事儿。
叶亭见她不回答,恐怕盛夏又不开心了,上次跟她提这事儿,她就沉了脸,说话也不大好听,如今好不容易瞅了个她心情好的时候说,别又把气氛搞僵了。
“好像有点忙忘了...你妹妹多大来着?”
叶亭赶紧回答:“十八,明年十九了。”
“十八啊,读的哪个学校?”
叶亭闻言有些心虚,心想上次不都问过这些了吗,怎么的,又要重新再把她数落一遍?她摸不准盛夏想的什么,回答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她之前想考延传嘛,这不是专业没过,没考上吗,家里就觉得说能不能找个门路,先进圈子拍一两年戏,有些实践经验之后,也好考一些。”
盛晚鸽退出微博界面,终于从这一两句话里琢磨出来了。
说白了,叶亭就是想给她妹妹走个后门,觉得这个圈子门槛低,糊弄着也就塞进去了,说什么以后再考学这种话,都是临时的一层裹羞布,要是走捷径尝到甜头了,谁还想花时间花精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不过她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这个圈子的很多人,名利来得确实又快又轻松,圈子就是这样越来越污名化、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德不配位。
车子停稳,盛晚鸽开门下车,她久不说话,叶亭心里更忐忑了,拔出车钥匙,她也跟下车,“她从小就喜欢唱唱跳跳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希望能帮一把是一把,让她早日实现梦想。小夏姐,我知道你是怕她吃不了苦,但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她绝对不是那种三心二意、半途而废的人。”
“叶亭,你觉得这个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谯声:我冷,我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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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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